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就要打残你》水*沧

15、一瞬坍塌

　　坐上去边疆的火车，沿路是越来越辽阔的视野，似乎连看者的心情都一并打开了。
　　方微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来。
　　辞职了才发现，自己的存款根本就不够快活，原本打算先逍遥快活个个把月的，现在算算，那数字顶多能撑到自己到达目的地后再玩几天吧。
　　坐了好几天火车，好不容易到了，方微却发现这边城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这里人烟稀少，人民生活贫困，儿童教育设施缺乏，教师应该是一人身兼几职，完全不能满足少儿教育需要的。
　　可现实却是，这里的城市现代化丝毫不必内省差，学校也是一座建的更比一座结实。
　　而理想中可爱的蒙古包之类，也是完全不见踪影。
　　多方打听，才知道自己的理想之地还是存在的，只是离这里还有点远，乘坐唯一的通车，也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而这辆通车每天只在早上七点发车一次。
　　不得已，只得先住下。
　　虽然白天感觉不到，但到了夜晚，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几天火车程的差别。
　　星空耀眼。
　　晚上十二点，实在睡不着，方微干脆出了房间，乘着夜风散着步，想要舒展开这几天在火车座椅上的憋屈。
　　旅店的后面是一个小花园的格局，一块绿草地旁围了几排大树，隔绝了喧嚣。
　　从窗户看到的时候，方微就有了来转一转的想法。
　　树上开着不知名的花，一摞摞的挂在树枝上，在月光下发着淡紫色的光。
　　风来，香来。
　　有的大树下设有石桌石凳供人休息之用，可有一桌旁，在这个点，居然还坐了人。
　　那人侧对着方微，笔直的坐在石凳上，敲击着石桌上的笔记本。
　　这世界，在哪里，都不缺乏忙碌的人。
　　只是，方微决定，以后都只悠闲的度日。
　　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忙碌的理由。
　　那人身后的石凳正好靠树，方微便选了坐下。
　　放下旅店自动贩卖机里买的一袋啤酒，往树干上一靠，抬头星空，闭眼闻香。
　　这是家乡所不能给与的。
　　耳边听着键盘敲击的哒哒声，鼻腔里溢满香甜的味道，夜风吹来的是微凉的舒爽。
　　品夜，也未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闭着眼，在此刻，方微也不禁在心中文艺了一把。
　　还记得曾经看过梵语的一段文字：

　　走在路上，
　　夜风抚过身体，
　　似微凉而温柔的手，
　　抚过肌肤的每一寸，
　　轻飘了灵魂。
　　突然，
　　就想这样停下，
　　停下，一直前进的脚步，
　　停下，一直紧张的思绪，
　　停下，一直眺望的视线，
　　就想这样停下，
　　似乎那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必要，
　　只想要，享受眼下这比情人更温柔的抚摸。

　　脑中回想着，口中不自觉的念出声，“好想就这样停下...”
　　正当方微沉浸其中时，却被一个不肯定的声音打断。
　　“微微...？”
　　如梦中的声音，一把惊醒方微。
　　睁开眼，一瞬间有些分不清是梦是醒。
　　那脸，明明是属于自己的青涩少年，“雨伦？”
　　再往下看，月光下的现实，是笔挺的西装。
　　“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微看出对方一脸“竟然是你”的意外，想必自己的脸也不能更理智了，“我来散散心”。
　　“哦，这样。我来这有点事，公司有个新项目要在这里展开，我来是为了些前期工作，已经来了有月余了。”严雨伦握紧笔记本，站在原地，笑道。
　　“是么。”方微垂下眼，难怪上次去他家门口晃悠的时候，没见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工作没关系吗？”严雨伦语气淡淡的，像经久不见的老友，拉着家常。
　　“没关系，谢谢关心。”语调上升、停顿，方微故意回答的有些别扭，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平常的跟自己说话？在自己的内心明明因为他而起伏澎湃的时候。
　　即便爱走歪了的，只有自己，可他，不是还欠自己一个解释么！？
　　将袋子放到桌上，拿出两罐啤酒，放了一瓶在旁边，方微示意严雨伦坐下。
　　犹豫了片刻，严雨伦还是坐了过去。
　　开了酒，方微一口气灌下大半瓶。
　　“嗝”碳酸冲上鼻头，发现严雨伦坐着未动，方微抬眼，“你不喝吗？”
　　“这酒你喝的惯吗？”严雨伦看了看酒瓶，问道。
　　“我这样的，也就能喝喝啤酒了。”方微知道，现在隔在他们中间的不是一堵院墙了，而是跨不过去的差距，只怕他平常都不喝这种杂牌啤酒吧。
　　心中的郁气随着每一句对话上升，依托的是多年相离产生的隔阂。
　　好在手中有酒，喝下去酣快畅爽。
　　严雨伦没有回答，有点心虚，差点就泄漏自己知道他喜欢冰爽的事情了。
　　严雨伦努力问出家常话，而方微却只能嗯嗯的作答，想说的不能说，想问的问不出口，空气中也只剩下了沉默。
　　一个又一个空瓶，被方微摆在了脚边，本用来治失眠的酒，却在适当的时候起了作用，终于让脑袋不那么乱哄哄，只感觉的到热。
　　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
　　喝光最后一口，看到严雨伦的第一灌还摆在那里，方微突然来气了。
　　起身抓住严雨伦的衣领，大声道：“靠，你小子有钱了就看不起我请的酒么？嗝！啊？”
　　“你喝醉了，”严雨伦握住方微的手，“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你不是早搬家了么？咱们再也不可能一起回去了！”方微的音量越来越大，可自己却越来越听不清，眼前的人怎么会越来越模糊？
　　“微微...微微...？”
　　好像听见严雨伦在喊自己，方微转过头，那小子居然站在搬家车前，笑眯眯的喊自己，说着自己要搬走了。
　　“不要走！”方微大喊，猛的扑到严雨伦身上，紧抓住他后背的衣服，记忆如倒退的时钟，迅速回退，“如果你走了，我会过多么悲惨的大学生活你知道吗？”
　　少年抱住自己，却仍然在笑，“可是我还是要走啊。”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你还是要走吗？”
　　少年紧抱自己的手松开了，是一脸迷茫。
　　“哈哈，果然会被你讨厌呢？你说喜欢同性是不是很变态？”
　　少年的眼睛似乎红了，“你说什么呢？”
　　“说什么？”方微觉得自己的胸腔里似乎有陈年的东西在绕抓，一下比一下深刻，直痛的自己想要伸手进去将它抠出来！“你是我的，怎么可以离开我？啊~~~~~~~~~~！
　　我喜欢你啊！喜欢你一直在我身旁！
　　喜欢你总是微笑的看着我！
　　喜欢你做的饭！
　　那些回不去的曾经，却是我现在的唯一啊！
　　我啊，喜欢你啊！”
　　紧闭着眼，一阵天旋，方微扑到少年，使出这些年无处可使的力气，集中在右拳，猛的向少年哈拉哈啦的笑脸打去，“如果你执意要走，我就打残你，让你哪也去不了，免得换我行尸走肉！”
　　即使这样，也想把你留在身边啊！
　　严雨伦感觉到自己的左脸一痛，随后是脑门，右脸，左脸，胸脯，到处痛得火辣辣的，却莫名的让自己痛快了。
　　而愈渐恍惚的视线里，却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他的眼泪！
　　那眼泪似乎滴进了自己的心脏，咸的让心脏脱水，紧缩的让自己无力承担。
　　一把抱住骑坐在自己身上的醉鬼，严雨伦却再也忍不住的悲痛出声，“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啊...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啊!”
　　如果你也喜欢我，这一切是为什么变成如今的？
　　那么多年的隐忍，不顾一切的逃开，这么多年的远离，又是为了什么？
　　方微的话如一根尖针，挑断了严雨伦这么多年一直紧绷的心弦。
　　那些压制了多年的东西，似乎要从身体里一齐蹦出了。
　　“微微......”
　　“喜欢？喜欢啊！喜欢的不得了，因为，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吗？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那样凭空消失？”方微感觉到怀中的温度，耳边是痛苦而温柔的声音，一下子用了太多力气的虚脱，只有眼泪越发凶猛了。
　　捧起方微那张怎么都擦拭不尽泪的脸，严雨伦猛烈的吻了上去，接触到那渴盼已久的肌肤，比起梦中，要咸了不少。
　　从对方口中所夺的津液带着啤酒的味道，再多都无法使自己越来越干渴的喉咙得到满足，从身体内爆发的是积郁多年的欲望。
　　打横抱起方微朝自己的客房走去，严雨伦早已将理智留在了石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里。
　　在这异乡的空气里，似乎怎样，都能成为可能。

　　望着车外的风景，方微怎么也想不起昨天喝完酒之后的事情，只是早上醒来看见□□的自己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健壮躯体，以及那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当时脑中唯一能想到的，是不能错过这一天只开一次的通车。
　　以及，赶紧逃离现场。
　　现在再看车外的风景，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如果不是身体残留的疲惫，还真是难以让人置信。
　　是否像琴所说自己其实是一个放荡的人，在喝完酒之后就本性显现，只怕那人是被自己强迫了。
　　到底是醉到了什么程度啊！到底，是怎样丑恶的样子啊，呵...
　　明明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够的事！
　　明明再怎么奢望，也不能想的事！
　　却那样快的就发生了...
　　怎么，能让他看见那样的自己呢？
　　怎么能够！
　　以后恐怕，连拉家常都做不到了吧。
　　鼻头酸涩，视线模糊。
　　为什么，偏偏这么让人后悔的事情，连一丝记忆都没有？
　　明明...以后都不可能再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