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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谷中的箭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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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紫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顺势转了身,倚在门边,左手搭在窗口上,淡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我的帮助。”
施叶一愣,脑海中瞬间掠过无数的疑问和想法: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他所说的帮助是指什么?他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帮助?他也是重生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吗?他也有那种独异于此世却无人可知的孤独感吗?
施叶蹙着秀眉,上一秒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瞬间少了大半。
“呃……你的帮助?”施叶不自觉地走到窗边,隔着半墙,轻声问道。
木紫青薄唇微翘,猛地转过身,双掌撑在窗沿上,瞬也不瞬地看着施叶说道:“是啊。”
不知道是天热的关系,还是对方离得太近,施叶只觉有一阵阵微热的气息扑打在脸颊上,灼得燥人。抬眼望去,便望进了一泓深潭之中,幽静迷深,好似隐藏着无数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引人遐想,无法抽身离开。
这样的情景,像极了前世的丈夫初时给她的感觉,施叶有一阵的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木紫青静静地看着施叶,然后缓缓地抬起右手,勾起了她鬓角边的一缕黑发,绕在食指上,声音魅惑低沉,问道:“为什么看着我的时候总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施叶一听这话,忽地惊觉过来,本能地向后退,谁知木紫青一勾发中手指,施叶的鬓角被扯紧,皮肉吃痛之下,反手便拍向了木紫青的肩头。
“怎么说着说着就恼了呢?”木紫青左手挡掉施叶的攻击,反掌便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牢牢地握住不放。
“放手。”施叶沉声命令道,木紫青却坏笑不肯松手。
“哪里来的登徒子!”小白的声音从后院入口处吼了过来,同时,一道黑影已闪至窗前。
木紫青转动眼瞳,瞥了一眼横在自己颈边的冷剑,又瞧了眼执剑的那个蒙着黑布的少年,洒脱一笑,松开了纠缠着施叶的两只手。
“敢对我家小姐无礼!捉你去见官!剁手再剁脚!”小白一脚高一脚低地冲过来,对着一个比自己高了大个头的男人吼道。
这一声咆哮终是惊到了隔壁正在休息的护卫,只听门被大力地扯开,常焱等人陆续全都冲了出来,虎目圆瞪着院中的这个陌生男子。
施叶不想徒生事端,惹人注意,连忙走出客房,对着常焱使了个眼色,他稍稍犹豫了下,便冲着手下努努嘴,十几个壮汉横眉怒目地瞪了木紫青一眼,便又讪讪地回了自己的客房。
施叶走到五竹身旁,轻轻推开了他手中的剑。
“多谢姑娘手下留情。”木紫青仍是一脸的笑意,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半分的悔意和愧疚。
还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那恼人该死的笑容,施叶就算很火大,但还是无法拉下脸来对他动手。
小白却不管那些,一瘸一拐地走到施叶身边,挽着她就往房里走,经过木紫青身旁时,用力地“哼”了一声,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下次再敢这样,让你好看!”
木紫青似是没听到恐吓,看着施叶的背影,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悠然问道:“姑娘一行可是要去吐蕃?在下对附近的山路很是熟悉,不如让在下带路同行?也好少走些冤枉路。”
小白送完了施叶,转身又出来:“无耻小人,少做梦了!”拉着又将五竹也拉进了客房,关门的时候,再次瞪了两瞪,才大力地关上门窗。
“真是狗胆包天,真该扒了他的皮!”小白咬牙切齿地说道。
五竹站在门边,一声不吭地“看”着外面的方向,施叶则坐在桌旁倒了杯茶水,也一直沉默着。
小白瞅了瞅施叶,忽然问道:“我说小姐,您不会看上他了吧?”
施叶呛了口茶,白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看您一点都不生气呀,不过那人也算长得眉清目秀,如果小姐当真动了心,等回了府,让主母……”
施叶瞪着小白,恐吓道:“你再敢胡说一句试试!”
小白瘪瘪嘴,摇了摇头:“不敢不敢,万一小姐一生气,把我丢在这热死骆驼的地方,我真是冤死了。”
施叶忍不住一乐,瞄着她的脚问道:“你这怎么回事?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就成了高低脚了?”
小白苦着脸,委屈地说道:“东街那有家马行,对面是家猪肉铺,老板要杀猪,惊了对面的马,把我吓了一大跳,不小心就扭了脚。”
“坐下,让我看看。”小白连忙脱掉自己的鞋袜,施叶看了看她的脚踝,此刻已肿的像个小馒头了。
“要是有冰块儿,至少可以先冷敷下……”
“冰块儿?”小白重复地问道。
施叶“嗯”了一声,看着五竹说道:“五竹,麻烦你告诉施力,让他去药铺开点外敷的膏药。”
五竹点了点头,推门出去。
施叶随着他的背影也抬眼望了出去,院子里古树依旧挺拔参天,但是却不见半个人影。收了视线,施叶对着小白笑道:“伤筋动骨一百五。这几日你就给我老实地呆在马车里吧。”
小白穿上鞋袜,不解地问道:“什么伤筋动骨一百五的?要花这么多银子?不用、不用,养几天就没事了。”
施叶也不解释,主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施力就拎着两个药包急冲冲地走了进来,满头的大汗,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滴。
“大小姐,药买回来了,这包外敷,这包内服。”
“你确定?没弄错吧?这药吃了不会死人吧?”小白怀疑地瞄着那两包药。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这是为了天下苍生的耳朵根子!一会儿熬好了你赶紧吃哈!”施力拆开外敷的药包,开始在布带上涂药。
“你果然没安好心!小姐、小姐!这个居心叵测的人,竟妄想加害你身边最可靠、最忠诚、最得力的小白丫头!怎么还能留他在身边呢?”
施叶扑哧一乐,小白更加嚣张:“我们一会儿就把他卖到兽皮行!准能卖个好价钱!小姐,你觉得呢?咱们这就叫五竹捆了他吧!”
“最毒妇人心。”施力扯过小白的脚踝,将药膏敷了上去。药膏极凉,小白不适应地倒吸了一口气:“贼人施力害我!小姐救我——”说着小白就揪住了施力的耳朵,施力吃痛,按在了小白的伤肿处,小白哇哇大叫,手上劲力更大。
“你们两个呀,一个是臭鸡蛋味的桂花糕,一个是桂花糕味的臭鸡蛋,哎,哪个我都不救。”施叶起身离座,两步间便闪出了客房,留下两人在叽呱嚷叫。
院子里,蝉鸣风笑,不见半个人影。
翌日一早,众人准备了充足的干粮,便继续了南下之路。
一路上,五竹依旧冷冷淡淡的,不太说话,途中歇脚的时候,也渐渐地改掉了随行施叶左右的习惯,常常是不吱一声便没了人影,有事唤他时,他又会从暗影中突然现身,愈发得离群与神秘。
小白的脚伤好了之后,终于忍受不住车厢内的不见天日,央求来了苏琮的马,笑呵呵地跟在五竹的旁边,与施力吵吵闹闹,一路都没个安静。
这日晌午,一条小山谷渐渐出现在车队前方,苏琮撩开车帘,看着山谷,发现山上没有什么石头,反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高树,遮掩了远处的风景。
苏琮放下帘子,对施叶说道:“过了这个山谷就是播州了。”
施叶在厢内展开地图,从上面的道路标示可见,这播州也算是个交通小枢纽了,自播州向北可以到雅州,向西可到惠州,向南可转至昆州,这三个城州都与吐蕃接壤,只要他们在枢纽的播州布置妥当,逮住了小唐国的谈判使,便可以打道回府了。
“中部地区的这几个军镇,本就有重兵把守,这两日皇帝已下了密旨,封锁了所有的出入城的路,对外宣称有要犯逃逸,正在全城搜索。”苏琮补充道。
“嗯,所以只要我们到了播州,”施叶指着一处说道,“掐断了这几条要道……”
话还没说完,施叶只觉耳垂轻微一颤,便听到了嗖的一声。
紧接着,便听到马车外的施力嘶吼了一句:“有危险——!”同一时刻,马车戛然而止!
从那矮山之上,一柄巨大的弩箭破空而至,挟着呼啸的风雷之声,嗤的一声射中了施叶所在的马车。
苏琮眼中精芒霎现,伸手便去撩车帘,谁知又是嗖嗖两声,两只弩箭穿透帘子射了进来,苏琮连忙推开施叶,自己也往一旁躲闪,但其中一支弩箭还是擦着他的大腿钉在了车板上,裤子被划出一道口子,里面的肉也顿时渗出血来。
施叶与苏琮对看一眼,然后极有默契地同时从左右两边的车窗分别破框而出!
施叶脚还未落地,便听到无数声恐怖的、令人窒息的弩箭声在山谷里响起!数十支弩箭哐哐哐地全部射向了马车,有的直接钉在车板上,有的透射而入、钉在车内坐垫上。
施叶拔剑护身,在箭雨中一边挥砍一边躲闪,小白的尖叫声已经听不见,施叶有些担心,抽身四目寻望,却瞧见车帘外的那副惨象:只见一柄长约人臂的弩箭狠狠的穿透了施力的胸腹,将他钉在了马车板上!而施力的双臂还大张着,两只手死死地扒在车门板上,想要保护里面的人——刚刚还在里面的自己。
施叶面色阴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