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亏本契约》闲阶拾花

81、【六一番外】初见

　　“这孩子虽为长孙，却不宜继承展氏族业。”展令飞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算筹，他是展氏当代的家主，精于卜算之道，展俊之的妻子怀孕了，而且是个男孩，这孩子就是下一代的长孙，根据展家的家规，他将来就必须接展令飞的班，所有展令飞特地从国外飞回来给他卜了这一卦。可卦象上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忧心忡忡。
　　“怎么了？”展老爷子开口问道，这毕竟是长孙，是展家的大事，展家虽人丁不算兴旺，里里外外却也七八支之多，其实展俊之这一脉离老爷子的主脉已经有些远了，老爷子也是大老远打着飞的来看卦的，然而展家这种特殊的族业，似乎有着莫名的凝聚力，远虽然远，却没有一支敢散，老爷子的话还是一言九鼎。
　　展令飞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薄，若继承家业，四岁有一劫，若过不去便是早夭，即使过得去，此生也将与一妖魔纠缠不清，最后还是丧命的下场，若他远离家业，那总算可保得半生无忧，不过如此一来在他三十四岁时，仍有一大劫。”展令飞说完，展老爷子也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来说去，怎么都是个福薄的孩子，左右都躲闪不过。
　　“现在已经不是早些年了，规矩是规矩，可也不及孩子重要，他大伯的话你们也听见了，究竟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吧。”老爷子对这些老规矩其实很教条，今天第一次放了宽，可展俊之夫妇俩却仍然难以抉择，四岁小劫后便与妖魔纠缠不清，不知最后如何死法，和三十四岁的注定命亡，对展俊之夫妻两人来说，哪一个都让他们痛心，两人相对无言熬了一夜，最终展俊之还是决定让这孩子继承族业吧，哪怕妖魔缠身结局未知，也总好过选那个明明知道的死路，也许这孩子将来修为高深，便不惧那妖魔了呢？抱着这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展俊之给这孩子起名为展昭，盼他未来如日月昭然，邪魔不侵。
　　“嗯……”展昭翻了个身，勉强从梦里挣脱出来，睁开眼就看见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月光从夹缝中透进来，正落在他脸上，他竟觉得有些刺眼，身边白玉堂却睡得很沉，一条手臂还扣在他腰上，展昭忽然就觉得很安心。刚刚那只是个梦，因为这些事都发生在他出生之前，他也只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一点点，毫无细节可言，然而这个梦却是完全昏暗的色调，阴沉沉的天，压抑的气氛，梦中每个人都神色悲苦，就连最后一个画面都是大伯失踪的一个背影。可大伯展令飞是如何失踪的，在哪失踪的，甚至就连具体的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离去的背影，自然又是展昭自己的臆想，这些乱糟糟的景象让他觉得自己是被梦魇住了，可分明知道是梦魇，还不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就又被拉回了梦里。
　　这次的梦是黑白的，展昭走在川流的人群里，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竟看见了白玉堂，这梦里似乎只有他，竟是有色彩的，虽然是冷月一般的白，却让展昭觉得安心和温暖。白玉堂没有看到展昭，反而歪着头在打量一个妇人，那妇人小腹隆得老高，看样子怕是再一两个月便要临盆了。
　　白玉堂盯着那妇人的肚子舔了舔嘴唇，他的这个动作，这个神情展昭再熟悉不过，不由心头一惊，白玉堂要吃那妇人……不，不是那妇人，展昭仔细看了白玉堂的视线，他是在看那腹中还未出生的婴儿。展昭大急，连忙就要过去，可一眨眼的功夫，四周景象骤变，然而眼前却依然是白玉堂，他正站在……站在展昭的家里，不是展家祖宅，也不是展昭后来租住的公寓，而是他的出生地，白玉堂隐了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似乎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不满的“啧”了一声便转身而去。
　　展昭却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些怔愣，正房间不算大，正中却摆了一张大床，四周便只余下一条勉强容一人走动的窄道，大床上下都散乱着许多玩具，就连天花板上都吊满风铃。这个房间他从出生住到三岁，对这里他仅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这些年虽常与父母见面，但大多是父母跑来祖宅，而他竟是一次也没回过这里。但是此刻，在这奇异的梦里，展昭却忽然由这个房间回想起了一些尘封的记忆，他忍不住笑起来，整个世界便也忽然有了色彩，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无比明媚。他推开窗子，看见楼下四岁的自己正因想念父母，而偷跑出了展家祖宅，他记得那时候他是准备回家的，就是要回到他立足的这个小房间里来，不过二十年前，展家祖宅附近还是一片荒林，所以他才跑出去就迷了路，然后就碰见了妖怪。
　　“猫儿……”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展昭身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嗯……”展昭悠悠转醒，睁开眼就看见白玉堂一脸的坏笑。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展昭有些诧异的问。
　　“我陷在青丘的时候就想起来了。”白玉堂的手不老实的摸向了展昭两腿之间，展昭也没拦他，只是问，“我四岁那年你为什么没吃我？”展昭虽然想起了一些片段，却终究因为年岁太小，记忆十分模糊，若不是今日借了白玉堂的梦，他只怕这辈子都想不起，原来他与白玉堂的初见竟是在他四岁那年。
　　白玉堂想了想，“当时的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大概是嫌你太小了，一口就吞掉，连塞牙缝都不够，所以想着还是等你长大一点再吃吧。”
　　“噗”，展昭忍不住笑道，“那你吃了我的糖，就够塞牙缝了吗？”虽然记忆不完整，但展昭却清楚的记得，白玉堂最后抢走了他的糖，那是他准备回家的路上饿了吃的，就因为没了“路费”，他才不得不又回了祖宅。
　　“猫儿，刚刚的梦你没看仔细，”白玉堂用牙轻轻啃咬展昭的脖颈，“你我初见，并非是你四岁那年啊。”
　　“嗯？”展昭一愣。
　　见展昭当真没有发觉，白玉堂便停了手上动作，将展昭身子正过来，与他面对面道，“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没有出生呢。”
　　白玉堂这么一说，展昭恍然想起，难道白玉堂那时候看的那个怀孕的妇人，竟是自己母亲？展昭撑起身，靠着床头的软枕问道，“怎么回事？”
　　白玉堂索性也坐起来，“这个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说实话，白玉堂也有点意外，他的修行法门基本可以归结为“吃吃吃！”所以四处寻找上等的食物，几乎成了白玉堂的本能，“你味道很好你知道吗？”白玉堂转头在展昭耳垂上咬了一下，几乎要出了血，展昭一歪头抢出自己的耳朵，抬手推了白玉堂一把，“别闹，先说正事。”
　　白玉堂笑道，“你还没出生，就散发出很好吃的味道，不过我不爱吃人，所以对你妈妈没兴趣。”
　　展昭点点头，白玉堂的确总是说，人比木头都难吃，展昭当时与母亲血脉相连，无比挑食的白大爷，当然不会下手，“不过以你的习惯，会留下追踪吧？”
　　白玉堂点头，“是啊，不过我当时把追踪术下在了你妈妈身上，谁知道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你已经完全和你妈妈脱离了。”
　　展昭恍然，白玉堂这种大魔，对时间并不怎么在意，三五年于他而言，不过眨眼之间，等他想起这回事，再去找的时候，展昭已经被老爷子接去了祖宅，白玉堂循着追踪术找到的是自己母亲，自然扑了个空。展昭多少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原来大伯说自己四岁时候的劫难，竟也是这家伙。
　　“那你当时认出是我了吗？”展昭又问。
　　“这怎么认得出，”白玉堂坦白道，“第一次见你时候，你和你妈妈的气息混在一起，而且灵力也比完全成人后弱了太多，说实话，我当初对你没有特别上心，所以才给弄丢了。”
　　展昭一笑，“那看来四岁那年，我在你眼里也一样不值一提，否则你也不会放任我那么多年。”
　　白玉堂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其实也是因为你家那破宅子，里里外外的阵法很多，让我不舒服，所以不爱去那边。”
　　“也是，”展昭点点头，“祖宅的阵法，对妖魔的确不太友好。”
　　事情说完，白玉堂趁展昭分神，猝然向下一拉，展昭整个被他拖得又躺了下去，白玉堂翻身压上，他撑起上身打量着身下的人，笑道，“嗯，幸好等你长大了。”
　　展昭仔细看着白玉堂的眉眼，与多年前的记忆重合起来，那时已然近黄昏，展昭在野林子里转了向，兜兜转转了好一阵也找不到出路，便在这时有人问他，“这么晚了，小朋友，你在不回家吃饭要饿肚子了。”
　　“我有糖，不饿。”展昭颇有信心的说。
　　“啧啧，真好，”那人又说，“你不饿了，可是我现在很饿，我却没有糖，你说怎么办呢？”
　　展昭犹豫了一下，将半数糖果分给了那人，那人接了糖哈哈大笑，不但不谢展昭，反而将他的糖全部抢了去，“你可要快点长大啊。”那人大约是说了这样一句，便又沿着他来时的方向走了，而他一走，展昭便瞧见了展家祖宅的屋顶，分明近得很，刚刚却完全看不见。
　　大伯的卦从未走空过，卦说，他会与白玉堂纠缠一生，原来当真是他一出生便与他纠缠不清了，这或者就是缘分吗？躲得过再一再二，却躲不过再三再四，终究是要落在他手里。

作者有话说

　　勉强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