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意云的六娘子》YI

13、老太后几番叮嘱/国丈府重重包围（二）

　　国丈桂云芝听着回旗使者激昂的讲述，冷眼瞧了瞧两旁：打呵欠的打呵欠，交头接耳的交头接耳。
　　虽然他对使者讲的那个故事提不上兴致，然不管如何，故事里头有他的女婿；
　　虽然他并不中意六娘，然不管如何，那是他府里出去的；
　　于是乎，他轻咳了两声。
　　两旁的人几乎同时望了桂云芝一眼。
　　桂云芝这个国丈是虚职并没有任何实权，然他有十一个高贵的女婿，除了在封地的、出使他国的、出征的，在场的便有五位，而最高贵的还端坐在金銮宝殿上兴致盎然地听使者讲故事。
　　所以这两旁的人便不再做小动作，聚精会神地听使者讲故事。

　　故事讲完，孟巳海乖就像只温顺的小动物俯首站在皇帝面前。
　　皇帝望着侍立一侧的赵意云，微微一笑：“那也是使者命格深厚，不然也不至能被御弟所救。”
　　孟巳海笑着：“谢皇帝陛下金言，下臣铭感五内。”
　　皇帝笑笑。
　　故事讲完，孟巳海的正事私事都办完，皇帝领着一大帮的人前往宴席场所。
　　走的路上，是皇帝先走，而皇帝把赵意云喊在身边，于是就变成了皇帝和赵意云先走。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很多，皇帝待赵意云一直很好，所以臣子们也是习惯了的。而有一个人不习惯了。
　　这个人便是桂云芝。
　　以前他常见着赵意云跟着皇帝陛下走，最多想皇帝对亲弟都不如这个堂弟好。而今天他觉得背挺得特别直，觉得不少老臣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有的是羡慕，有的是嫉妒，有的则是猜忌。
　　宰执宋青节是桂云芝的姻亲，他的二儿子娶的是桂云芝的二女儿。
　　宋宰执悄声对桂云芝劝谏道：“云芝……有空教教你这六女婿，让他务要再举毁灭之举。”
　　桂云芝顿了顿：“多谢警醒，只是我并不了解这女婿的性情……容在想想……”
　　宋宰执轻轻摇摇头。
　　这会儿功夫大驾殿的内侍总管张勤明过来让众官员前往白光殿。
　　桂云芝和宋宰执等着老王爷们动身才边走边说起来。
　　宋青节抬眼看了看前边的老王爷们，淡淡地说道：“……云芝一向是个聪明人，如今怎么糊涂起来了？从前隔着山望中书令，而如今云芝也是山中人了……”
　　他恰当好处的停顿，令桂云芝一下子明白过来。不管从前赵意云怎样，现在桂云芝与赵家已然是一体了。也就是说，一荣未必俱荣，但一毁必定俱毁。
　　“……青节之话如同醍醐盖顶，可奈这女婿也是赵家的人，该如何提起呢？”
　　“……按照粱京习俗，三七日拜门，这是一个好时机。”宋宰执又补了句：“此外并无机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倘若在朝廷之上讲，便显得太过官气，终不如话家常来的窝心。”
　　桂云芝点点头。
　　在桂云芝打定主意的时候，赵意云打了个寒颤。
　　皇帝看了看赵意云，轻笑着：“……虽然是新婚，弟弟可要悠着点。”
　　赵意云愣了愣。
　　皇帝哈哈一笑：“更何况这还是你喜欢的女子！”
　　赵意云干咳了咳，饶是他出生入死的军人，饶是他和皇帝关系好，也从不曾听人对他讲过这样的话。
　　皇帝看了看似乎脸红了的赵意云，笑了笑：“适才福熙阁的女官说娘娘请你们夫妻用晚膳，这会子你是去不了，干脆让我去把新妇请来吧，也让文武百官瞅瞅你们夫妻的恩爱！”
　　赵意云想了想，低下头：“宴请外番使者，内人不宜参加。”
　　皇帝笑笑，忽然他想起什么，笑容渐隐：“太后与我说，倘若两年内，新妇不传子嗣便要在文武百官家中适龄女儿家里给你挑一位做平妻好替靠山王家传下继承者。”
　　赵意云垂下眼眸，淡淡地回道：“允儿会努力的。”
　　“弟弟……倘若，新妇无法生育，你会顺从娘娘所安排的？”
　　“会，只是云儿心里只有桂氏，也只认她一位妻子。”
　　皇帝看着赵意云，若有所思地摇着头。许久他轻叹一声：“我还道，你同靠山王一般痴情。”
　　赵意云淡淡一笑，没做回答。
　　皇帝想了想，解释起来：“我并非责备你，只是你之前令我想起了你父亲靠山王。他对国夫人一往情深……”
　　赵意云垂眸。世人都道父亲对母亲一往情深，而谴责母亲霸占了父亲。想到少时每逢父亲出征回来，母亲总会带他到辽城门去看着父亲的部队入京。想到母亲每次的情不自禁，他也情不自禁地说道：“情之所至，一往情深，不止是父亲对母亲，母亲对父亲也是如此。”
　　皇帝望着赵意云，赵意云的脸微微泛红，再看到赵意云眉头紧锁便知他这红是恼红的。
　　“弟弟……为何而恼？”
　　赵意云嘴唇微微动了动，他想了想抬眼看了下皇帝，低下头来：“替母亲不值。”
　　“婶母？”
　　“是……常听人言男子钟于女子是一往情深，而男子只钟情妻子便是妻子霸道，不守妇道。”
　　皇帝愣了愣。

　　“陛下，宇辰殿已到。”内侍总管张勤明恭敬地提醒皇帝，皇帝愣愣地点点头。张勤明转身对赵意云说到：“请赵中书令前往华光殿等候。”赵意云向皇帝请退，皇帝也是愣愣地答应了。
　　张勤明和赵意云目送皇帝在内侍的簇拥下进到殿内，才转身往外。赵意云走在前，张勤明跟在后面。二人走出宇辰殿殿门后，张勤明恭敬地向赵意云请退，他要去大驾殿请百官前往白光殿，他让小内侍带赵意云前去也被赵意云几句话婉拒了。
　　于是赵意云独自一人前往华光殿。
　　到了华光殿，忙碌的内侍女官们看见赵意云纷纷停下给他行礼。赵意云也不想惊扰内侍女官，便转进华光殿前缤纷的花园里散步起来。
　　如果不是先前皇帝的调侃，他此时断不会念及在福熙阁的桂蕾。想到桂蕾，便不由得有些担心。桂蕾从未入宫，更从未见过太后，不曾习礼……
　　又想起皇帝适才说的那句话，眉头紧蹙。
　　……在源寒寺像花儿一样慢慢地变红的桂蕾填满了他的心，他只求能与那位女子共度一生，从未考虑子嗣之事。更是从来没想过桂蕾能不能生育——想到这赵意云的眉头蹙得更紧，他求的是桂蕾的情，又不是一个能否传宗接代的女人！
　　想事情的赵意云走到花园中心的池塘，初春的池塘只有一池死水，只有风过时阵阵的涟漪。
　　这阵使池塘之水泛起阵阵涟漪的微风令赵意云想起去岁元夕的那阵风——那阵令他对桂蕾种了情种的强风。忆起那时的画面赵意云情不自禁地笑了下。
　　“赵……中书令大人？”
　　赵意云回头一看，看见一位身着鹅黄襦裙的女官。女官见他转过脸欣然说道：“官家有请！”
　　赵意云愣了下。
　　女官催促道：“中书令大人请快随奴家走！”
　　赵意云顿了顿，提步跟上。
　　女官领的是一条僻静的道儿，赵意云刚察觉到不对，忽听一旁有人在笑。听得出是女子的笑声，再看前面的女官，她弯腰笑着。
　　“百闻不如一见，原来六姐夫上当的这般容易！”
　　听到女子话里称呼，赵意云便知是他妻子的妹妹。
　　女子从暗处走出来，赵意云虽然没见过桂家十二娘子，但看了便知道这是哪一个。理由很简单，十二娘子里只有一个未及笄的。
　　赵意云知道桂十二是桂蕾的亲妹妹，所以在意地看了下。
　　桂十二嘻嘻一笑，拿宫扇挡住脸：“都说六姐夫是正人君子，却这般直直地看着小妹！”
　　这十二娘子生得很像宝瓶公主，跟桂蕾倒不太像。赵意云顿了顿：“十二娘子可是入宫陪伴贵妃娘子的？”
　　桂十二愣了下，点点头：“大姊姊身子不适，希望家里有人同她说说话，于是十二便入宫来了。”又撅着嘴，“姐夫故意岔开话题！”
　　赵意云微微一笑：“我听闻蕾儿和你同出一母，故而仔细看了下，如有得罪，还望十二妹妹见谅！”说完道了个躬。
　　桂十二抿嘴窃笑着，隔着宫扇窥视赵意云，美目转了弯，嘴角上扬笑着说道：“真正是百闻不如一见，姐夫原来会笑也会这般对人……”
　　赵意云微微一笑：“十二妹妹寻我来，可有事么？”
　　桂十二认真地望着赵意云：“姐夫明日便要回我家拜门了吧！”
　　赵意云点了下头。
　　“我入宫陪着大姊姊自然是无法得见，正好听金荷姊姊说姐夫入宫来，我便自己来看看姐夫了！”桂十二理所当然的昂着头，“不然只我一人不得见过姐夫真容，岂不亏哉！”
　　赵意云笑了。
　　把桂十二看傻眼了。她心道：外人都传赵意云不苟言笑，是铁面郎君；可眼前这个人哪里铁面郎君的痕迹，更符合福熙阁的女官们讲的温文儒雅。
　　“如今也给十二妹妹见着了，那我便告辞了，官家在华光殿宴请外番使者。”
　　桂十二惋惜地撅着嘴，虽然惋惜，也是识大体的女子。款款施礼：“十二恭送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