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夫君夺天下》玉千亭

2、大战

　　由于甄问手上有朋友常信的推荐信，他们很顺利在城外大营门口见到了常信。但常信给他们带来了个坏消息。
　　黄将军几天前便已上前线了，没有黄将军的亲自任命，甄问若欲入将军门下，是不能得到高位的，不过有常信这个长史的关照，他还是可以进里面当个小官。
　　甄问原本对面见黄将军抱了很大的希望，一时颇受打击。幸亏常信留守此处，他们还是求仕有门的。而在甄问的力荐下，林晓便也跟着成了征东将军门下一名小小的吏员。
　　他们两人被安排进同一个帐篷，甄问知道她是女儿身，一直谨守分寸，待她更像对女儿般的爱护。军中的将士总在护城河脱身洗澡，林晓自然不敢去。甄问寻到大营外小树林里的一个隐秘的小潭，便把林晓领到那儿。从那以后，林晓每晚都悄悄去那沐浴，而甄问一直帮他守住要道，防止人进去。
　　由于常长史的关照，林晓被安排为文书行走，专门送文书给各个都尉司马，而甄问则是负责后勤兵器发放的佐史。这两个职位都是肥缺，一个可以在各位上官面前晃荡，晋升机会多，一个是钱途无量的后勤负责人。所以他们惹来了许多同僚的嫉妒仇恨。不过他们两个都不是吃素的，几个小手段过去，便令得那些官场老油条有苦说不出，不情不愿的主动放下一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林晓以为除非征西将军黄归大败或大胜而回，否则她会像一般的吏员熬资历那样熬下去。但是，军情无常。
　　成武16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一支羌人部队冲破前线封锁，突袭到武威郡城下。
　　形势危急！城内没有大将镇守，加上城外大营退进来的兵丁，也只有五百老兵，尚未完成训练的两千新丁，和几百在这后方养伤的伤员。而羌人竟然有两万骑兵。
　　关键时刻，常信站出来稳定了军心。臧姑县城高墙厚，怎么说也能撑几天；周边县城离臧姑都不远，终会来援；前线发现情况有异，骑兵赶来只需五天；己方只是守城，新丁有了城墙掩护，战斗力不比精锐差太多。对方孤军深入，攻城器械不足，就算砍伐树木现造，也是很简陋；将士疲惫，还要建造器械，无法立即进攻；而且又是骑兵，不善攻城。
　　常信将种种好消息放给中下层军官知道，又亲上城墙巡视安抚军心，将士们的胆气也回来了。但是，林晓看得很明白，形势其实不容乐观。
　　首先，臧姑县城虽大，但需要防守的地方也多，城内兵微将寡，平均每人要防守七八米长的城墙，而常信还要留下三百老兵作为支援部队，每个战士的压力更重了。
　　其次，周边县城都是小城，即便派出救援部队，也来不了多少，到了臧姑县，更可能被羌人的骑兵部队吃掉。
　　再次，对方如此轻易通过封锁线，前线也不知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就算没问题，前线黄将军正与羌人大部队对峙，他手下的骑兵不过一万八千，怎么可能抽出上万骑兵来援？
　　最后，便是羌人的问题。人海战术是可以让很多弱点不再是问题。
　　林晓越想越焦虑，真真恼恨自己太聪明。这时，有兵士过来通知她去太守大门前听训，她便放下心中不安，走出太守府客房，正好遇上甄问，便一起过去。
　　却是常信巡城回来了，召集他们这些军中文职和州里郡县吏员过来，发给兵器，准备战事一旦不利，便让他们也顶上去。常信正对着他们这几百人说一番鼓励安慰的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常信黑着脸对亲兵道：“出去！看看！”
　　原来是城里的大户人家领着族兵特来请求上阵帮忙。常信一脸笑容，亲自出去迎接那几位大户族长，收下他们的兵力，却不要他们族人，这是因为几次大战都有大户举家投降卖城的事例。
　　常信将他们与那些族兵混在一起，合共800多人，交给一个李姓司马统帅。
　　看着他们乱糟糟一片，常信面无表情就要离开。林晓立即站出来，行了个军礼，道：“大人，小人自幼习武，立下保家卫国的宏愿，请大人允许小人立即上城杀羌。”周围人很是惊异，杂声渐渐没了，突然又嘈杂起来。常信皱了皱眉头，这事超出他的预料。
　　甄问跑出来，请求道：“大人，下官也有此志，还望大人成全。”
　　常信见是自己好朋友，也想起林晓是何人，便道：“难得你们一片赤子之心，好，你们便跟我一起吧。”
　　两人便随常信一起走了。路上，甄问压低声骂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就这么想上战场？！”
　　林晓知道对方也是贪生怕死的货色，竟为了她，也站出来自荐，甚为感动，便解释道：“甄叔，现在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取决于这场战争。明谕虽怕死，但更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况乎是将身家性命托付给那两千新兵。”
　　甄问喃喃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说的好，说到我心坎里了。甄叔还是小瞧你了。”想他甄问被人讥为钻到官眼里去的官迷，为什么还一直不放弃，不就是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
　　当天，羌人住进了汉军来不及毁坏的大营，又派出士兵制作沙包、伐木制造云梯之类的攻城器械。而常信这边也开始动员城内百姓保家卫国。
　　羌人首领将主力置于南城这边，显然南城是主攻方向。而其他城门只是用骑兵封锁，似乎没攻打的意思。常信便将兵力拆为四部分，除了南城城墙这边950新丁加50老兵，其他城墙只有350新丁和50老兵防守，留下300老兵作机动兵力。
　　这天，没有爆发战争，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羌人骑兵部队在南城平地前耀武扬威。万马奔腾，马蹄声仿若天雷，漫天灰尘也掩盖不了它们的英姿。羌人骑兵无边无际，御马而来，就像黑云压城。其气势令得林晓感到自己好似窒息了一样，城墙上的新兵都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前面的羌人骑兵到了城墙射手箭程外便渐渐停下，后面的骑兵也放慢速度，竟然没有引发一点意外。
　　常信大喝一声，叫道：“保家卫国！大汉万胜！”老兵们也立即反应过来，都呐喊道：“保家卫国！大汉万胜！”　　新丁由于训练的缘故，跟着叫喊起来。
　　“保家卫国！大汉万胜！”
　　“保家卫国！大汉万胜！”
　　……
　　汉军这边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盖过羌人的马蹄声。常胜的心也放下来了，总算没被对方的气势压住。林晓感觉自己被夺走的魂儿也回来了，这战可以打下去。
　　不出所料，对方派人来劝降。常信毫不犹豫，以弓箭回应。
　　羌人首领很快派了一千人过来攻城，这既是试探，也有对方云梯还不足的原因。
　　羌人将沙包投入护城河，也有部分人专门向城上射箭骚扰汉军，掩护战友，但武威城高墙厚的，效果很差。
　　城墙上的汉军十几老兵用弩攻击下方敌人，给士兵们带来了胜利的信心。只不过新丁中的弓箭手慌乱中，命中率惨不忍睹。
　　半天功夫过去，羌人还是填出一段可以通过的道路，开始架云梯，企图攻上城墙。
　　新丁们开始手忙脚乱的，被对方架好云梯。幸好有作为上司的老兵作榜样，加上常胜来回奔波鼓舞军心，下达命令，也渐渐适应过来，檑石滚木有条不紊地被投下去。
　　云梯之战进行了快半个时辰，羌人一直攻不上城墙，羌人首领那边吹起了退兵的号角。城墙上传出了胜利的欢呼声。林晓探头看城下，对方损失还是很重的，只有两三百人只是轻伤，其他人不是死了，便是已经重伤，失去战斗能力了。松了口气，她心里的那颗大石头也放下大半了。
　　下午，羌人没再派兵攻打，而是把大部分兵力派去装沙包，砍伐树木，制造云梯。
　　常信本来打算趁夜弄掉护城河的那条通道，但是被甄问阻止了。理由是对方八成舍不了这条通道，这样一来战争便限制在这里。城内薄弱的兵力不会被调动得来回奔波。常胜接受了甄问的建议。
　　第三天，羌人果然还来这里攻城。上午，羌人又在那条通道的基础上填出更宽的道路。下午，三千羌人如蚂蚁般蜂拥而上。汉军压力极大，没撑多久就有羌人爬上来。林晓更是抽剑出来连杀几十人。由于体力消耗巨大，加上剑突然断了，她险些被一个羌兵偷袭而死。幸亏甄问跟在她旁边，帮她挡住那一击。她拔起一把羌兵尸体上的军刀，一刀过去，那个羌兵飙出血来，惨叫着，良久才倒地。而林晓得了这个教训，学会了尽量用省力的招式，更多了几分小心。
　　后面的日子羌人不断增加兵力，守城战进行得极为惨烈。
　　战争一直持续到二十九日早上，城内的杂兵部队，百姓支援部队早已投进来了。期间林晓更换了不知几把刀，她感觉身边的战友也是换了一波又一波，不少人都倒下了。而从昨天开始，城里没能再挤出青壮支援他们了。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什么前线援军之类的想法都没有，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唯有那常信长史，一直不断鼓舞军心，对方的兵力也即将耗尽，就看谁撑不下去了。他一直在城上领导他们，就像一杆活军旗，只要他还在，便给所有人撑下去的信心。
　　又到了羌兵退下去的时间，所有人都等着羌人首领的号角声，或许城墙上的羌兵也想回去。只是谁也没料到，对方吹响的是全军出击的号角。在这个时刻，对方全军压上，汉军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必然崩溃，谁也无法挽回。林晓满怀希望的望着常信，但对方竟然不为所动。
　　林晓彻底失望了，她明白，前线的援军到现在还不来，武威郡城今天必破。常信是打定主意让那三百老兵在城破的时候，毁掉城里的粮草武器等物资，免得为羌人得到。他是绝不会让他们这个时候上来的，而他还在这，显然是想跟城池共存亡了。
　　虽然失望，但林晓依然没有放弃与羌兵的战斗。即便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她林晓也绝不妥协。只是人在绝境，不免想起许多人和事。有上辈子的父母兄弟，同学朋友，公司的竞争对手，但林晓觉得最对不起的是这辈子的父亲林洋，他是那般宠爱她，为她求学管伯川大师门下一事，他是费尽心机；为她学兵法一事，更是寻遍天下兵书，……
　　羌人半数爬上城墙了，林晓的压力更大了，没办法再照顾甄问了。他人到中年，精力不足，现在已筋疲力竭了。眼睁睁看着战友一个个被杀，甄问被人逼到后面的垛口，危在旦夕。林晓不禁爆发，舞着抢来的狼牙棒，将围着她的羌兵都打飞了，又冲到甄问那边，一棒打死他的对手。然后，拖着甄问，边打挡路的羌兵，边往下城通道那边冲去。只是羌兵甚多，又重新围上她，她还要照顾甄问，逃生之路近在眼前，却又仿若在天边，难以接近。
　　“明谕，放手吧，带着我这个累赘，你逃不出去的。”甄问劝道。
　　“不，甄叔，相信我，我们都会活着。”林晓坚定的杀了两个趁机偷袭的羌兵。自己爆发出来的力量撑不了多久了，林晓拼命往前冲，却怎么也突破不了羌兵的封锁。死亡距离她是如此的近，她就像落入蛛网的小虫儿，怎么挣扎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