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小也殿下

90、90.谋划

　　摘星托着下巴看着窗前的人影，桉荀一动不动的已经在窗下坐了好几个小时。从三月天回来到现在快一个月了，桉荀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像这样呆坐着。开始摘星还会没话找话的跟桉荀说上几句，可是桉荀永远都像没听见般，到后来摘星也不再说什么了。每天看着她，除了纳闷还有心疼。
　　阿振倒是每天都会跟自己通电话，听他说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明显感觉人没有精神。王也不问少主的情况，也不许别人提她。眼看就要过中元祭了，不知道王会不会来？
　　正胡思乱想间，听到门响。摘星转过头看，是桉芮。
　　“二世子。”摘星轻声喊道，桉芮看着桉荀的样子，轻挥了下手，摘星会意的点了下头，走出了夕湄堂。
　　“桉荀。”桉芮喊了桉荀一下，没有得到回应，犹豫了下，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苍穹家刚才来通知了，说鋆俟今年不过来参加中元祭了。”
　　桉荀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桉芮等了一下，实在忍不住的问：“桉荀，你们到底因为什么而起了冲突？”
　　桉荀还是没有丝毫反应。桉芮不甘心的又问一句：“这么多年你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这次怎么弄成这样？”
　　桉荀听到终于有了反应，看向桉芮慢慢说到：“好？那是以前，以后不会再有了。”声音竟平静得吓人，“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桉芮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绝望的闭上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再睁眼看向桉荀时，眼里是化不开的疼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又叹了口气。
　　桉荀竟然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反正早晚都得知道。已经，无所谓了。”
　　看着她风轻云淡的神情，桉芮心里的疼惜更甚。自己是没有能力给她一个自由，原本以为寞途可以，谁知道依然挣脱不了。好在鋆俟竟对桉荀那样好，看着桉荀这几年的变化，幸福的姿态溢于言表，自己也跟着高兴了许久。以为桉荀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没想到，竟然也是这样的结局。幼时的桉荀，少女的桉荀，刀光剑影中的桉荀，小鸟依人的桉荀，还有此刻哀莫大于心死的桉荀，一个个的闪现在桉芮眼前。桉芮无奈的闭上了眼又张开，有些歉疚的说：“桉荀，对不起，九州家欠你太多了。”
　　“二哥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桉荀轻声说道。
　　“桉荀……我……”桉芮沉默了，此时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二哥！”桉荀却突然开口，“我有话问你。”
　　“什么？”桉芮诧异的问。
　　桉荀似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最后还是开口，语气竟是惯有的波澜不惊：“二哥，你想当族长吗？”
　　“什么？！”又是一声“什么”，桉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桉芮听来却如晴天霹雳，震惊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桉荀看到桉芮的神态，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又轻声说了一遍：“我问你想不想当族长？”
　　“不想！”桉芮回答得竟如此干脆。
　　桉荀似乎对这个答案没有丝毫的意外，反问一句：“真的不想吗？”
　　“真的不想。”桉芮回答得更干脆，又立马补了一句，“桉荀，不要搅进来，这跟你无关。”
　　桉荀看着桉芮的神色，终于笑了出来，依旧反问道：“真的无关吗？”
　　桉芮楞了一下，但是立马又说到：“桉荀，不要搅这趟浑水，你才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你身上的那些伤才好了多久？”
　　听到桉芮这样说，桉荀心里流过一丝暖流，但紧接着又冻成寒冰，平静的说道：“二哥，你哪都好，就有一点不好，就是心不够狠。”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自嘲的说到，“如果父亲有你十分之一的心软，我也不至于有今天了。”
　　桉荀的话，桉芮无言以对，只能眼看着她双眼中的光渐渐熄灭，最后又恢复成一片死寂。桉芮眼里的光也随之黯淡，他知道鋆俟怀里的桉荀不见了，九州家的那个祀女又回来了。
　　桉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出：“想当。都是世子，我自认哪里都不比他差，为什么呼风唤雨，大展宏图的是他，不能是我？”
　　终于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桉荀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这就对了，我来帮你。”
　　桉芮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心里有诸多疑问，最后决定实话实说：“桉荀，为什么？他可是你的亲哥哥，何况，母亲还在。”
　　“哼！”桉荀冷笑着，“大哥？母亲？我拿他们当大哥当母亲，他们有拿我当过一天的小妹、女儿吗？在他们眼里只有桉芸，我算什么？”
　　“就是因为这？”桉芮不相信的问。
　　桉荀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思虑，好一会儿才慢慢说到：“你只知道我的本元在父亲手里，其实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在九州家族长手里。父亲把我的本元封在他代表族长身份的法元剑——坤地剑里，不然离了身体的本元怎么可能不回到圣地。将来有一天他死了，一定会把坤地剑传给下一任族长，我的本元也就在下一任族长手里。谁拿了我的本元就可以驱使我去做任何事，我没法说不。就像之前父亲让我做什么我就必须得去做一样，只有服从。”说完定定看着桉芮，平静的说到，“如果这就是我的归宿，我永远也不可能自己拥有自己的本元。那么我宁愿是你拥有，而不是他。”
　　桉芮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从不知道这个族长之位还牵涉到对桉荀的控制，也就是对祀女的控制。原来谁做了族长，谁就可以让祀女臣服。想到祀女身后的那些隐秘，桉芮除了震惊不能再有别的表情。
　　桉荀看着桉芮目瞪口呆的神情，又说到：“原本我对族长是谁并不关心，因为有鋆俟在。他是九道王，我已在圣地对他宣誓效忠，那么有九道王与神子祀女的契约在，我一定是要先听命于鋆俟。如果有我不想做的事，他可以替我挡。但是现在，估计他不会了。”桉荀的眼中有一丝悲恸，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固有的坚韧，“所以，现在的我只能自己靠自己，自己来图谋自己的未来！二哥，你会帮我吧？”
　　听到桉荀如此问，桉芮不禁无奈的笑道：“谁帮谁啊，从你问我的那刻起，咱们就已经成为盟友了，只不过可取所需。”说完未等桉荀回答，忽然又想起什么般问道，“本元可以从坤地剑里拿出来吗？”
　　“当然可以，二哥你为何这样问？”
　　“桉荀。”桉芮听到肯定的答案后郑重其事的说，“如果我做了族长，拿到坤地剑，我一定会把本元还给你。”
　　桉荀听到心里一暖，笑着说：“二哥，你不用跟我承诺什么。给不给是你的事，就算不给，我也依然会帮你当上族长的。”
　　“你不要？”桉芮不相信的问，“那如果将来我也以此为要挟，强迫你做一些事怎么办？”
　　桉荀似乎一点都不诧异，依旧波澜不惊的说：“你不会的。”说完看着桉芮的眼睛，又说到，“就算会，我也心甘情愿。就当还你从小到大为我做过的事。”
　　“桉荀，我不是为了今日才……”
　　“我知道。”桉荀打断了桉芮的话，“我都知道。好了二哥，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桉芮看着桉荀身上一如既往的清冷姿态，深吸一口气，问到：“你想怎么做？”
　　“二哥，我先来说说我知道的，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嗯。”
　　“你应该不是最近才有的想法，应该早就有了。只不过碍于自己的出身与势力，不敢有奢望。所以才每天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尽心尽力的去做一个纨绔子弟，也算是韬光养晦？后来大哥娶了煜暄，桉芸嫁了煜晓后，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希望了？”
　　桉荀说一句，桉芮脸上的笑就多一份，竟毫不奇怪她会知道：“你就是聪明，怎么可能瞒过你？是，开始大哥娶煜暄我还没觉得怎样，毕竟他身后还有润下家。但是后来桉芸嫁了煜晓，我就知道，他在父亲心里的分量就轻了。咱家跟炎上家的恩怨一直都有，父亲其实很不愿意将来九州家里有太多的炎上家身影。所以竟然改变了一直对我的放任态度，三番五次的逼我赶紧结婚。父亲有好几个人选，我都不太满意。既然想借婚姻找一个盟友，那就要找个大的，缌缌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我还奇怪你怎么忽然就改变口味了呢？原来竟有这样的所图。不过你也要感谢桉芸，无意中帮了你个大忙。”桉荀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就算没有她，缌缌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那种小女孩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桉芸也就是起了个加速的作用。”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又怕别人看出我的意图，着实跟她打了几年游击，你别说，还挺累，这小丫头也不好对付。”
　　“其实最根本还是寞达也有想法，不然凭你平时的所作所为，他怎么可能舍得把宝贝女儿嫁给你。不过二哥，你也真够意思，自从娶了缌缌以后竟像变了个人一样，再不涉足声色场所，切断了与别的女人的一切联系，在家乖乖的做起了二十四孝丈夫。寞达应该是十分满意吧？”
　　“嗨，你以为我就那么好色，装了十几年，我早就烦了。”
　　“果然啊，八荒族果然人人都是影帝影后。”桉荀自嘲的说。
　　“因为缌缌的关系，现在天啸家与咱家的经济合作基本上都是我在管。哼，天啸家可是上三族之一，怎是润下家和炎上家可以比的？到时候寞达会施加压力的。”
　　“曲直家呢？”桉荀忽然问道，“大姐肯定也有份吧？”
　　桉芮没想到桉荀会问这，想到大姐对桉荀的态度，有些迟疑的说：“是，不过他家的势力很有限，姐夫又不是族长。”
　　“不是族长可以把他变成族长啊。”桉荀轻描淡写的说，“搂草打兔子，都是捎带脚的事，干嘛不做？曲直族长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歇歇了。”
　　“你要干嘛？”桉芮听出桉荀的话里有话，不禁有些紧张。
　　“不干嘛，你不要这么紧张，歇歇也可以是退休。”桉荀知道桉芮的担心，安慰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在没必要的人身上惹那个麻烦，不值得。”
　　“那就好。”桉芮长出一口气，“我还是希望能通过相对正常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桉荀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想了想还是问道：“寞途呢？他什么意思？”
　　“他？看上去理所当然是我们这边的，但是我感觉他属于脑子里压根没这根筋。”
　　“这么多年，他依然还可以这个样子，真是幸福的小孩。”桉荀的语气里竟有一丝向往，“那就不要拉他下水了，反正他也不会跟咱们唱反调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跟他说这些也太费劲。”桉芮说完有些迟疑的看着桉荀说，“桉荀，那个……”
　　“什么？”桉荀看着桉芮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有话直说。”
　　“那个……鋆俟是哪边的？”问完忐忑的看着桉荀。
　　“大哥那边的。”桉荀干脆的回答，“他亲口说的，我问过。从各方面看，都应该不是假的，可以信。”
　　“哎……”桉芮重重的叹了口气，“那是自然啊，我要是九道王也不希望九州家的族长夫人是天啸家的少主。”说完无奈的看向桉荀。
　　“所以我说我帮你。”
　　“你能左右他？”桉芮完全不相信，“不可能吧？他可不是那种能被别人左右的人。”
　　“不能，只能是尽力阻止他介入。只要苍穹家不参与，九州家跟天啸家的联合，又岂是那些蝼蚁可以抵挡？”
　　“能办到吗？”
　　“不知道……”桉荀眼前反复出现鋆俟那双可以包容一切的黑眼睛，还有那像一缕阳光般照进自己心里的笑容，沉默了许久，才回过神对桉芮说：“只能是尽力了……”
　　桉荀难得出现如此犹豫不决的神态，桉芮看着她微蹙的眉毛，走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
　　“二哥？你……”桉荀诧异的问。
　　“桉荀。”桉芮轻声说，“今天你能跟我说这番话，我已经很知足了。这么多年你一路走来，付出的辛苦我都看得到。我是想要当族长，但那是男人跟男人的事，输赢我都认。如果还有可能，鋆俟如果还能做你的护身符，那么你就不要再理会这里的一切了。好吗？”
　　“二哥……”
　　“答应我！”桉芮没有让桉荀把话说出来，第一次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桉荀，“答应二哥！”
　　似有轻风柔柔吹过桉荀心里正在流血的伤，痛似乎少了点。桉荀看着桉芮，在他眼里找来找去，全是疼惜，只觉得鼻子酸酸的，赶紧咬着嘴唇轻声说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