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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风雨无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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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别来无恙,在下乃是见二位一直在谈话,不便打扰,故在旁等候,夏大侠莫非是误会了什么不曾?”只见一个文雅书生模样的人从巷子旁缓缓走出,站在他们面前,双手还捧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正翻开至某页。只说话时并未看向他们,而是将视线凝聚于书本之上。
此人便是尓朱岚。江湖人称“四方耳,遍诸广”,在武林中耳目众多,江湖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只要是与武林人士有关的,都瞒不过他。其人亦是神出鬼没,行踪不定。而最为突出的一个标志是,他无论在何处出现,手上都会拿着一本书,有时是《春秋》《尔雅》,有时又是《六韬》之类的兵书。
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夏停寒与苏墓在此之前都曾见过尓朱岚,不过也只是见过而已,并无甚交情,但对他印象也还不坏。此人虽脾气古怪,言谈之间总有些刻薄讥讽之意,却也不是恶毒之人,亦从未见他主动插入武林的争端之中,挑拨是非。
尓朱岚自他们出客栈后,便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夏停寒已是有所察觉。不过当时只顾得上安抚苏墓,且认为那尓朱岚并无恶意,便没有多管,而在他将苏墓拉至巷子时,尓朱岚也一直在旁边候着。见在苏墓拉着他要离开之际,那尓朱岚还是一直没有要现身的意思,夏停寒才出言唤出。这尓朱岚与他们并无往来,却不知此番找他们,究竟是有何目的。
“不知尓朱兄所为何事?”尓朱岚话说完之后,夏停寒并未答话,只是冷冷的盯着他,而苏墓见他们陷入了沉默,则有些按捺不住的问道,“阁下既然跟踪我们至此,究竟知道了些什么?意欲何为?”
尓朱岚闻言,从容的把书合上,而后抬起头来看着夏停寒说道:“有所知不好说,不过,比二位倒是多知道一些。”一眼瞟见苏墓似乎又要开口,便继续说道:“苏大人曾有恩于在下,故在下对此颇为关注,二位一来长安查此案,在下便已知晓,而我来此并无他意,不过是前来帮助二位而已。”
尓朱岚昨日便已经知道了夏停寒他们到长安城之事,故早已布下了眼线,今日夏停寒他们二人一出现在长安大街上,便有人去通知他了。他本欲直接去找他们,却因那柳二少爷在场而作罢,想等那二少爷走了之后再上前,谁知在客栈又见到他们在与那大内侍卫交谈,更不想与官府人员扯上关系,便只是在那客栈斜对面的茶楼等着他们。突见夏停寒二人出来,虽有些奇怪,但还是尾随至这小巷。
“你如今知道了些什么?”苏墓上前一步问道。这人正邪不明,一直与他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说的话真的能够相信么?
“二位不会是打算在这小巷里来谈论案情吧?”尓朱岚闲闲的开口问道,“昨晚发生的惨剧,想必柳大少爷应是有嘱托二位不要说出去吧,在这里说真的合适么?”随后将书放入怀中,嘴角堆起一个笑容,向他们行礼道:“不若到我们择一良处坐下来详谈如何?”只是,其笑容却无文质彬彬的儒雅,而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夏停寒闻言有些诧异,昨晚才发生的案件,柳遇如此严令下人谨守消息,竟还是让他知道了么?他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苏墓,见苏墓正脸带惊讶地看着他,便点头道:“好。”
尓朱岚微微笑了笑,转身向巷外走去,夏停寒二人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只见那尓朱岚在大街上走了不多时,便拐进了一条小路。路上竟有几分冷清,不似方才朱雀大街的喧闹,行人也较为稀少。再往里走了一会,只见一不起眼的茶楼伫立在前面,尓朱岚轻车熟路向茶楼走去。夏停寒在门外顿了顿,只见门上挂着一块“湛露轩”的牌匾,看来应是几年前所立,柱子上的红漆已是有些剥落了。
茶楼里面只有寥寥几人,皆是文人雅士的模样,里面传来些淡淡的清香,有两三个小二在那里擦桌子和给客人上茶,掌柜坐在柜台前,有一眼没一眼的翻着面前的账本,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尓朱岚走进门来,掌柜顿时睁大了眼睛,连忙迎上前来,面带恭敬之色,却不敢直视尓朱岚,只是低首行礼道:“公子。”
“今日我有二位贵客,二楼不要让任何人上来。”尓朱岚吩咐道。这湛露轩乃是他的产业,平时不过是普通的茶楼,因环境清幽和茶质颇好而深受那些文人的欢迎,偶尔来此进行诗词集会。而事实上,此处则是他在长安城的众多秘密的据点中的一个,通常在需要安静而隐秘的环境商讨要事时,便会带人来此一坐。
“是。”掌柜赶忙领命退下,招手换来小二在一旁耳语。而一位小二赶忙上前来带路,紧张地向众人行礼道:“公子,二位大侠,这边请。”
这雅间却也别致,清雅的香味随着线香上的轻烟而升起,桌子靠着窗边,上面拜访着精致而古雅的茶具。抬首望去,尚可见远处那来往不绝的行人,端的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而那嘈杂的声音却并未传到此处,小二上完茶后便已经离开,房间里一派安静。
“尓朱兄昨日参加晚宴了吗?你怎么会知道的昨晚的事件的?”苏墓却无心去欣赏外面的景色,也不及喝上一口茶水,而是匆忙的开口询问道。两件案子挂在他的头上,他现在可没有什么好的心情来游山玩水喝茶吟诗。
“在下自有在下知道的方法,柳府那么大,总有一两个下人可以为我所用。”尓朱岚悠然的品尝着面前的茶水,而后回答道,“何况现在重要的,不是我如何知道的,而是该如何去解决问题,不是吗?”
“阁下所言极是,那阁下知道些什么?此处已是议事佳处,不妨直言。”夏停寒开口问道,语气仍是不急不慢,表情也依然冷淡。
“首先,苏夫人之死绝对不简单,而且,依在下之见,这柳大少爷脱不了关系。”尓朱岚看着夏停寒慢慢说道。
“一个月前,苏夫人在夜间被盗匪所误杀,其后不过三天,苏夫人下葬之后,侍奉苏夫人的下人们便全数被遣送出府,称是因其侍奉不力,他们既不能保夫人安危,多留无益。这是我当初所听到的传言,其后还有古柳枯死,茉莉遭残等等。”
“而因苏夫人乃是恩人之独女,故在下对此事颇为关注,其后便开始习惯性的稍事调查,却渐渐的发现了一些问题。”
“那些被遣送出府的下人,包括六名侍女,九名内院护卫和家丁,最后都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长安城之外的各地,而且是在无甚人烟的路上。若不是我想问他们一些话,特意派人去查找,定不会有人察觉到。而那些下人,都是死在简单的一刀之下,干净利落。”
“由于那些下人被遣送出后去向不明确,得到第一个侍女死亡的消息,直至最后确定所有人的死亡,也是在七天之前,而当时,正好听闻到柳大少爷的婚讯。”
尓朱岚说到此处顿了顿,眼神在夏停寒和苏墓二人脸上扫过,问道:“不知二位可否听过柳家十四羽?”
夏停寒微微愣了愣,点头道:“略有听闻,乃是直接听柳家家主命令而行并绝对忠诚的组织。”苏墓在旁亦是轻轻点了点头。
柳家十四羽,他们是江湖中人,却并不在江湖中行走。他们伴着柳府而生的组织,其第一代乃是由如今的柳家老太爷亲自挑选人才培养而成,十四人各有其所长,但都武艺高强,并绝对服从于柳家的家主。他们的继任也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便挑选而出,若一人死亡,便会有人来顶替,继续完成十四羽的使命。
而这一任的十四羽,相对于前两任而言更是神出鬼没,外人对他们所知并不多,即使是在柳府,他们也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柳老爷在两年前已经金盆洗手,宣布退出江湖,并将家主之位传与了柳遇,而今他们都听令于柳遇,柳老爷则在之后不久便病逝了。
昨夜夏停寒二人在屋顶上时,所见到的向柳遇复命的两名黑衣人,便是柳家十四羽中的第七羽和十三羽。
“在下对十四羽略有些研究,而那些人都是死在了十四羽之手。”尓朱岚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在下前几日前往查看了离长安城最近的一名死者的尸体,经过对伤口的查验,在下可以确定那死者乃是亡于十四羽中的某位的手下。”
苏墓眉头紧皱,不由得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柳遇出于某种原因,而将那些伺候过苏夫人的亲近的下人全都灭口了?”
“正是。”尓朱岚点了点头:“顺便可以告诉二位,那柳树之所以会被劈死,不过是雷雨大起之时凑巧罢了。至于那园中茉莉,据在下推测,乃是因为苏夫人离去之晚,府中一片大乱,无人来照管那些矜贵的花草,因而在风雨同袭之下,抵抗不住而枯死了,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