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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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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上了Tim的车后,Sam也气鼓鼓地跟着上了陶冶的车。Tim的车尾灯渐渐消失时,陶冶并没有发动,只是冷峻地看着Sam。
Sam终于以下犯上了:“请问,我们真的需要回公司去做事吗?”陶冶没有做声。Sam于是借着两杯红酒的劲放开了胆子:“你到底和Gray以前是什么关系?”陶冶只转过头看着他那边的倒视镜,继续默不做声。
Sam甩开嗓子喊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Gray,说不定现在Tim那家伙已经带着她去开房了。”
陶冶愣了一下,立刻讥讽地看着Sam,终于出声:“不是他,就是你,你们有区别吗?”
轮到Sam愣了,居然还有这样不懂察言观色的人,随即叽叽喳喳地解释:“哎呀,你说什么喏,我喜欢的男人Gray一定不会和我抢,想对Gray不轨的男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陶冶觉得不对劲,转头望着Sam,百思不得其解。
Sam不知如何阐述,他们那类人不是很喜欢称自己为“GAY”,于是只能偏头猛地倒在陶冶的肩膀上,柔情似水:“我和Gray好姐妹啦。”
陶冶迅速拨开Sam的头,Sam身上女士香水的味道还是趁虚而入钻进了陶冶的鼻子,陶冶不可思议地问:“你……你是……?”一向后知后觉的他,只是觉得Sam有些奇怪,此刻恍然大悟。
Sam瘪瘪嘴,抱怨:“干嘛,歧视啊。”
Sam没脸红,陶冶倒窘得不行,他慌忙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Sam真是我的好姐妹,不忘掰回话题:“Tim那个色魔,上次假面舞会,把我胸部上的苹果都摸歪了,现在他说不定已经在冲凉准备对Gray下手了。”
陶冶一听前半句有点恶趣味地想笑,后半句顿时又让他凝了脸,淡然说:“她走的时候没看出来多不情愿,你多虑了。”
Sam尖叫起来:“Gray要玩也玩高端点吧,她连你都这么讨厌,怎么会喜欢Tim,开国际玩笑。”
陶冶一听Sam变相的贬低自己,脸更黑。Sam急了:“快点开车,说不定现在Tim已经冲完凉出来脱掉Gray的内衣了。”
陶冶瞪了下属Sam一眼,终于还是不自禁地发动出去。
Tim的车停在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时,我睁开了迷茫的眼睛,他扶我下车,解释:“本来昨晚约了你今天吃饭的,既然饭都吃了,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我若拒绝,岂不是对不起陶冶的成全,我自暴自弃地任他扶着下了车。这种敌人扔个手榴弹我就自己引爆的蠢事,也只有喝醉了才做得出。
昏昏沉沉地随Tim开了房,进了电梯,然后被他扔在床上,头痛欲裂。
我好像睡着了,Tim过了一会儿才进房间,他身上有一股沐浴后的味道,让我稍微苏醒,却动弹不得。
他用手轻轻抚过我额头上的头发,贪婪地吻在我的脸和脖颈间,我已经决定放纵一晚,却完全无法对他迎合。女人,果然□□上出轨比男人要难。
Tim开始解我的外套和衬衫,娴熟的动作行云流水,我却不专心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我和陶冶拥抱着倒在了床上,等他终于下决心颤巍巍地解我的衣扣时,我古灵精怪地说其实今天我来例假,他痛苦的表情闪过后,立刻去帮我冲了一碗红糖水……
我轻轻对正在将罪恶的手伸向我肌肤的Tim拒绝:“你别这样……”他却更加疯狂地扯我的衣服,他激烈的动作让我有了恐惧,恐惧感令我不断恢复清醒意识,我开始努力抗衡,并终于使劲挣扎着坐起来,顺手给了他一巴掌。他发愣的一瞬间我摇晃着起身扣衬衫的衣扣,他不解问“你怎么了”,我没理会,抓起包包外套就去开门,他在背后生气地用粤语骂了脏话:“Gray你他妈装什么装?”
我转身,平静回答:“你连看我装的资格都没有。”
他大骂:“贱人!”
我嘴角讥诮:“我永远不可能比你们男人更贱。”
陶冶和Sam沿路开车在找Tim的车牌,我披头散发地正从酒店跑出,一声急刹车,我才惊觉已跑到了街边上,车灯一晃间,我无力地顺着车头滑到地上。车门打开,我看见陶冶下车飞快走过来,惊异地看着我,然后Sam蹲到我身边来拉起我:“你受伤没?”
我觉得狼狈极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回答,缓缓起身,对Sam说我没事。
“阿Tim对你做什么了?”我的好姐妹Sam看着我衣衫不齐头发凌乱,问出这句话时他都快哭了。
我拍拍他的苦瓜脸,觉得今晚实在是各种恶趣味,挤出个笑容还没说出那句“他没做什么”,回想刚才一幕,顿时恶心不已,脸迅速别向路边的花坛欲呕。Sam赶紧帮我拍背,拍了半晌我也吐不出来,那阵恶心劲过去我缓缓抬起头来,陶冶不知何时从车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递到眼前,然后什么也没说地帮我拧开。我接过,也没说话。
“你看,我就说要出事。”Sam赌气地看着陶冶。
陶冶脸色也不大好,只答非所问对我说了句:“要不要送你回去?”
我才是找茬,发癫,有毛病,我竟然接着酒劲脱口而出:“我不是Amanda,我醉酒不用你接送。”
“你在说什么?”他吃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拒不正面回答。
“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点头赞同,仿佛是在说我,可我完全不知他所谓何事。
我头脑混沌,不和他在我不确定的事上吵架,可是我应该吵什么事呢,我望着他,突然觉得心酸不已。从他弃我而去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没有必要和他争论那些细碎的小事。两个人用了仇恨的方式来对待彼此,谁还管它客观上的是非对错,谁还静下来反省思考讲道理。今天的事,是他误会了还是我太要强了,都没有意义。
核心终于要爆发,我不拿Amanda当泄口,他也不必再拿工作来压我,我们的矛盾,本来就不在于这些旁枝末节。我的火把对准内心最敏感的燃点,“唰”地点燃,说:“陶冶,你以为你留下那么一段屁话就把我伤到了?你不要怀疑我在逞强,我不怕告诉你母亲大人也不怕告诉你,第一次在一起玩你,第二次在一起也没有太认真,也不算特别爱你,也不打算和你结婚。”我用了法庭上对待蒙歆的方式来对待他,我要用这种方式来对待每一个想重创我的人。
他只是脸朝向一边笑笑,随即转头,严肃:“我知道,你一向如此,所以呢?”
我也自嘲笑:“所以?没有‘所以’,只有‘但是’,但是,我丁蒙洁还是恨死了你!”
他说他知道!多么可悲他自以为的“知道”,又多么感激他的“知道”,至少这一刻,我的自尊,保全了。
“那请问你恨我什么?”他的语气放慢。
“不需要告诉你,但是请你记得,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恨着你,就是了。”这句话,我亦放慢了速度,但加重了语气。
他不再接话,我们凝视彼此,他的闭嘴将有形的语言战争变成了无形的心理施压。
Sam顿悟,在旁边支支吾吾指着我们:“你们……以前是情侣?”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和陶冶同时火苗发向Sam。
相爱的时候,开的玩笑都如出一辙;相恨的时候,骂人的话也是异口同声。这,就叫那狗屁的默契?
Sam委屈地捂脸,生怕我们灭口,灭口对他来说还好点,他最怕毁容。
最后,陶冶不可能再有心情送我我也绝不给这样的机会,他开车扬长而去,我同时委婉拒绝Sam相送,自己拦了辆出租车,一坐进去就捧着那瓶矿泉水哭的淅淅沥沥。陶冶,你要走就给我走干净点,为什么又要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为什么你当初抛下我走今天又要扮慈悲装关心?我看不清你,也看不清楚自己。
当我上楼擦干眼泪恢复情绪准备好笑脸面对安静时,门开,筱纯坐在客厅里,看到我的一刹那,突然眼泪滂沱:“蒙洁!”我们甚少见到筱纯哭,除却上次在“根据地”知道李义雄对童妍的恶行并痛打了他一顿后,两年来,我没有再看到过筱纯哭,哪怕她亲眼见到李义雄进监狱,哪怕她也亲眼看到我遭受的那一系列变故。我断定,出大事了。
筱纯的父母在云南被边境警方盯了好几年,终于那个集团被警方一网打尽,人赃并获,现死刑已执行,警方通知筱纯过去领了骨灰。筱纯银行卡里的巨额资产因怀疑一笔笔来自于他的父母,如今几乎全被冻结。自此我才知道,筱纯的父母不仅仅是一般□□老大,是当年珠三角后来金三角地区有名的大毒枭。
筱纯的事,我们知道的太少。
“你怎么不告诉我们?”我激动地问。告诉我们,好歹,总有个人能去陪着她处理这一系列沉重的变故。就像当初如若没有人在我身边,我也撑不过去。
“不行,会连累你们,毒品是法律界限里最不能触碰的东西,牵连范围很广。我爸妈这些年尽了最大努力保全我,我几乎没有跟他们的事扯上一丁点关系,可我现在还是落得除了那套房子和‘根据地’里的股金,一无所有。”筱纯丝毫不后悔自己独自扛下了一切。
“那你现在怎么办,生活有困难吗?”我非常担忧。
她摇摇头,浓浓的鼻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要担心,我还不至于沦落街头要饭。”随即涕笑自嘲,“可是,我他妈的活到二十八岁,居然成了个孤儿,这孤儿的年纪,是不是大了些,呵。”
我实在不忍听下去,紧紧握住她的肩膀,整个喉咙也跟着发紧。
她却突然惨淡一笑:“其实我一直就是个孤儿不是吗?我有父母,和没父母,区别不大。以前,他们在哪儿或在做什么,我不知,后来发展到四年没有见过他们。我那天捧着骨灰盒,看着他们的照片,好陌生。蒙洁,我从小就开玩笑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我挥霍金钱崇拜物质虚度光阴,其实是因为我讨厌钱!因为钱让我等同于一个孤儿,钱让李义雄走向不归路!”说完,她从皮包里拿出香烟,又犹豫着准备放回去。
我第一次没有阻拦她,劝解:“抽吧,卧室门关着的,不影响安静。”
她点燃香烟,吸了两口,随即咳嗽,冲着我又是一个苦笑伴着一双迷离的泪眼:“老感冒,一感冒就咳嗽,还是不抽了。”说完,自己摁灭。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钱真的那么重要?他们找了一辈子的黑钱,堆得金山银山,也没有过多享受。那只不过是存折上的数字,是全国各地几处宅子,值得犯法舍命去换?你看,报应一来,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了我下半辈子好?我好什么?现在没有比我更糟糕的了!”
“我的亲情、爱情,全都毁在那一摞摞的人民币上!蒙洁你知道吗,我曾经在找不到我父母或是李义雄又来问我要钱的时候,就去银行取些钱在阳台上用打火机一张张烧光,那一刻我快乐极了。”
……
筱纯发泄一样地诉说到了天亮,我一直听着,动情处,我只能揽着她抽搐的肩。这是个让我们无能为力的故事。筱纯对父母的选择无能为力,就像两年前,我对蒙歆的选择也无能为力一样。
很多事,从始至终,我们都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