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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万象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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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乱不尽,千疮百孔,乾坤万界已抵达崩碎的临界,指端相接,心魂便被灵枢勾走了神志。
西炜枫的声音还在这具身躯内叫嚣,然而灵枢全然不在意,祂只是覆上了眼前的双手,一道捧起那颗世间最珍贵的心。
“灵枢,你思量清楚了吗?”
身后响起司汣略带焦灼的询问。半晌,祂微微侧目,毫无情绪可探的眼底瞥向那正期待着什么的主神。
“这句话,当年便问过我了。”
司汣一时有些恍惚,当年是哪一年,这个“我”又是哪个祂。
失神之际,灵枢回答了祂。
“从心而为,不会悔……灵枢不悔,浅凉不悔,延陵无,亦不悔。”
那连眨眼都不舍的目光里,熊熊燃起坚定的火焰,即便只是看着背影,司汣也懂得。
“司汣,你筹谋的一切,能够挽回万劫不复的世间,但你同样有私心。”
灵枢转回身来,此刻比起三个狼狈的主神,祂更具临危不乱的上神之姿,一眼过去,司汣藏起的私己便被看穿。
“不错!”
祂倒也大大方方,既被点穿,此情此地也不必再藏了。
“万界千世有此劫难,多少因我而起……天命给予我启示,做下这一切,为的便是此时!唯你可救世,唯你可破局!”
祂又看向不远处的殷阙,混沌圣焱对祂造成的伤罚尤甚,半身枯槁半身粉碎,腔内千魂残存寥寥,也不知还能挺过多久。
“但是私心,令我舍不下祂。殷阙固然犯下这灭世大罪,却终究是我的手足。”
“我不忍见祂遭命劫反噬,道销魂散的罪责由我来担,只求容祂一命罢。”
恶命之神生来便瞧不起苍生,蝼蚁之质皆可摆布狭玩,就连祂的兄弟,也不过嫌隙。
命劫压来,沉沦无止,今朝祂终于说出这埋藏心间的意念,原来不知觉间,祂也生出了自己的心。
一声哼笑,灵枢盯着祂笑了出来。
“那我可是成全你了。”
平静的面容看不出祂的意图,画定终章的那枚棋就在祂的指尖。
“只要我走出这步,你与殷阙便有机会存世。”
像一位高高在上的赢家,灵枢睥睨着向这残破的天地看去,视线走过三御,定格在那处伤痕累累的地方。
她看到满身血污的凤吟空,胸膛凹陷的孑飒,与唯剩残躯的两具月狼……
还有那些没看见的呢?
还有那些祂并不相识的呢?
“凉儿!”
浅城的视线与之对上,明知那不是浅凉,还是不由自主便喊了起来!
便是这一声,令那死海般的眼神有了一丝浮摆。
“我是注定要走出这一步的。可是,我亦有我的私心。”
是与从前相似的对峙,却是全然不同以往的神情。司汣几乎不用听,也知道祂要的是什么。
“我要所有的生灵都回来。你听好……是所有。”
正如所料,司汣重重皱起眉头,这便是另一个无解的难题了。
“可是,心……”
“无解,你也得解。”
此刻,祂成了连主神心意都能窥探的强者。司汣知道,若自己做不到,祂或许会拉着天地同葬。
“除非……”
祂想了良久,直到看到延惊惶的面孔,才想到那唯一的办法。
“有!有一个办法!”
在灵枢满意的笑容之下,世间一切戛然而止。
登时足以撕开界守的罡风吹至眼前!所有人都被迷了视线,连站都站不住。
直至半盏茶的功夫过去,罡风渐止,众人这才看清眼前聚变!
偌大无比足占了半个天外天的苍璞泉惊现眼前,鲜红汩汩的泉眼就在灵枢的脚下,百川自苍璞泉汇流而出,带起罡风迢迢远走向着天外天而去。
“无儿!”“主人!”“凉儿!”“无!”……
祂听见那些想要留住自己的呼唤,可此刻祂有更想做的事。
转来的笑容他们看得清晰,至少祂为他们留下了这张面容最美的模样。
响彻天外天的振翅之声爆裂炸开!
又是一阵飓风,他们挥开风,便看见那对阴阳巨翅!
金翅右翼羽绒丰茂,点点金晖似日华闪耀;墨骨左翼骼络森森,荆棘爬布骨架如魔魅出世。巨翅振颤生出飓风,又见其间青丝随风猛长,几个眨眼便生有一人多长,披散在风里,化为了雪色。
延陵与浅城呆住了,此一刻延陵无与浅凉如合二为一,再难辨出究竟是谁。
呼啸的风声席卷天外天,唯有灵枢的身前平静得毫无涟漪,祂们仍共捧一颗心。灵枢听到心焦急的挽回变成恳求,如今已成咒骂。如同心魂说话时一般温柔,灵枢轻声安慰起这颗快要崩溃的心。
“别怕,都会没事的。大家都能回到在意之人身边了。”
话音落,心最后的怒吼散在风中,灵枢握住心的手,再不迟疑,狠狠捏碎了掌心间的那颗混沌之心!
刺目的金光如烈日炸碎,一瞬便令人暴盲!
来不及闪躲,强光之中,双眼似看到心与灵枢合作一体,又似看到灵枢跳入了苍璞泉中……
风息浪止,倾世的雪落至眼前,他们还当自己仍是目盲,直到那已不可能再见的声音传进耳里。
漆黑如天外天从未有过白茫茫的时候,此刻它就如一个巨大的雪球,包裹着无数喜极而泣的欢呼。
孑飒死搂着孑肆与孑舞阳连哭都不会了;凤吟空盯着无迟忆跳进龙复遥的怀抱,张着口任凭泪流满面;七卫劫后余生从昏迷中一一转醒;早就被天外天罡气削飞的凡人们痴痴地看着一切……
生机正在流向万界,暴雪如补天的画师,一笔一笔恢复着天地的原样。
狂喜的众人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百感交集之中,倏而浅城与延陵破开风雪朝着某处而去。
遥远的暴雪中心,司汣正将殷阙揽在身后,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口愈来愈小的苍璞泉。
浅城与延陵赶到之时,苍璞泉只存铜鼎大小,只是须臾便化作茶盏大小应声落地,消解在了深雪之下。
风渐止,雪未停。
不再肆意吹乱视线的雪幕中,三道身影徐徐显现。
第一人,是濯冰。他似大梦初醒,还有些茫然地看向长久未见的师尊。
第二人,是西炜枫。他恢复了凡人模样,随着视线展开,眼底的不甘与恨意逐渐淡去,直至看到濯冰时,已然欣喜若狂!
最后一人,是彼时的灵枢。
灵枢仍有双翼却折损大半,雪发凌乱错断,现身一瞬便几乎摔将在地。
几人都想去搀,却被祂拦下,一道血色结界在其身前展开,竟是祂不知何时学会了的梵天诀。如此一来,便是连三御都解不开了。
唯有那雪,能够穿透梵天诀落在祂的身侧。跪坐其间的灵枢抑制住胸口甘甜,祂甚至再站不起身了,深深吸进几口暴雪带来的冰冷气息,便从怀中取出那支从不离身的幻魂笛。
“无儿!不可!!”
延陵已然叫出了声!司汣的唯一办法,灵枢都满意的结果,其实祂们早就料到了,只是不敢信,不愿信罢了。
“她要做什么?你们知道什么!”
浅城双目爆睁,身旁二神显然便是清楚内情的了,能令祂们如此大惊失色,定是他的凉儿要有大难!
“延陵无,你真要换魂吗?”
司汣默默出言,祂唤她延陵无,因为此刻她唯一要救的,是她的西缄攸。
“不要哇无儿!你已经救回了万界苍生,只再救你自己便好!为父求你!”
陵跪倒在梵天诀结界之前,看着这四肢已渗出血印的人儿,想起刚相识的那一日。万年转瞬即逝,彼时倔强的心肠转了生仍是倔强。
“她只是一缕虚假的魂魄,你又何苦拿自己去换一缕魂呢!”
自知不可解,魔尊的咒结亦然撞上梵天诀,企图解开这画地为牢的自缚。
浅城立时懂了,他的凉儿又要做傻事!为了情爱!一回又一回!
“浅凉!!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再寻一次死的!浅凉你休想!!”
幻魂笛已至面前,延陵无堪堪停住,转头看向妄图强行冲破梵天诀的延与浅城,还有相对而跪泪眼阑珊的陵。
“司汣,三御……可能成新主神?”
她看着这最亲的三个,问的却是司汣。
“我将携殷阙永困天外天,以混沌圣焱为牢,若踏出一步,圣焱焚身道销魂散。”
司汣盯着延陵无的背影便承下了誓言。
“三御皆慈悲,亦为创生之神,可成主神。”
延陵无听到了令她满意的答复,如此,她便了无遗憾,唯剩那一件要做的了。
“做什么主神!浅凉你速速把自己放出来!否则我……我!”
延陵无笑了,她的兄长竟是连威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实在是仁善。
她想伸手探一探父神叠在结界上的掌心,却挪动不了半分,只留期期艾艾的话音随着雪飘了去。
“兄长,父神,后生不肖,结一世亲缘无以回报。幸喜匹俦永缔,失吾之苦不得长久……唯望父兄念在西儿孤身一人,照拂二三。”
话音落,延陵无便又将幻魂笛捧至身前。
莹透如玉的幻魂笛在雪景的衬托下愈发清冷,她看着笛子,流露出的神采,一如凝望自己的爱人。
一声声绝望的哭嚎中,幻魂笛内传来一曲断断续续的乐章,浮云流月,鼓瑟和歌。墨色混着镍色自笛尾流淌而出,如天河重现,旖旎鎏光……
须臾,一盏心灯,摇摇曳曳出现在延陵无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