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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程先生,出什么事了?”阡稚直觉事情有些不对。
      那人一言不发,拽着她向前走。
      “等等,我的脚扭了。”阡稚低低地喊了一声。
      那人停住脚步,弯下腰,似乎要查看她的伤势。她乘机挣脱对方,使劲全力踢了对方一脚,转头向来路跑去。但没一会儿,那人就追了上来,他的动作太快了,好象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从后面抓住阡稚,把她按在潮湿阴冷的墙上,似乎满怀怒气。他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挣脱不开。挣扎间,她的右手腕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他怔了一下,立刻抓住她光秃秃的右手腕,她忍不住呻吟一声。
      “你的手……”迟疑的声音透露出说话者的难以置信。
      他的声音让阡稚愣住了,一时忘记了挣扎。
      “你把手砍断了?”那人冷冷地嘲讽道,“不过现在你应该明白,即使没有那只手镯,你也一样跑不掉。”
      阡稚的头脑一片混乱。她想起早晨出门前自己是如何砍断了右手,那只扔在车里的断手和染满鲜血的手镯浮现到了她眼前,令她昏昏欲呕,但是紧接着,她想到了要救她出去的程先生。
      “请你不要杀程先生,不关他的事,是我让他帮助我的,请你放了他吧。”她用左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他没有说话,不耐烦地甩开她。
      “禹邢,你怎么处罚我都可以,我说的是真的,他,我求他的……”她语无伦次地说。他长久的沉默让她陷于恐慌,
      “跟我上去。”他说,“如果你不想他死。”
      出了地道,禹邢小心翼翼地卷起阡稚右边长长的袖子,只见鲜血从断腕上缠着的一层层纱布中透出来。毫无预兆地,他的心底猛然一阵刺痛。
      他托住她的手腕,“手在哪儿?”
      因为担心程先生的安全,阡稚并不敢驳逆他,老实地回答:“在送水果的车上。”
      这两句对话若是别人听见必然会觉得毛骨悚然,所幸周围并没有旁人。
      当天,阡稚在手术台上躺了八个小时,那只断手重新缝在了她的手腕上。这原本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可是重新缝合回来时却比砍断时更痛苦。她整夜不能入眠,打着石膏的右手令她疼痛不堪。挨到天亮的时候,伤口终于没有那么疼了,她的头上布满冷汗,可她并没有力气伸手去擦一擦,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年轻俊美的男子缓缓走进来,他用探询而又困惑的目光凝视着她,微微皱起挺秀的双眉。片刻之后他准备离开这里,可是不知为何又忽然折了回来。他走到她身边,站了一会儿,弯下腰,帮她轻轻擦干额上的汗,这时她微微动了一下,他立刻被吓了一跳似的,猛然直起身后退一步。很显然,他对自己过激的反应十分意外,于是愣愣地出了半天神。
      一个月后,阡稚出院了,她的右手还不能用力,伤口缝合的地方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疤痕。两个智能卫兵将她带到了封总管的办公室。
      “这是你的,收好。”他坐在舒适的靠背椅上,将一个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袋向前推了推。
      阡稚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个印着她名字的贫民证,一枚象征贫民身份的徽章,还有一张折起来的信纸。她看着这些东西,感觉自己在做梦。
      “三天后你去服装厂报道,文件袋里有地址。”封总管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摆摆手,“好了,你走吧。”
      直到从那座办公楼里走出来,阡稚才渐渐找到了恢复自由的真实感。她隐隐猜到这件事是禹邢的决定,这让她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由自主地改变了行走的方向。但当她花费了很长时间走到酒店时,却得知禹邢并不在那里。
      天近黄昏,她觉得很累,便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打算稍微休息一会儿。
      这时一辆黑色的镶有金色波浪形标志的轿车从她后面开过来,停在她旁边。
      车窗缓缓摇了下去,禹邢坐在车里,表情冷淡地看着她。
      “你找我?”他问。
      阡稚惊讶地看着禹邢,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比起一个月之前看到他那次,他似乎瘦了,显得五官更加俊挺分明。
      “是你帮的我吗?”
      “帮你什么?”
      阡稚拿出贫民证晃了晃。
      “怎么,你要感谢我?”禹邢心不在焉地说。
      “是的,谢谢你。”阡稚低声说。
      他“嗤”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又要冲我砸杯子。”
      “上次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阡稚没有反驳他的话,反而柔顺地向他道歉。
      禹邢的表情变得稍微柔和了一些,正要说些什么,只听阡稚犹豫着问:“你把程先生放了,对吗?”
      他怔了怔,立刻猜到这才是她来找他的真正用意。
      “他帮过我,我不想因为我……”阡稚试图解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禹邢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以为我会因为他帮过你就放了他?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可是你答应过……”
      “我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他冷冷地说,随后不再理她,径自驾车离去。
      禹邢冷漠的态度让阡稚觉得忧心忡忡。
      子夜时分,她疲惫不堪地回到果园附近,因为没有院门的电子卡,不得不在外面冻了一夜,期间还遭到了巡逻兵的盘查。
      第二天罗拉出门时发现了她。
      罗拉壮实的身体裹在一件灰呢子大衣里,脖子上挂着一条半旧的花围巾。她看着阡稚冻得发青的脸,吃惊地问:“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在医院。”阡稚简短地回答。
      “快进去吧,喝碗锅里的热汤,你冻的脸色都变啦。对了,这段时间不用送水果,是酒店下的通知。我得赶快走了,学智能语可不能迟到。”
      罗拉说完系紧围巾,匆匆忙忙地赶向附近的地下广场。
      虽然才凌晨4点多钟,广场上的灯已经亮了,里面挤满了人。罗拉找了个靠前的位置,戴上花镜,从口袋里掏出笔和记录本。旁边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过头,看到一个脸上戴着黑面纱的女人。
      “还有笔吗?借我一支。”女人的声音十分沙哑,她的手在破旧的黑大衣口袋里象征性地翻了翻,“我忘记带了。”
      “没有。”罗拉说。就是有也不会借,她对自己的东西看管得很严。
      那女人没有走开,她站在旁边,面纱下不安分的眼珠来回转动着。
      “你住在果园?”女人问。
      罗拉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奇怪,她没有理睬对方。
      “那可是个好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女人用羡慕的口吻说。
      “我在果园是要干活的,你以为我在那里白住吗?”罗拉看了她一眼,接着向一旁走动几步避开了她,她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智能人走上台阶,他是语言学校的老师。
      “好了,我们开始吧。”他举起话筒,“首先复习我们昨天学过的单词,想一想,政府这个单词怎么说?啊,对,很好,是这样发音……”
      凌晨5点30分,当天的课程结束了。罗拉摘下花镜,连同笔和本子一同仔细放好,这才走出地下广场。她穿过广场前方的草坪,准备搭乘公共汽车去工厂上班。
      站牌前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准备去工作场所的贫民。
      罗拉把手揣在袖口里,向汽车开来的方向张望着。
      “你也在等这班车?”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罗拉回过头,看到那个戴黑面沙的女人站在身后。
      “我叫Jenny,就住在这附近。”
      “我不认识你。”罗拉扳起脸,对方漆黑的面纱和古怪的嗓音都叫她感到不舒服。
      “我的脸被烧坏了,不得不戴着这个难看的黑纱,因为这个,没人愿意理我。”Jenny抽了抽鼻子,似乎难过得快要哭了,“你是个善良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罗拉没有说话。
      公共汽车开了过来,罗拉随着人群上了车。车里的座位被那些动作灵活的年轻人占满了,她抢了个靠车座的位置,抓住椅背以防摔倒。
      那个Jenny没有上来,她耷拉着脑袋缩着肩膀向远处走去,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可怜。
      时间转眼到了十二月的一个傍晚,一个破旧的出租屋前,一位漂亮的年轻姑娘正和一个中年妇女低声交谈着。姑娘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衣,乌黑的秀发挽在脑后,前额上有一条很明显的伤疤,脸冻得红红的。这个姑娘正是已经在服装厂工作了一个多月的阡稚。她不想继续呆在那个鸟笼似的果园里,但按照规定贫民不能住在工厂宿舍,所以她决定自己租一间房子。
      “每个月60自由币,不能再比这更少了。”中年妇女说。
      “先交一个月的,可以吗?”
      “不行,最少先交一个季度的。”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不过我在工厂里做工,每月会按时把房租付给您的。”阡稚诚恳地说。
      中年妇女皱着眉头想了想,点了点头:“行,我就发发善心,先交一个月就一个月的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到时你交不出房租,你就自己痛快儿搬出去,别等着我赶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阡稚说。
      这间房子在一片贫民区内,离阡稚工作的地方不算太远。
      阡稚从果园搬了出去。罗拉又恢复了当初一个人的生活,不过她并不十分在意,甚至松了口气,她觉得阡稚那个不安分的丫头早晚会惹出什么事来。
      那个Jenny倒是和她渐渐熟悉了。
      有一天,Jenny吞吞吐吐地对罗拉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她说可以帮我放些高利贷,利息很高,你说可靠吗?”
      “实话告诉你,这种事情我不知道。”罗拉说。
      “那我试试?你知道,我赚的实在太少了。”
      “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可管不着。”罗拉摇了摇头。她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如果Jenny真的赚了钱,她也想试试这个赚钱的办法,如果Jenny被骗了,她也没什么责任,毕竟她没给她出主意。
      过了一段时间,罗拉又见到了Jenny。Jenny穿着一件新呢子大衣,连面纱和手套都换成了新的。
      “怎么,你赚到钱了?”罗拉问。
      “是的,那个人很守信用。我托她放出去600自由币,两个月就连本带利返回700自由币。”Jenny神秘地靠在她耳边说。
      罗拉立刻动了心,不过她打算再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又过了一个月,Jenny换了一双新皮靴,并且买了一只新皮包。
      罗拉决定行动了。她把Jenny请到一个小饭馆吃饭,然后提出请Jenny帮忙牵线,表示她也想托那个人放些高利贷。
      “这不太好办。”Jenny为难地说。
      “帮帮忙吧,好心人。”罗拉说:“我儿子要结婚了,我需要用钱。这事就靠你了。”
      隔了几天,Jenny给罗拉带来一个好消息:她的那位朋友——安妮小姐,答应见罗拉一面。
      见面之后,罗拉立刻被安妮小姐的气派折服了,并且因为对方是个智能人的缘故,她最后一点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安妮小姐自称三十二岁,但因为保养得非常好,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而已。她是开着一辆豪华的飞行汽车来的,身上穿着昂贵的套装,手腕上带着耀眼夺目的钻石手表,说话轻声细语,表现出良好的教养。
      “我都听Jenny说了,你是为了儿子对吧?”安妮微笑着说。
      “是的,就是那么回事,哪个当妈的能不管儿子呢?请您帮帮忙。”
      “既然这样,我就帮帮你。你准备放多少钱呢?”
      “利息怎么算?”
      “这里,这个利息表你看看,放多少你自己决定。”
      罗拉先是放了600自由币,结果没过两个月果然收回700自由币,她又放了2000自由币,这是她的全部积蓄了。
      就在Jenny穿着新的呢子大衣,戴着新面纱和手套去见罗拉的时候,阡稚正在出租屋里粘扣子。这是她给自己额外找的工作,粘100个扣子可以赚一个自由币,她一个晚上大概能粘300个,赚3个自由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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