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仙踪》煌瑛

2、第 2 章

　　庆生结束之后，方捷去开她的车，而她姐姐方敏则坚持要去公车站等末班车——据某本星座书上说，公车站是她今年的恋爱幸运地点，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方敏立刻办了一张月票，再也没有坐过出租或者搭妹妹的便车。
　　“随便你——”方捷对姐姐无可奈何，小心翼翼地开车走了。
　　雨加雪转成了小雪，沙沙地落了满地。公路上早已铺上一层晶莹的雪粒，方捷不得不加了十二分小心。
　　还好她一路都没有放松警惕，所以在某个十字路口，一个黑衣人冲到她车前时，她立刻踩下刹车，没出事故。
　　红灯亮了。方捷捂着胸口，犹自心惊。那个黑衣人走到跟前，敲了敲她的车窗，示意方捷把车窗打开。
　　方捷想了想——她刚才过来的时候还是绿灯，是这黑衣人闯红灯横穿马路。责任不在她，又没造成损害……难不成他想讹诈？也许是半夜的劫匪？也许黑暗中隐藏着他的同党呢！想到这里，她冲窗外摇头，紧张地盯着交通灯，只等颜色一变就向前冲。
　　黑衣人注意到方捷蓄势待发的神情，用友善的口吻说：“小姐，别误会。我只是在做一个社会调查。今晚十二点之前，我得收集一百份答卷，现在还差十多份……你可不可以帮个忙？”
　　方捷伸手在旁边的座位上抄起一条纸板，拿给黑衣人看。上面写着“新手上路，请勿靠近”。
　　黑衣人笑了。他的笑容亲切明朗，方捷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是个短发年轻人，大约二十六七岁，不笑的时候目光坦诚，笑的时候神采飞扬。现在他正绽放笑容，看起来又年轻了不少，不过二十二三。
　　方捷叹了口气——她虽然也是二十六岁，却像个四十六岁的修道院长……
　　“小姐，你不用放下车窗。我念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好不好？”黑衣年轻人这样说：“拜托帮个忙吧！现在这个时段，真的不好找调查对象啦。我靠这个勤工助学呢！”
　　方捷左右看了看：在这样的大冷天，寂静的公路上再没第二辆车路过。她虽然紧张，却对这个自称“勤工助学”的年轻人有些同情，于是匆匆点头。
　　年轻人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打开文件夹，念起上面的题：“第一题，你相信世上有魔法吗？”
　　方捷毫不犹豫地摇头。
　　年轻人在题后面划个叉，“第一题选‘否’的，进入第三题——你认为历史上的巫师（例如亚瑟王时代的梅林先生）真的存在吗？”
　　方捷毫不犹豫地又摇头。
　　“进入第七题——你认为十三是厄运数字吗？”
　　方捷当然还是摇头。
　　“进入第二十一题——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摇头。
　　摇头。
　　摇头……
　　年轻人又问了很多问题，方捷一个劲摇头，头都快晕了。
　　年轻人终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机会学习魔法，你愿意吗？”
　　方捷继续摇头。
　　年轻人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世上竟然有你这样彻底的现实主义者，真是令人唏嘘……”说着，他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本书，说：“感谢你参与我们学校开展的问卷调查。这是一份小小的纪念品，也是我们学校的招生宣传册，请笑纳。”
　　方捷瞄了一眼——居然是一本《哈里•波特》……
　　她微笑着又摇摇头。她要《哈里•波特》干吗？交通灯早就由红变绿、由绿变红，变了好几次。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
　　她对《哈里•波特》毫无兴趣的表现让黑衣年轻人十分失望。他把那本书放回背包，冲方捷挥挥手：“谢谢你的合作。注意交通安全——如果你学了魔法，就不用担心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发生交通意外啦！”
　　说着，他从一边拎起一根棍子。
　　终于露出真面目，要行凶了？方捷尖叫一声，瞅准绿灯，脚踩油门冲了出去。
　　她逃得太慌张，以至于不能确定后视镜上出现的是怎么回事——黑衣年轻人拎起来的不是一根棍子，而是一个扫把……他骑在扫把上，冲方捷挥手告别，然后——一飞冲天……

　　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事实上，真正的大事件才开始。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方捷缩在被窝里一直睡到天光大亮。
　　当她穿着睡衣，迷迷糊糊晃到客厅打哈欠时，听到沙发里传来一声亲切的问候：“中午好！”
　　一个寒颤赶走了方捷的全部睡意。她一眼看到了沙发上的黑衣年轻人，于是向后跳了一步，开始尖叫：“啊——你、你、你——你别靠近！” 慌张之下，她抄起桌子上的香水瓶，对准年轻人，“你敢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年轻人轻轻一笑，向那瓶香水吹个口哨——桂花味的香水在方捷手中变成了一捧桂花。
　　方捷呆若木鸡地看着一朵朵淡黄的小花从自己指缝中飘落，松了口气：“原来我还没睡醒……”她冲年轻人一笑，“这是梦。嗯，这个梦不错。”
　　年轻人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是谁？跑到我的梦里有何贵干？”方捷警惕地四下打量，发现自己梦中的家并没有变大变豪华，不禁有些失望。
　　年轻人还是一身黑衣，沙发旁边立着昨晚那个扫把，茶几上还放着一顶尖角帽。“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他站起来，优雅地欠身，“我叫仙踪，是尖角帽巫学院十五年纪的学生。昨天你参加了我们学院的社会调查。”
　　“这个我记得。”方捷偏着头，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仙踪拧起眉，摇头道：“问题可大啦！我从头说起吧——”
　　他在宽大的黑色上衣中一摸，拿出叠纸，抖开来是一张巨大的折线图。折线末端的红色箭头像俯冲一样，带着整条红线不断下降。
　　“这是我们学院历年来的招生情况。”仙踪愁眉苦脸地对方捷说：“现在和十三四世纪简直不能比，情况十分严峻，人们都去学高科技专业，报考我院的人数逐年下降。所以……”他从上衣里抽出另外一张小很多的纸——是一张正式公文。
　　“学校领导决定：扩大生源，从全世界范围内招收愿意学习魔法的有志青年。”仙踪把公文在方捷眼前晃了晃，也不管她有没有看清，又收了起来。
　　“在那之前，学校动员学生对社会开展大规模的调查，由调查结果来预测哪个地区的招生情况会比较乐观。”仙踪说着，打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给方捷看：“我被分配到这里，几天之内做了上万份调查，几乎累死。”
　　“然后呢？”方捷对他的开场戏没有兴趣，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仙踪，问：“这不是你找上我的原因吧？”
　　仙踪对她的领悟力表示满意，继续说：“在成千上万份问卷之中，大多数人不再相信魔法的存在……”
　　“那是因为没人去调查我姐姐。”方捷撇撇嘴。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多少相信一点超自然的神奇。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你。”仙踪说到这里，神色严峻地向方捷迈进一步：“你什么都不相信，那份全部‘否’的答卷震撼了我们学院的领导。他们一致认为，就是因为世上有你这样的人，巫学院的存在才出现危机。所以——”他又优雅地欠身，无比亲切地说：“学校领导委托我来向你展示魔法的神奇，直到你相信为止。”
　　他说着，向方捷脚下一挥手，那些掉落的桂花全部飞到他的手心。金色的光芒一闪，桂花又变成一瓶香水。
　　仙踪把那瓶香水放在方捷手中，微微一笑，“从今天开始，请多关照。”
　　方捷握着香水瓶，满不在乎地说：“反正这是梦……”她挠挠腮，有些好奇：“如果人们都考巫学院，神学院和佛学院不会有意见？”
　　仙踪脸上是与世无争的宽和笑容，“宗教是信仰，魔法是技能，二者并不抵触。”
　　“这句话有点意思。”方捷嘀咕一句，看看墙上的表。“时间不早，我得起床了——下次梦里再会。”说罢，她撇下仙踪，独自走回卧室，“噗”一声扑到余温尚存的床上。
　　仙踪叹口气，在卧室门边张望一下，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再度呼呼睡着，无可奈何地走回客厅。
　　方捷又睡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打个哈欠，自言自语：“这次应该醒来了吧？”
　　她伸伸懒腰，忽然听到客厅里有嘈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