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Swear》石缄

16、16

　　回到家里，我浑身发软。和Keith相遇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从没有静下心来仔细看看这段感情，恋爱中的人总是盲目的，对幸福的向往和贪婪让自己迷失了双眼，从来没有思考过将来。结婚生子，就是昨天想起来还觉得是很遥远的事，今天突然全部推到我眼前，我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孩子……我抚摩着腹部，如果不是医生告诉我，我怎么都不敢相信那里面就有一个小生命，这是我和他的爱情证明啊。想起Keith，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尽管他选择了逃走，尽管我曾想过和他断绝过去，但现在却发现自己这样深爱着他，想珍惜他送给我的一切，哪怕是虚幻的也好，哪怕是一场谎言也好，我都亲身经历过，并不是自己编造出来的假相。

　　[你能告诉我怎么办吗……] 我擦着脸上的眼泪问那个混沌的小生命。

　　周一上班，我先去了人力资源部，想问一下公司对孕妇的政策。

　　[什么？可以有六个月产假？]，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人力资源的同事迫切地问，[那是说这期间可以领工资吗？]。

　　她点点头，[当然可以啊。]。

　　我心情复杂地走出人力部，感觉自己的内心在强烈地动摇。要做个未婚单身妈妈？每天晚上回到家里，我对着镜子反复问自己。

　　这天坐在座位上，同事扔给我一块巧克力，[哎，我买多了，这块送你吧。]。

　　我看着咖啡色的包装胃里一阵恶心捂着嘴冲了出去，一出门撞上一个人，我来不及道歉匆匆进了女卫生间。吐得头晕眼花却什么都没吐出来，还好我害喜不是很厉害，否则真不知道怎么瞒住周围的人。简单地擦洗了一下，我耷拉着眼皮走了出去。

　　[你怎么了？] 一出门就有人对我说话。

　　我惊恐地抬起头，怎么是Ryan？对了，他是来找Jessica的。我摇摇头，[没事，吃错东西了。]。

　　他怀疑地打量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正要解释时，突然Jessica走了过来，而此时Ryan的手还在我额头上。她看见我们迟疑了一下，打了招呼从我身边走进卫生间。我心慌地格开Ryan的手，转身要进去和她解释，Ryan却拉住了我的胳膊对我摇了摇头，让我不要去。

　　为什么？他们在闹矛盾吗？

　　他拉着我走进楼梯，上了顶楼，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怀孕了？] 他劈头便问我。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没……我没……你不要瞎猜！] 我努力掩饰着。

　　[你这个人不是会撒谎的那种。]，他平静地看着我，[你最近在食堂吃得很少，而且以前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都不吃了。刚刚我问了你同事，你只是看见巧克力就冲出去吐，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的吗？]。

　　为什么他会每天盯着我吃什么？我困惑地看着他忘记了他的问题。

　　[是怀孕了吧。] 他肯定地说。

　　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我突然疲惫于隐瞒，轻轻点了点头，[一个多月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片刻看着我问，[你打算生下来吗？]。

　　我茫然地抬头看着他冷冷的神情，[我不知道……]。

　　他转身走向楼顶的扶栏背对着我看着远处说，[就算生下来，你一个人也没办法抚养它。]。

　　[我知道，可是……] 我每天都在挣扎，试图否定自己的疯狂念头。这不是买玩具，你不喜欢了就可以扔掉，那是鲜活的生命，需要自己承担责任的生命。

　　他转过身看着我，沉默了几分钟后平静地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脸庞微风抚过，天空中白色的云慢吞吞移动着，阳光慵懒地俯视着这个世界，一切仿佛都要停止了。他穿着深蓝的T恤，浅白的牛仔裤，戴着无框眼镜，文质彬彬的书生相，两只手在身体两侧支着扶栏好象问我喜不喜欢玫瑰一样轻松地问着。

　　我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看着他微张着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仿佛怕我没听清站在原地大声地问我。

　　[为什么……] 我终于知道他在说什么，嗫嚅着开口，[究竟为什么……]。

　　[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他走过来俯着脸看我，[而且孩子没有父亲的话，公司可不会给你六个月带薪产假的。]。

　　那天人力部的同事告诉我，要休产假必须得拿出结婚证，否则公司不会批准产假要求的。为什么他会知道？我满心的问号。

　　可是他怎么会想要娶我，他知道我爱的是谁，知道我的孩子是谁的，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先好好想一下，假如你打算生下来的话，这是最好的办法。]，他扶了一下眼镜，[我回去上班了。想好了再告诉我。]。

　　回到办公室，我看着办公间里低头忙碌的Jessica，终于忍不住在MSN上跟她说话。

　　[刚才在卫生间外的事，对不起，Ryan以为我生病了才……希望不会影响你们]。

　　[影响我们什么？]

　　[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

　　[啊？你搞错了，我们只是朋友啦，经常一起玩而已 :)]

　　[……]

　　[不过啊，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

　　……

　　Ryan总会在我需要帮助时出现，我依然没有答复他，自私的自己在这种时候终于还是动摇了。我渴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环境，我曾无数次斥责自己这样自私的念头，不可以利用他！可是另一个自己又会无助地乞求，我没办法一个人支撑下去！夜里常常梦见Keith，梦见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醒来眼泪浸湿了枕巾。

　　四月下旬的某个下午，我意外地在楼下碰到了白小姐，她似乎在等人。看见我出了电梯间冲我点点头，我想起自己曾经把她当作情敌，微笑着冲她摆摆手。

　　[我能和你谈谈吗？] 她依旧气质若兰说话的声音很轻柔。

　　她要和我谈什么？我点点头，走进旁边的咖啡厅，坐在了Keith经常坐的那个座位。曾经他就坐在这里看着对面的白小姐啊，我心里默默地想，关于他的一切都会让我如此伤感。

　　[你知道他的事情了吧？] 她开门见山的问我。

　　我心中一惊，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她询问的眼睛。

　　她看我的神情，淡淡地笑着，握着双手停顿了一会儿说，[我们在一个酒会上认识，他洒了我一身的酒却连对不起都不说。真奇怪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耐着性子和他搭话，后来认识了，交谈过几次我才发现他有严重的心理问题，就提议给他做治疗。他那时候情况非常糟，每天都在发脾气，有时候神智不清把我办公室里的东西砸得乱七八糟。但我知道，他非常想摆脱过去的心理阴影，一直都在努力地配合我的治疗。他自己也慢慢学会用工作转移注意力，精神状况也逐步好了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能彻底治好，所以他的情绪喜怒无常，性格也很自闭，不擅长和人交际。他说这样就可以了，只要不伤害到任何人都可以了。

　　我们每个月末都会见一次面以便我记录和调整他的用药量，突然有一个月末他兴高采烈地和我讲起自己遇到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居然不害怕他的冷漠和他顶嘴，他绘声绘色地和我描述她看着菜单都要哭出来时的情形，我从来没见他那么高兴过。随后我发现，他的精神状况突然开始飞快地好转起来，只需要吃很少的药就能维持平静的情绪，有时候还会很亢奋。我很惊讶，观察才发现他恋爱了，他对这个女孩的爱帮助了他，让他有了新的希望和生活的动力。

　　然而春节的一天他突然给我打电话，电话里我只听到他的哭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赶来这里和他见面。他的样子吓坏了我，好象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形容枯槁。他告诉我他很害怕，害怕自己藏不了多久那个秘密，害怕那个女孩走了再也不回来。我对他说，如果这么害怕，不如告诉她自己的感受。爱情需要的是坦诚，任何谎言都会随着时间暴露在阳光下腐烂。那时，我发现拐角的地方站了一个女孩，流着眼泪呆呆地看着我们，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他爱的那个女孩。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不动声色，最后她走了，那时候我想，如果她这么懦弱只知道逃走，那还是让她早些离开Keith的好，因为她没有承受他爱情的能力，她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包容他的过去。和他在一起时间越长，给他的伤害就越大。

　　她还是回到他身边，居然假装若无其事，甚至积极地去改变着他的生活。我从他的口中知道他和她的朋友一起玩，她把他带入了宽广的世界。有一次坐在这里，他高兴地对我说自己很久没吃过药了。他幸福的表情似乎在说，我终于走出来了。]

　　她停了下来，不再说下去，看着我满面的泪痕对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对他竟是这么一种特别的存在。

　　白小姐拿着包站起身对我说，[我们不该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你和他都一样。]。

　　看着她走到店门的身影，我抬起头问她，[你……是爱他的吧？]。什么样的人可以这样细心地照顾他五年并且持续地关心着他的生活，什么样的人会如此担心他被冤枉忍不住要站出来替他辩护。

　　她转过头，笑得像少女一样灿烂，[一直都很嫉妒你。]。说完潇洒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