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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脱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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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小倩!”军区201医院的走廊里爆出一声脆响。
走廊的另一头立刻有个清亮的声音回应:“哎!来啦!”
喊人的是201医院骨科护士长周芸,被喊做“小倩”的是她手下的得力干将,轩辕小倩。
轩辕小倩是个地道的北京大妞儿,今年二十二岁,生就的一副婉约派模样儿。一米六三、九十来斤、大眼睛、瓜子脸、白皮肤,穿一身雪白的护士服。要再加俩翅膀,那就是活生生的天使标本。可她的脾气那绝对是豪放派,姓挺霸气,人也霸气,做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一举一动都透着爽利。
能把护士小碎步踩得比百米冲刺还快,这也算小倩的本事。她一阵风似的刮到周芸面前,把胳膊肘往台桌上一拄,说:“芸姐,咱能换个称呼吗?您说咱这工作服本来就一身白,您这还整天小倩小倩地叫。知道的说是叫我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科里拍聊斋呢,多慎得慌啊!”
“这可怨不得我。”周芸头也不抬,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说:“谁让你妈给你取这么一名儿啊?”
“我妈那不是没文化嘛!您是知识分子外加国家干部啊,怎么能这么自甘堕落,跟我妈一小市民比啊?”
“去去去!少在这跟我贫。”周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吩咐说:“18号床到时间打点滴了,我这走不开,你赶紧过去一下。”
“得嘞!”别看小倩平时挺二的,工作起来那可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她答应了周芸一声,又把药物清单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拎着点滴瓶往18号床去了。
要说这18号床上躺着的,那也不是一般人。要论长相,用武侠小说里的话说,那叫剑眉星目、鼻若悬胆。挺帅气一男人,身份更帅气:特种兵中校,猛虎大队的中队长。
中校同志是三天前住进来的,据说是执行任务受了伤,右腿骨折外加轻微脑震荡,住进来之后一直昏昏沉沉的。说来也巧了,这位中校同志他也姓轩辕,名叫轩辕朗。
像轩辕这么稀有的“熊猫姓氏”,能在一个医院里撞上可真是不容易。轩辕朗刚住进来的时候,科里的姐妹们没少开小倩的玩笑,说他俩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小倩脸皮厚,当时就说:“我才不要他呢!我不能对不住我家宁采臣啊。”
当然了,小倩同志的宁采臣,这会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病房门一推开,小倩见轩辕朗正呼呼睡着。他的睡相并不怎么好,整个人摆成个“大”字牢牢地占了整张床。长手长脚的,都露在被子外面,张牙舞爪的像是要驱魔。这形象跟他棱角分明的军人脸还真是不怎么配。小倩这时候还不知道,轩辕朗这个同志,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除了军衔,还真没什么地方对得起他那张脸。
他身边守着一个迷彩大兵,是他队里的,浓眉大眼的,叫曾鹏。自打他住了院,曾鹏天天都来,和科里几个护士都认识了。一见小倩端着点滴液进来,曾鹏忙站起来说:“扎针的时候轻点,我们队长才睡着,别给疼醒了。”
“知道!知道!哪回扎针你都这么说。”小倩拿起橡皮筋,正要往轩辕朗手腕上扎,曾鹏又凑过来,眼睛瞪得老大:“昨天不就扎的这只手吗?今天该换那一只了啊!”
小倩看着曾鹏紧张兮兮的样子,有点好笑。她在军区医院工作一年多了,见过不少军人。当兵的也真有意思,都拿自己当铁打的,断胳膊断腿的都不当回事。可一旦战友受伤了,那紧张的,一个个的都赶上婴幼儿父母了。她回头对曾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不成啊?他没让我扎醒也让你吵醒了!”
曾鹏立马闭了嘴,却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小倩手上的“凶器”,整的跟她虐待伤员似的。小倩无奈地撇了撇嘴,伸手去掀轩辕朗的被子。她的手刚碰到被角,轩辕朗的头就在枕头上动了一下。她有点心虚地扭头看曾鹏,那厮果然黑着一张本来就很黑的脸,虎视眈眈瞪着她。
特种兵是干嘛的,小倩知道,那可是真刀真枪杀过人的。被曾鹏那么瞪着,小倩顿感病房里杀气腾腾。她无奈地说:“解放军同志您能先出去吗?您这么看着我,我心里发毛。”曾鹏木着一张脸不动,她又说:“我这人吧,没别的毛病,就心理素质不好。我这心里一发毛,手就抖,这手一抖吧,一准把针扎穿了。”
曾鹏听她说要把针扎穿,才拧了拧眉,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病房。小倩心想,这位中校同志人缘是有多好啊,扎个针能把他的兵紧张成这样。她默默崇拜了轩辕朗一下,给他换了只手,继续往手腕上扎橡皮筋。可是结还没打好,轩辕朗跟诈尸似的,忽的一下子坐起来。
说时迟,可是那时快。小倩一条反射弧还没走完,中校同志眼睛都没睁,大手跟铁钳子似的,精准地攥住她“企图偷袭”的手,撒着迷症就使出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特种兵没别的,出手就仨字:快、准、狠。轩辕朗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执行任务的时候,二百多斤的彪形大汉都是一招撂倒,小倩那小身板哪经得住他折腾?她只觉得胳膊被人一扯,脚跟离了地,才看见眼前的世界倒过来……又正过来……接着后背一疼,整个人已经被他反扭着胳膊压在病床上了。
左边的肩膀一阵钻心的疼,小倩“嗷”的一声惨叫喊得石破天惊。轩辕朗终于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自己做梦的时候,把一招制敌的功夫使到护士同志身上了,还是这么娇小漂亮一护士。
他刚才睡得沉,这会没醒彻底,挺无辜地眨了眨眼,迷迷瞪瞪地问:“你没事吧?”
“你废话!”也难为了小倩,疼得呲牙咧嘴了还有心思贫:“您当我是蟑螂还是变形虫啊?拍不死摁不坏的!没事吧,亏你问得出来!被你扭得跟麻花一样我能没事吗我?手!你的手还不赶紧给我松开!”
小倩的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一串的连珠炮终于炸醒了中校同志,他忙着松开自己罪恶的大手。小倩咬牙切齿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左胳膊长了一截——很明显,脱臼了,难怪疼得撕心裂肺的。
这要搁别人,早哭得梨花带雨了,也就小倩皮实,嘴里“咝咝”抽了几口凉气,红着眼圈还能喋喋不休:“我为人民服务尽职尽责,招谁惹谁了我!今年也不是本命年啊,怎么这么倒霉……”
小倩受伤后的表现明明已经很“爷们”了,轩辕朗还是有点发懵。他这辈子活了三十年,从十八岁开始,都是和一群纯爷们打交道,从没哄女人的经验。这姑娘昨天还见过,他和曾鹏还说人家漂亮,笑起来跟个小天使似的。这下可好,他就半梦半醒地扯了一把,白衣天使就被他整成折翼天使了。
他看着小倩疼得直抽气,有点愧疚又有点无奈,脑袋里死不悔改地想:女人这东西,果然不结实……他正在那一边忏悔一边腹诽,病房门“嘭”的一声开了,哗啦进来一群人。刚才小倩那一声惨叫嗓门忒大,半个医院的人都惊动了。
曾鹏的迷彩绿挤在一群白大褂里,什么也不看,一进门就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队长,你没事吧?”
周芸观察了一下现场,轩辕朗一脸囧态坐在床上,小倩红着眼睛耷拉着胳膊站在旁边,立刻猜了个七七八八。周护士长是军嫂,在家对老公“家暴”的时候练就了一身的功夫。她一膀子把曾鹏撞了个趔趄,和一群白大褂跑过去扶小倩。
小倩被周芸扶着,没好气地对曾鹏说:“你眼睛瞎的啊,没见我都让你们队长整残废了吗?还问他有没有事!”
“残废不了……就脱臼……”轩辕朗英勇无畏又厚颜无耻地狡辩了一句,果然得到齐刷刷的N记白眼。他聪明地选择了闭嘴,人们也没空和他计较,扶着伤员就往外走。
周芸架着小倩没受伤的胳膊走到门边,看着她疼得脸色发白,眉头皱得像是老了十岁。周芸气得跟个怒目金刚似的,回头又赏了轩辕朗一记眼刀。
猛虎大队虎虎生威的四中队长,号称轩辕老虎的中校同志,这会跟个猫儿似的,可怜兮兮缩在病床上。他声音小得跟苍蝇一样,几乎是用唇语说:“对不起啊……”
他这样示一下弱本来也就算了,偏偏曾鹏不知死活,看见掉到地上的点滴液,扯着嗓子对刚走不远的白大褂们喊:“喂!怎么都走了,我们队长的点滴还没打呢!”
小倩听了那个火大,忍着疼杀气腾腾地吼回来一句:“打什么点滴?还打点滴!让他去死!”
曾鹏被人吼了,拉长了苦瓜脸,转头对着轩辕朗抱怨:“头儿,人家那是一姑娘,不比我们,皮糙肉厚的整天给你练手玩。你说你不会怜香惜玉也就算了,好歹的也得轻拿轻放啊。我出去之前还好好的,我这刚走没十分钟,你就把人家整脱臼了,这战斗力也忒强了。”
在四面是敌人的丛林里猫了六天六夜,轩辕朗都神经质了,好容易睡着了还梦见被人偷袭。只做噩梦也就算了,偏偏还在梦里把个小姑娘折腾残了。
轩辕朗本来心里就烦,曾鹏一通碎碎念,听着跟紧箍咒一样,念的他头疼。他眉毛一拧,抓起床头桌上一个苹果就塞进他嘴里,没受伤的那条腿蹬出来,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不耐烦地说:“哪来的滚回哪去!别在这烦我!”
才被小丫头吼了一通,又被自家队长嫌弃,他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曾鹏把苹果拿下来,顺便咬了一大口当作发泄,边嚼边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滚,滚还不成吗?”
“臭小子骂谁是狗呢!”病房里一声暴喝,曾鹏像泥鳅一样滑着身子开溜。可惜功夫不到家,身手不如自家队长敏捷,躲到门边的时候后背还是硬生生挨了一拖鞋。曾鹏心里哀嚎:队长的鞋可是45号的啊,得青多大一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