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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试牛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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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的酒吧店面应该不繁华,夏鸣下了车竖起耳朵,周围偶尔有些声响,一点也不杂闹,和自己想的酒吧不太一样。王友亮带着他进了门,不一会一个男子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领着他们坐到了酒吧的角落。
男子就是酒吧的老板,王友亮的堂哥,肖黄河,今年三十有五,单身,钻石王老五。性格挺好,自来熟那种,见到夏鸣主动打了招呼,调笑道:“哟,你们两个小哥这是怎么了?一个乌鸡眼,一个猪嘴巴,呵呵。”气的王友亮撅鼻子瞪眼睛,嘴巴嘟囔着骂了一句,“哥,你这嘴咋就这么损,怪不得一把年纪还是单身,谁能接招你这刀子嘴呀。”夏鸣拉了拉他的袖子,毕竟是哥哥,怎么可以往人的痛处上打击。王友亮笑了笑回头对他说:“没事,我这哥虽然大我十几岁,但是我两关系好着呢。”夏鸣这才放了心,初到陌生地方绷紧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
肖黄河的店与其说是酒吧,还不如说是休闲吧,室内灯光温馨,淡淡的蓝色。一张张小桌子精致漂亮,每个桌上都有一展波西米亚风格的台灯,客人不多,三三两两散坐着,没人喧哗,都小声地说着笑着,喝着酒品着咖啡。
中间有一个高出一个台阶的圆形舞台,放着一架钢琴,几个高脚凳。一个男子正弹着悠扬的乐曲,高脚凳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面前架着一个麦克风,美妙的声音萦绕着飘扬起来。
夏鸣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这种氛围,很舒服,很惬意,全身都包裹在音乐里,让他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陶醉起来。
“没来错吧。”王友亮见他如此陶醉,调侃着,塞给他一瓶酒,又拉着他另一只手摸到了桌上的碟子,说道:“花生和豆干,你直接用手,我们都是直接上手的。”夏鸣点点头,摸到盘子里面的豆干,吃了一个,味道不错。
肖黄河陪着表弟聊着,时不时打量对面垂目的男孩,虽然嘴角有伤,可是也不影响整个外观,模样什么的都是一等一,瞎了眼真是可惜了。
过了大约半小时,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弯腰凑到肖黄河耳边说道:“小罗说他来的路上被摩托车挂上了,在医院呢,赶不过来了。”肖黄河一听,犯了愁,酒吧的歌手们都是跑场子的,这里唱几首,等会还要去下一个场子唱,每个人都有自己时间段,小罗意外不能来,那等会不是要冷场了。
他让服务生给台上的歌手说今晚多唱两首,只希望能拖延时间。肖黄河平日对人不错,那些人都爽快的答应了,可是回话说最多八点必须走人,不然下一个场子赶不过去了。肖黄河这才真的有些急了,起身准备离开,找些磁带凑合应付今晚。
王友亮喊住了他,指了指一旁已经一瓶酒下肚,脸颊微微有些红晕的男孩嘟嘴做口型:这个,声音不错……
一个瞎子,能行吗?肖黄河有些疑惑,只见王友亮又用口型说:我听他唱过歌,声音好着呢,比你台上鬼哭狼嚎的那个强多了。
肖黄河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吧,也没别的法子,坐下来喊了声:“夏鸣……”
夏鸣晕乎乎正听得开心,只觉得有声音从远处飘过来,也找不准方位,盯着桌面‘嗯’了一声。王友亮笑着问他:“嘿,夏鸣,想唱歌不,我哥这里有可好的吉它了。”
夏鸣酒量不好,却没醉,听了赶紧摇头,道:“不要,这里人多,我不好意思。”
王友亮用指头戳了他脑门一下,低声道:“哟,你还是大姑娘不成,害什么羞,再说了,你又看不见,就想成是你一个人,紧张什么。”
一听这话,夏鸣不乐意了,抿着嘴不再说话。王友亮暗暗吐了舌头,这是踩在地雷上了,本来好说话的人,这会儿怕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了吧。
肖黄河看出夏鸣不太高兴,也明白这孩子气什么,赶忙打圆场说道:“夏鸣,肖哥这是没法子了,本来唱下半场的歌手路上出了意外,来不了了,若是冷场,会有顾客不满意,是会影响生意的,我也不强求人,你不能唱也就不为难你了,若你能唱,就当帮帮哥好吗。哥不会亏待你的,我给你报酬,一百块钱怎么样。”
夏鸣有些为难的蹙了蹙眉头,抿着嘴巴不说话。他没有在外人面前唱过歌,的确有些怯场。他也怕别人看出他眼睛有问题,会嘲笑他,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可是,他又渴望展示一下自己苦学的吉他和自学的歌曲,他也想过,有一天他的听众不再是自己。一个晚上就能挣一百呀,对于辛辛苦苦一个月才挣六七百的夏鸣来说,的确是个诱惑。想了很久,他才怯懦的小声道:“肖哥……那我试试吧……”
夏鸣被带到舞台,上台阶的时候被绊了一下,他窘迫的满脸通红,竖起耳朵也没听见嘲笑声,不免自嘲,当真是自己太过介意,庸人自扰而已。
抱着精致的吉它,试了试琴弦,摸到话筒,深吸两口气,借着微醉的酒意,张口唱了一首张信哲的爱如潮水。
他的声音很清澈,没有过多的华丽的转音,很淡,像流水一般,流进安静的心灵。修长的指尖拨动着琴弦,熟练地动着,弹奏出陶冶的乐章。
他不知道,此刻台下很多人都侧目看了过来,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孩低垂着睫毛,轻声的歌唱。那画面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电影,男孩的举手投足都是那么潇洒俊朗。
一曲完毕,王友亮从惊讶中回过神,吹了一个口哨,拍起了手掌。不少人也跟着拍起手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听在夏鸣耳里却是莫大的鼓舞。慌乱的心跳平复下来,他觉得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歌星的感觉,幻想着下面都是陶醉的歌迷,期待着自己下一首歌曲。他腼腆的笑了笑,咬了咬下嘴唇,轻声说道:“谢谢……”停顿了一会,他又拨弄吉它,轻声唱起。
此刻的夏鸣不知道,台下有一个人从他上台,就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从他修剪整齐的头发到洗的泛白的运动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收回目光和自己的哥们喝酒聊天。
夏鸣唱了大约十首歌,第一次唱那么多,加上有些紧张,打烊的时候他觉得嗓子都要冒烟了。肖黄河给他钱,他打死不要,两个人推了半天,才塞进夏鸣的口袋。“这是你应该得的,拿着。”肖黄河赞叹道:“这么好的嗓子,别浪费了,有没有兴趣来我这打工,价格我们可以详谈。”
夏鸣犹豫着,想了想道:“我回家和我妈说说。”一旁的王友亮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妈,我要吃奶~~~~~”气的夏鸣回身就是一拳头,被胖子躲了开,听着他的动向,摸索着靠近,非要狠狠教训这个死胖子才能泄气。
两个年轻人一个跑,一个摸索着往前移动,突然就撞了一个满怀。夏鸣以为打烊了没有客人,哪知道撞进了一个宽大的怀里,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撞着你吧。”说着往后退,被椅子瘪了一下,身子摇摇欲坠。
那人伸手拉了一把,这才开口:“我说刚才看你怎么眼熟,原来是你呀,来这里打工的?”夏鸣一听声音,‘啊’了一声,指着那人的方向道:“你……是你……今天的警察。”
潘勇习惯性的伸出手,自我介绍:“潘勇。”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着一个目盲的人伸手是多么的可笑,又不好放下来,干脆自行拉起夏鸣的手握了握。
突然的接触吓了夏鸣一跳,赶忙抽回手,又觉得自己不太礼貌,尴尬的低着头说道:“找我有事吗?”
“夏鸣,干啥呢,跟谁说话呢。”王友亮跑过来,看到潘勇一惊一乍道:“警察同志,我的救命恩人呀,真高兴见到你,改天请你吃饭。”
潘勇笑了笑,看了一眼依旧微垂着头,注视着地面的夏鸣,原来这孩子叫夏鸣呀。接近午夜,潘勇见两个年轻人,都还有视力问题,不放心道:“你们怎么回去?”王友亮瞧了瞧空旷的马路,有些担忧道:“打车呗……如果能打到……”夏鸣握着王友亮的胳膊,心里担忧,这么晚回去,指不定要被骂个狗血呢。
潘勇陪着他们在路口站了一会,也没见一个车影子,耸耸肩:“这个巷子怕是不好打车……”王友亮焦急的嘀咕:“那怎么办呀……”潘勇接着道:“你们要是不嫌弃,我送你们吧。”王友亮环顾四周,除了对面街道一辆警车,连个自行车也没有。他指着对面的警车皮笑肉不笑,“你不会用警车送我们回家吧。”潘勇咧嘴笑道:“你们若是不嫌弃,我愿意效劳。”
坐进车里,王友亮还在调侃:“我长二十二年,第一次坐警车,夏鸣,坐着舒服不。”潘勇从后视镜一直观察夏鸣,只见他很认真的思考着,然后很认真的请求:“请你不要拉警报,那样回家我妈会吓死。”听他认真的说完这话,两人先是一愣,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夏鸣觉得自己这要求不奇怪呀,一时也弄不明白他们笑个什么,红了脸不说话,眉头都皱了起来。潘勇越发觉得这个孩子可爱的紧,就想逗弄他一下,故作慌张的喊道:“糟了,来了警备司的纠察,我公车私用可是要被抓的,你们估计都逃不掉,今晚要去局子里录口供了。”
王友亮看见空空的道路,心下明白潘勇是在开玩笑呢。可是夏鸣却当了真,一下子表情都紧张起来,眼睛也睁大开来,望着前方,摸索着一把抓住潘勇的胳膊,急切道:“问起来就说是我遇到了麻烦,找你帮忙呢……”
王友亮‘扑哧’一声笑出来,“傻子,你还真信呀……”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闭上嘴。一旁的夏鸣愣了一下,旋即打开车门径直下车,从包里摸出盲杖一抖,杵着盲杖沿着街道走了。王友亮吐吐舌头,暗叫糟糕,对潘勇说道:“你不该对一个瞎子开这种玩笑……”
潘勇追了出去,一把拉住了疾步前行的男孩,赶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平日里口无遮拦的习惯了,你别介意,我给你道个歉。”
夏鸣停住脚步,微微侧着头,低低地说:“以后不可以骗瞎子……会难过的……”
昏黄的路灯照在夏鸣的身上,映着淡淡的忧愁,狠狠揪了一下潘勇的心。那孩子低垂着目光,坚强中透着委屈,平淡中露出自卑,他就那样安静的站着,缓缓的说着那句话,让听的人有种罪恶感,跟着难过起来了。
那一晚,潘勇很难忘记,不光是这个高高的男孩俊俏的外表,还有那颗敏感的多愁的心灵,以及危机时表现出男子汉般的仗义,都给了潘勇极深刻的印象,然后自己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这个孩子,被牢牢的固定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