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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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阁的黄瓦顶小殿可以看到上司手下众多能人功臣的画像和多次战役的悬挂图。排列成行、寒光凛冽的兵器彰显着过去王朝的辉煌，他还记得同治十二年，溽暑的第五天，他的上司接见了来自菊、伊万、阿尔、弗朗西斯和亚瑟家的来使，同时接受了来使递交而上的国书。
那时的王耀坐在屏风后，看着上司傲慢地接过国书，只看了一眼，便放置在一边，这是这个封闭的国度第一次正式地接见来自外邦文明的使臣，第一次明确地向千百年来傲视之下的蛮夷展示天朝上国的大国气度，何等宽容。
但这只是他们以为。
还在做着至高无上大梦的王朝仿佛遗忘了三十年前被鸦毒侵蚀的伤痛，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看似低顺伏小的上书，类似于罂粟一般的麻痹感浸透大脑，上司的眼前，不知道透过这飘摇欲坠的江山看到了什么美丽的前途。
现在的王耀依旧坐在那扇描绘着高山流水的屏风之后，但前殿早已物是人非。
殿里摆放的饰物，书画被闯入的强盗带走，也不知会被糟蹋成怎样，地上有因推搡争夺掉落在地裂成碎片的各式瓷器，有一个曾经是王耀的最爱。
会疼的吧，如果就那样放着，走过去的时候难免割伤手脚。
但是这昔日风光的大殿已经没有人来了，王耀也就没了收拾的心情，青葱白玉雕琢似的手指上有一抹抹嫣红，细看下，是道道划伤。
即使收拾了这个殿，那其他的大殿呢？打碎的瓷器玉器不知凡几，要是一一收拾，不知道要收到哪天，碎了就碎了，就好像这苟延残喘中，已经几欲倒下的国家一样。
沉浸在罂粟带来的致命幻觉中的国家终于醒过来，但为时已晚，沉重的身躯，昏惑的神智，看不清敌人着枪炮的手，不等敌人进攻，就摔倒在地，一蹶不振，眼睁睁的看着狞笑的外邦人带走自己的财产，伤害自己的子民，却还要匍匐着祈求一点同情，一点虚伪的施舍。
“真想就这么睡了算了….”王耀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猖狂的笑声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一会儿是亚瑟，一会儿是弗朗西斯，一会儿是曾经温软的弟弟，本田菊。
想到齐发齐刘海，淡漠寡言，以前总喜欢黏着他的“弟弟”，脑子更疼了。
王耀决定不再想这些已经发生过的注定了的事，想要出去走走，让风吹吹他快要炸开的脑袋。
也许会好一些。他这么想着，撑起软弱无力的身子。
才走出紫光阁，遥遥的望着中海岸边一溜外表光鲜内里破败的建筑时，他又有些后悔了。
呆在屋里的话，还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都已经出来了，也没有再折回去的道理，殿里的空气着实有些沉闷，该是许久没打扫的缘故。
“那就顺着看看吧…”
打定了注意，王耀顺着湖岸缓步行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逃难的人们早就不知道跑到了那个角落，抢夺的人打听到更多宝贝的所在地，一窝蜂的涌着去了。
难得的落个清静。
红衣青年苦中作乐的想。
往东走着，万善殿不一会儿就近在眼前，王耀踏进门栏，准备去看看里面的三世佛像还安在否。
他还记得这个殿是怎么建成的，上司顺治从小就体弱多病，理政后信佛成迷，甚至有了出家为僧的念头，要不是孝庄太后极力劝阻，妥协在宫内专修了此殿以供奉他崇敬的高僧，难说历史上第一个出家的皇帝就要留名千载了。
那些野蛮人，搬走了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连不可带走的，也想方设法的敲打下来，拖运回去，希望这巨大的佛像能幸免于难。
还未走近殿中，就看了庄严的佛像如往昔一般矗立着，王耀并没有多少庆幸，除了这个以外的东西都不在了。
他走到殿中蒲团前，双膝下跪，结结实实的给佛祖磕了个头。
王耀没有守住这炎黄江山，华夏子民，有罪。
“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耀以一人之不敏，使外邦鬼神伤民之命，愿剪发厝手，以身为牺牲，用祈福于上天，使民悦，国立。”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王耀伏在蒲团上，没有动作。
“哥哥这又是何苦呢，大清江山内忧外患，早晚是要破灭的，何必把莫须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本田菊的声音依旧淡漠无波，王耀忽然很想一剑划开这个看似在安慰他的、如狼似虎地潜伏在身边的“弟弟”的喉咙。
他如何不清楚一个国家的覆灭，根本原因在于整个国家的腐败落后。当政者的黑暗，人民的愚昧，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但是王耀的使命是什么？从他降生于这个世上开始，他就看着孕育自己的国度一步步壮大，成长，成为一方霸主，四方朝拜，他有过衰落，有过辉煌，却从未有过覆灭。
他观望着，守护着。
若真是他一人的罪，若上天真能降罪于他，而使国家人民幸免于难，那他愿意以身献祭。
但上天终究是赦免了他，惩罚了他们的自大无知。
“你来干什么，这里已经没有宝贝留给你了。”
“哥哥怎么这么见外，菊难得到来一次。”
我宁愿你从来没有来过。
王耀不想说话，他跪坐在蒲团上，挺直了身子，他的软弱，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本田菊看着那个脆弱的脊梁只弯了那么一会儿，又挺立了起来，心里升起一道狂躁的欲念，想要用自己的手狠狠的压弯他的腰背，让他在自己面前再不能这么高高在上，连一丝目光都不肯留给他。
“我陪哥哥走走吧。”让你看看你的金丝笼已经破败成什么样子了，让你看看你的上司有多么懦弱，让你看看你的家人有多么胆小。
然后，你就会哭着叫我的名字了吧，求我帮帮你。
只要你求我，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