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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蝴蝶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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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给陆曼形容我对林山的感觉,我说,曼曼,我从来不知道只要靠近一个人就会想和他永远那样在一起。
“那用四个字形容一下你和他在一起的感觉的话?”“嗯……天长地久。”
后来陆曼每天见我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的,问我你现在的感觉是?
我说,天崩地裂。
现在,我和这个让我天崩地裂了很多次的人安详地坐在一起,肩并肩。
“晕机么?”林山问我,我摇摇头,说“不会。”这算是我生活中难得的甜蜜时刻了吧,冰一样的林山竟然主动关心我,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可是想一遍就开心一遍,笑的时候会看林山的侧脸。当我第五次瞄他的时候,他扭过脸来,问我笑什么,我摇摇头不告诉他。他说别笑了。
“为什么,不喜欢我笑难道喜欢我哭啊?”我笑嘻嘻地问他。谁知道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初夏,我希望再也不要再看到你的眼泪。”我愣了一下,随即莞尔:“喂喂,不要这么说啊,我现在特别感性,你刚才那句话戳中我的泪点了啊。”
“虽然不想看到你的眼泪,可是你一直这样笑,很像……白痴诶……”
林山以前很爱说“你白痴啊。”我会迅速回他一句“你更白痴。”
“你最白痴了。”
“没有你白痴。”
“宇宙无敌大白痴。”
“世界第一大白痴。”
“……”
“……”
生活一直是充满戏剧性的不是么,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出现什么人,这是生活的惊喜之处,但更多的时候对我来说是很残忍。可是我依旧好好的活了下来,为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我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好好的和你坐在一起,这么舒服的讲话,这种感觉真的特别好。所以,你说我是白痴那句话我就当没听见好了。”我想他会明白我此时的心情的,所以我可以如此真挚的告诉他我的想法,因为他不知道这一刻我盼了有多久。
“白痴啊你。”他说。他说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和别人讲过话了,可能也是因为白痴这个词是我的专属名词?他竟然像小时候一样开我的玩笑,以前琐碎的记忆他竟然都还记得,他还记得以前的我,就像是我一直记着那时的他。
我们经常说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生命在前进,本就不会停在原处等着谁,我不是没有想过他会变得有多陌生,只是我没有想过他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他愿意为了我回到过去的样子,如果只是为了让我开心刻意如此,那么他成功了。
真的好久了,不过真好,我听见心里有声音一遍遍开心地重复着两个字。
真好。
十一个小时后,飞机抵达欧洲最大的机场,希斯洛机场。路程很长,我从来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飞机,但是因为一路上有他在,我一点都不觉得漫长,十一个小时转眼间就过了。我问他刚来的时候什么感觉,“有很多不习惯吧?”他说东西方文化的确存在很多差异,但是习惯了就好,最主要的是心灵上的煎熬。“爸爸恨不得我赶紧消失在他的世界,送我来到英国后他就回国了,学校里华人很少,当时我的心态也不好,不想和同学们交流沟通。”他说得很平淡。
所以,他当时一定是特别寂寞的。
我的英文并没有想象中一样派上用场,事实证明,即使取得优异成绩获得六级证书,也阻挡不了和真正外国人交流的困难。“不用紧张。”林山说,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但是对于第一次出国的我来说看到这么多陌生人心里没来由就是一阵紧张。我向他点了点头,说还好,没事。
希斯洛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林山对出租车司机说去一个酒店,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一边开车一边问我们是过来旅行么?我摇摇头,张了张嘴,却发现脑袋一片空白,林山礼貌地点点头,说我们是过来探亲的。司机大叔看起来很活跃,他问我们来看谁?“My father。”“他是做什么的?”“也许,是教师。”我用简单的词汇回答司机的提问。
“Maybe?”司机很不解看着后视镜向我询问。“很多年前他是老师,但是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那他现在在哪?”
“He is dead。”他很吃惊:“Oh,I’m sorry。”我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没关系,林山一直抓着我的胳膊没有松开,在我说“他死了”的时候他的手紧了一下,我说我没关系了已经。“老师他后来做了牛津大学的教授,教经济学,抱歉,因为你没问,所以我也没有主动告诉你。”这样啊,话说回来,对于爸爸后来的事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有时间你要全部讲给我听呐。”我确定我的声音说的时候是富有朝气的。
但是林山说:“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过得这么辛苦,我不是陆曼,也不是你叔叔。”
听他说任何关心我的话我怎么就有一种莫名的心酸呢,“我总要学会一个人坚强,学会不被生活突如其来的挫折打倒,更何况,”我苦笑了一下,“你又不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不能去依赖他,他早晚是要走的,我提醒自己,他看着我,眼里闪着细碎的波动,我有点后悔自己的失言。我们见面后一直小心翼翼地不去提这件事,可是我们心里又都明白这次相见的性质,怕是,再也没有以后了。林山终于肯让我在他身边,终于不再抗拒我,只是这样的时刻到底能有多久呢。一下子,我们陷入了沉默中。
司机看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就给我们放了音乐,西城男孩的歌,《seasons in the sun》,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可是故事有点悲伤,歌曲来源于一段三角恋,男生最后开枪打死了妻子和好友。
“累了么,闭着眼睛先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林山话音刚落,我已经闭上眼靠在了他的肩上,他的身体没有我预想中那么僵硬,很柔软,很温暖。
“我很累,把你的肩膀借我一会儿。”我闭着眼,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没有说不。“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也这样靠过你。”
学校那次组织全班同学去郊区劳动课实践,说是体验农活。包了两辆大巴,我们没有坐在一起,他在我前面,他个子高,所以我能看见他的后脑勺。路途不算近,我看着看着他的后脑勺随着车身一晃一晃的我就睡着了……到了之后有人把我叫醒,我迷糊着睁眼却一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当下就脸红了。他晃了晃右侧的肩膀又甩了甩胳膊,特别不满的问我,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怎么这么沉,肩膀酸死了。这话说的,什么叫我的脑袋里装了什么,我的脑袋里装的都是有用的东西。“你不是坐前面么……”“你邻座怕你把口水流到人家身上,你的头还一个劲往这边倒。”“胡说!”我到现在都觉得当时自己一定很窘。他没管我甩着胳膊就下车了。“哎你等等我!”我对他喊道,可是他腿长,走的又快。
“嗯,我记得。”
“你是故意换的座位吧,后来我问我旁边的人了。”
“我不记得了。”嘁,心里偷偷地腹诽了他一下,想起那些来就像是在梦里的场景一样,我追他的那条路太长了,他就在前面闲云漫步地走着,我很努力地奔跑,却怎么也追不上,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幸好我还是追上你了。”现在,我总算还是追上你了,我追了你十年,总算是重新遇到了你,但是我却不知道我们还可以并肩走多久。
林山的下巴支在我的头顶上,轻轻说道“睡吧。”十年不曾有过的亲昵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或者陌生,是因为日思夜想的原因么,可能是因为年龄大了,脸皮也变得更厚了吧……
“醒醒。”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叫,睁开眼是林山的脸,他眯着眼笑了一下,满是戏谑,我真的是太怀念那个笑了,我想等会再从他肩膀上离开。“你现在做任何事我都觉得很美好。”我坐直身子,瞬间捂住脖子开始呻吟:“痛痛痛……啊……”脖子剧痛无比,后视镜中映着我的脸,左半边脸是非常整齐的睡痕,我有点囧,赶紧使劲揉了揉。
一睁眼就看到林山,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在伦敦穿越了,穿越回了以前。
“到了?”车子停在一条比较安静的街道,但是司机却不见了。林山打开车门出去,“你在这等着。”片刻之后林山和司机一起回来,司机见我很兴奋的样子,外国人都是这么热情的么?因为他太热情了,他的语速明显加快,所以我什么都没听清,貌似他提到了林山,我只是一个劲笑然后点头,他估计是怕我不理解,指了指林山的右肩,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还一直用手指比划着三,最后他冲着我束大拇指,还给我一张名片,大概意思是以后还可以坐他的车,我直说“Thank you Thank you。”看着那个司机的尾灯消失在街道拐角,我拿出手机准备给乔叔发平安短信,一看时间竟然已经九点了!“从飞机场到这要三个小时?”我很惊讶地问林山,林山只是接过我的行李然后向东走去,我跟在他后面,“司机刚才干嘛去了?”“吃晚饭。”我定在那疑惑了很大一会儿,司机竟然丢下乘客去吃饭,我还没吃饭呢……
林山用左手提着我的行李,右手夹着文件夹,很不舒服的样子,行李不算重,里面没什么东西,都是陆曼塞得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虽然不重,但是提着走一段还是会有些累。走了两步,右手的文件夹就掉了,然后林山蹲下去捡,竟然没有捡起来。“怎么了?”我跑过去,“右手不舒服么?”
“没事,就是,麻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在车上我睡着了,两个半小时前Taxi到了酒店门口,我睡得很沉,他知道我一定很累,没有叫醒我,他让司机把车停在酒店后面比较安静的街道。然后他付了钱,拜托司机去吃晚饭。
我就这样在他的肩上安静地睡了三个小时。林山说他必须珍惜和我在一的每一秒。
这都是我后来知道的。
我当时只知道我害他手麻了,我不知道他安静地陪了我三个小时,更不知道他那样做只是为了多看我一会。
林山带我去了房间,告诉我酒店一些注意事项,逃生通道图应该怎么看,前台的呼救号码,还有他的固话以及英国的移动手机号码。“明天我来接你去办手续,还有老师的遗嘱。”爸爸去世之前就已经写好了遗嘱,现在遗嘱在一个华裔律师手中,爸爸要求一定要让我本人到场才能宣读。
“那,你要回去了么?”
我想问的是你要回哪,是不是要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了。是我的声音太难过了么,他开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皱了一下眉,浓郁的眉毛皱起来异常的严肃,他说,如果你不想我回去我就不回去了,如果你愿意让我留下来我可以睡地板陪着你。
我的嘴角抿了一下,紧紧地闭着,因为我怕自己开心地笑出声来。你听过心花怒放的声音么?可能就是现在我心里的声音。
忘了在哪听过一句话,说喜欢一个的感觉就像是心里住了一百只蝴蝶。
他的这句话让一百只蝴蝶都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