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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亮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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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六月间,青海曾发生一场战事,郡王额尔得尼被罗卜藏丹津大败。丢盔弃甲之下,郡王留下子侄率部抵挡,而他本人,则带着一干残兵败将,投奔京师。不过几日,其侄噶尔丹达锡也跟着投奔而来。
听闻二人在朝堂之上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诉说罗卜藏丹津贼人的野蛮和当时战况的激烈,并求皇上为他们作主,出兵剿灭贼人。可皇上只遣人宽言安慰,并未采取其他行动。
一时谣言四起,民间纷纷指责皇上是个懦弱之人。朝堂之上也分为两派,一派以三等公、太保年羹尧为首,主张出兵征讨;另一派以刑部尚书佛格为首,主张议和。两派人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皇上不置可否,只含笑看双方争执不下。直到双方人口不择言,连市井混话都骂了出来。皇上才出言:“先礼而后兵。”
七月间,侍郎常寿奉旨至青海与罗卜藏丹津谕和。
八月,常寿上疏禀报行抵青海,谕和罗卜藏丹津失败。即诏年羹尧备兵。
十月,皇上亲授年羹尧抚远大将军职,改延信为平逆将军,领兵二十万,即刻发兵。不过四五天,接到年羹尧禀报,罗卜藏丹津以使臣常寿为人质,要挟议和。朝堂之上个个义愤填膺,意见统一,联名请皇上下令征讨。皇上接受了他们的意见。诏年羹尧诛之。
抚远大将军不负众望,捷报频传,朝堂上一些见风使舵之人,个个歌功颂德,为年羹尧请赏请封。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羹尧在前方打了胜仗,年妃一扫五月间失去儿子的晦涩,扬眉吐气起来,咸福宫里的人也挺直了腰板,好像高人一等,全不把皇后和其他嫔妃宫里的人放在眼里。
腊月二十二,皇上举行了正式的册封典礼,封嫡妃那拉氏为皇后,钮祜禄氏为熹妃,耿氏为裕嫔,年氏则封为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由于圣祖皇帝的大丧,新年也如往常的日子一样,平平淡淡。
正月间,罗卜藏丹津放了常寿,请求朝廷退兵。可皇上却以常寿办事不力的罪名,将其投入西安大牢。并乘胜追击,封岳钟琪为奋威将军,领兵十万,专征青海。
二月,岳钟琪生擒罗卜藏丹津主力战将阿尔布坦温布、吹拉克诺木齐、藏巴扎布三人,并收抚三人部下。
三月,岳钟琪率其部下抵达罗卜藏丹津巢,可罗卜藏丹津收到见势不妙,早已逃之夭夭,只抓获其母阿尔太喀屯,当场斩首。
战事平,年羹尧部及岳钟琪部大军,班师回朝。皇上甚为高兴,下诏封年羹尧一等公,岳钟琪三等公,发币金二十万犒军。并于清明亲赴景陵行敷土礼,告慰玛法在天之灵。
转眼就到了四月,我正如往日一般待在养心殿后寝室的玻璃窗下逗雪佛兰玩。
他从外面进来,我正拎着雪佛兰的右前爪,要它学习敬礼。八成是因为这个动作对于狗儿来说,太过困难,我都教了几百遍了,它总是学不会。
“淑儿又在欺负它么?”若兰指挥小太监们搬了一把摇椅,放在我身旁的位置,他就势坐下,顺手把雪佛兰从我手里接了过去,在它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闭了眼睛,前后微微摇动摇椅。
看雪佛兰在他怀里一副享受,尽量把脖子伸长的模样。我不禁想起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样子。
那是大年初二,就是淑儿的生日,傍晚的时候,城主手上托了一只狗儿来找我。狗儿蜷缩着身子,头埋在他袖口里。当时我愣是没看出来这是只活的小狗,它几乎跟我在21世纪最心爱的每天晚上搂着进入梦乡的毛绒狗儿一模一样。
我伸手想去摸它,可它突然从城主袖口里探出头来,并对我“恩,恩”的叫了两声。我很是希奇,从城主手上把它拎过来,它立刻就蜷缩进了我的怀里。它怕是还没满月的小小狗,连“汪”都不会叫。
“是送我的么?”我满脸兴奋,抬头问道。
“恩,看大狗儿孤单单怪寂寞的,找只小狗儿来陪她。”他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转身献宝似的给金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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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三月阳光里,他安然坐在我身边的摇椅上,狗儿温顺的趴在他腿上,他的足尖轻轻点地,摇椅前后摇着,他微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略夹杂些银丝的黑发,微带笑意的嘴角……
这不就是我很久以前就向往的,老公公老婆婆,温馨安定,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生活么?
我痴痴的看着他……
飞速的在他唇上偷袭了一下……
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好像丝毫没有被我打扰,只不过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了些,……
我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胸前,手臂拦过他身子……
我好想,好想时间可以就在此刻,永远静止……
“皇上!”秦守礼在屏风外唤道,“廉亲王求见!”
他的眼睛嗖的睁开,刚刚脸上的安定祥和气氛瞬间被肃杀取代。
“哼!”他换上一副千年寒玉般的表情,还略带不屑,“这个廉亲王!青海之事,朕本想给他个机会,可他竟十足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极力主张议和也就罢了,朕也不和他一般见识。他倒好,多次在朝堂之上危言耸听,隐隐倒有看年羹尧笑话的意思。”
他坐正了身子,我忙接过已经睡着的雪佛兰。
他掸了掸衣襟,接着说道:“且不说亮工这一仗打得漂亮,堵了他的嘴。就算亮工败了,苦的不是百姓?他又得了什么好呢?”
他站起身来,最后飘下一句:“无非是想往朕身上多泼些脏水罢了!”
第二天,听说皇上在朝堂上好好的讥讽嘲弄了廉亲王一番。力保年羹尧之心拳拳。
可这年羹尧压根不给皇上面子。
十月,年羹尧回京述职。在赴京途中,年羹尧下令沿途经过州县大小官员,都得跪道迎送。
等到了京郊,年羹尧公然要求王公以下的所有官员,必须在御道两旁下跪迎接。年羹尧大摇大摆的坐在马上行过,目不斜视。有王公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略点头而已。
结果他进京不到两天,弹劾的折子就如雪片一般,纷至沓来。
有人说,他任人唯亲,在军中及川陕用人自专,称为“年选”,形成庞大的年羹尧集团。
有人说,年羹尧在西安总督府时,令文武官员逢五、逢十在辕门做班,辕门、鼓厅画上四爪龙,吹鼓手着蟒袍,与宫廷相似。
有人说,他在与督抚、将军往来的咨文中,擅用令谕,语气模仿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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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就年羹尧在京期间举止来看,他俨然自认为是总理事务大臣。皇上一次约他在凝香亭打算跟他话话家常,可年羹尧谈到兴起处,竟翘起了二郎腿。这实在是让讲求温文尔雅的皇上很是不悦。那脸足足挂了三四天。
年羹尧会任后,皇上在他第一个奏折上朱谕:“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这朱谕中的内容,一反过去嘉奖赞赏的词语,向年羹尧敲响了警钟。可也不知这年羹尧是傻还是太过相信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收敛。
可我看皇上时常陷入沉思,又常劝告臣子们跟年羹尧保持一定距离。八成是对年羹尧已经没了耐心。
这年羹尧的好日子,怕是快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