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九天》酒瑟

12、逐波千里血淘沙（三）

　　“我知道，照这个情形，王兄以为，这样的话还能撑多久？”再过些日子，说不定褚后就要永远的去见那些阵亡的将士了。
　　“所以，我来找你了，你一定有办法救母后的！”褚彦谨深深的记得那日花园凉亭内形形色色的药物，密密麻麻的银针。
　　“王兄，太医在那里，你要找也要去找他们，找我做什么？”笑得云淡风轻，玉指轻指正殿上的两位太医。
　　“那日在凉亭——”褚彦谨给予想证明什么。
　　“不过是姑娘家家的玩意，不必放在心上。”芜桑淡淡的把当日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彦卿你——”第一次，褚彦谨第一次认真完整的叫她的名字，眼前的她，无情，亦无心，他走到芜桑面前，看着她的双瞳，一直眼看到瞳孔深处，良久……“那，是，你，母，亲。”一字一顿，椎心泣血般把每一个字烙进芜桑心头。
　　“我当然知道那是我的母亲，我若能救当然会救，否则我岂不是要背负一个不孝的骂名，我可承受不起。”芜桑说得理所当然，“王兄，医者，医病不医命。你又何苦执着，生老病死是天道。”
　　“连我都看出来母后是中毒不是生病，你会不知道？”褚彦谨不知道在她宁静的外表下，竟然无心至此。
　　“中毒？”芜桑故作惊讶，而后又建议道，“褚姜盛行岐黄之术，江湖上也不乏神医，王兄何不去找找江湖郎中？”
　　“已经让彦澄去定州薛家了。”褚彦谨的一双眼睛看向内室里纤弱的妻子，病危的母亲双目沉沉的合上，喃喃自语道，“小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妄自珍重。”
　　“受之父母吗？”清语，浅笑。随着褚彦谨的脚步进入内室。

　　又如往常那样在雍藻宫小坐之后，芜桑就和小影回毓坤宫了。也许是因着褚彦谨的话，芜桑并不想如往常那样直接回到毓坤宫，绕了些路，到园子里转转。
　　刚满周岁就被送上骆家，骆芜桑从懂事起就再也没有期望过能回到褚王宫，更没有奢望可以再成为褚彦卿。当年被送走，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如今被带回来，又何曾问过她愿不愿意。
　　她的父亲是骆家家主骆啸天，二哥是骆家二少骆扬，这样，芜桑很满足了。她不需要母亲。
　　“小影，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就走。”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小姐，你这是在逃避。”小影难得没有遵循芜桑的命令。
　　“你越矩了，小影。”芜桑依旧淡淡，因为她早就知道，平时默默听从命令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小影。
　　“我要说。”适才在雍藻宫，当着褚彦谨的面，她不能不把话憋下。“既然要走，为什么不是现在，为什么要等到晚上？！”
　　“白天不方便，太惹眼。”芜桑眉头稍稍挑动。
　　“凭借息——”出口才知，不能随意提及息魂楼，跳过“息魂楼”三个字，继续说道，“我们白天一样可以走得无声无息。小姐，你要等到晚上，是还要在去看一眼褚后，对吧。”
　　芜桑再次否认：“你多想了，我只不过是不想太费周折。”
　　“小姐，承认吧，你放不下。”
　　芜桑话锋一转，干脆的承认：“是又怎么样，她是我的母后，我放不下有什么不对的吗？”是母后，不是母亲。
　　这话唬别人还行，骗不了小影，“你想救她！”完全的肯定句。
　　“我凭什么要救她！”
　　“小姐，你不能！”小影语气恳切，就差点给芜桑跪下了，“要救，就是一命换一命！”小影什么都知道，要救褚后，换做是平常的骆芜桑当然是举手之劳，但是现在的她自己都身中剧毒，血劫的毒性比起半心散，那是小巫见大巫。一旦动手救褚后，势必会牵动芜桑体内的半心散提前发作，没有解药，那么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谁的命可以换我的命，你放心吧。”即便那个人是她的生身之母。“换言之，即便我要救，你也拦不住我。”清河淡雅一笑。
　　芜桑早就知道，“血劫”是姬修下的，无关证据与否，。他既然有能力可以在她的枕边悄无声息地放徽蓝刃，自然有能力可以在褚后身上下毒。
　　日头一晃，便是晌午。一到午膳的时辰，太子妃悦和褚缙岚母子就带着膳食到了毓坤宫。也算在芜桑的意料之中，褚彦谨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这次，小鬼倒是安安静静的呆在悦的身后，默不作声。
　　芜桑吩咐了小影去把悦带来的膳食安排一下，也略显客气的请悦做下来喝杯茶。亲自为悦斟好茶水，递到她面前，客气有余，疏远十足。“王嫂似乎很喜欢做说客。如果我没有记错，王嫂上次来，也是当说客。”
　　悦平静地看着芜桑，“那么彦卿的意思呢？”
　　“依然如昔。”一双眼睛，似乎对倒的茶水更感兴趣。
　　“若轻易改变主意，便不是褚彦卿了。”悦丝毫不感到意外，“我明白，无论是我还是谨都没有资格要求你。所以我不会向你开口的。你放心。”
　　“正因如此，你才把缙岚带来，是吗？”她不能开口的一切，缙岚都可以说。
　　褚姜，是不是把每个人的价值都要利用干净！
　　“缙岚不过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若非不得已，悦的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把缙岚扯进来的。
　　“既然不知道，让他活得简单点，不好吗？”
　　“可是彦卿，你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子，也应该简单，不是吗？”悦的心头泛起微微的心疼。
　　“我与他不同，我若简单，早已不在了。”这点道理在芜桑很小的时候骆扬就明确告诉过她了。
　　“姑姑。”褚缙岚忽然从外室进来，“你救救祖母，救救祖母。缙岚要祖母好起来，缙岚要祖母陪我玩。”扯着外室的衣角来回晃荡，眼眶中的珍珠在旋旋打转，晶莹闪烁。
　　芜桑不做声地抱起小鬼，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极其耐心的问道：“姑姑陪缙岚玩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祖母？”
　　“不好！缙岚要祖母，就要祖母！”褚缙岚大有撒泼的意味。
　　悦顿时绿了脸：“缙岚，不得无礼！”
　　“王嫂，童言无忌，让他继续说下去。”今日芜桑对小鬼似乎特别有耐心。小鬼受尽万千宠爱，他所有的一切，本应她也有的。
　　“祖母会给我讲故事，会陪我睡觉，会陪我堆雪人。姑姑都不会。我就要祖母。”眼眶里的珍珠断了线一样掉下来。小手死死的抓着芜桑的衣服，小脸昂着，眼巴巴的看着她。
　　悦见此情况，也随声附和了一句：“缙岚自小和母后比较亲，现在自然会更伤心些。”
　　“祖母不是姑姑娘亲吗？为什么姑姑都不难过呢？”
　　芜桑解释道：“因为姑姑是大人了，不能哭了。”
　　“彦卿，毕竟，血浓于水，你——”
　　“太子妃，公主，岚殿下，可以用膳了。”悦还想劝写什么，但是小影已经进来，打断了她。
　　一席精致的午膳，各人各怀心事，食之无味。悦也不知她和缙岚的话午膳听进去了多少，午膳过后便匆匆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