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三章 风声凛冽 ...
-
吕蒙看着凌统白皙的耳根子又开始泛红,心里暗暗爽了一下,脸上还是装得一本正经:“这样,你给甘宁送一份降表,一封情书。降表要悄悄地送,情书在降表之后,大张旗鼓地送……”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统打断:“你是嫌我丢人丢得不够啊!”
吕蒙笑笑:“非也,只是借鉴魏国曹操离间韩遂马超之计,再加上甘宁对你的感情在,到时候我们就来他个百口莫辩。”
凌统还是有些懵:“具体要怎样?他可不能死,残也不行!”
吕蒙看凌统的激动样子,心下了然:“头儿,所谓情之所至,你的那封情书一定是感人肺腑。”
凌统又要跳脚,吕蒙神叨叨招手:“头儿附耳过来……”
凌统听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这样甚好,甘宁能带来几万军,足够我们退守彭城,那里就是你们的地儿了。”
吕蒙垂目:“头儿英明。”
“不过,你什么时候跟你那些属下通的信?”凌统话锋一转,眯眼看他。
“我……”吕蒙一时语塞,眼神有些无措。
“哈哈哈,我逗你玩呢!”凌统拍拍他肩,“你是个人才,八面玲珑,孙权得了你,早晚必掌大权。”
吕蒙诺诺,看凌统飒飒然走开,呼出一口气。
他说的轻松,其实胜算……根本不知道能有几成。
不成功,就只能成仁。
“孙权……”在没有人的地方他低声,叫出了个大逆不道的名讳。足下塔楼无遮无拦,只有风声相应,呜呜作响。
“皇上,皇上!”孙权正坐在殿上阅奏章,手上朱批轻点,落下几点细细的红。
孙策不在的时候,他会有一种错觉,这偌大的朝堂是他的,这些折子他批了,就会有人按他批的来做。
不过错觉终究是错觉,总是要被什么打破,比如现在。
孙权放下笔,看内侍急匆匆跑进来:“皇上,有匹马非要闯进白马门,疯了一样,根本拦不住。”
孙权觉得好笑:“这点事,去找侍卫们解决便是,找朕作甚?”
“皇上,那匹马……额前一绺白毛,很像是陛下的踏燕!”
孙权怔了一瞬,踏燕……送给吕蒙的踏燕……
“带朕去看看!”
孙权大步走出太初殿外。隔着一段玉阶的距离,只见阶下一匹瘦马,一身皮毛粘成一绺一绺,居然已经能看见鬃毛下肋骨森森。
一瞬间,孙权也认不出是不是自己曾经的爱马。
不过下一刻孙权几乎要站不住。只见那瘦马居然仰头,四蹄跌撞,居然攀起玉阶来。
两腿的孩童都爬得困难的玉阶,更何况四蹄的马,还在如斯虚弱的状况下。
孙权心下颤动,顾不得再多,匆匆步下台阶。
“踏燕!”
瘦马恍若未闻,依旧颤巍巍跨着台阶,干瘦的四肢上伤痕累累,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孙权从来没觉得这殿前的玉阶有这么长,长到几乎要隔绝了这世上仅存的忠心。
“二黑!”
最后孙权终于想起,吕蒙曾经打趣说这马有两种颜色,又这么黑,不如叫二黑吧,贱名好养。
他还说过什么孙权不太记得,只模糊记得似乎还有一句,和着那夜的青草香气。
“这样,见物如见人……”
“二黑!”
只见瘦马颤了一下,好像被这一声抽干了最后的力气,四蹄一跪,身子也轰然倒地。
玉阶很陡,孙权就眼睁睁看着它一阶一顿,像一个没有生命的麻袋,复又坠入阶下的尘土中。
孙权上前,指尖只来得及触到二黑眼角一滴已经冰凉的泪。
“皇上,皇上!”内侍惶恐,上前想要扶起他。
“滚!”孙权吼道。
一向性子温和的帝王,从来没有这么暴怒过。内侍诺诺,默默退开。
一时间,皇城巍巍,雕栏玉砌,却衬托出一个人的渺小,一条生命的脆弱,孙权伸手,合上二黑湿润的双眼。
到底是一路怎样狂奔回来,才会这样力竭而死?
“你想告诉朕什么,是子明怎么样了?”孙权喃喃,恍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赏月的夜晚,露珠如雨般坠落,洒在彼此裸露的肌肤,泛出清冷的水光。
没有回答,只有四下寒风凛冽,恍若呜咽。
有什么落在他脸上,冰凉凉一道滑下。
孙权昂头,只见天幕低垂,正下起今冬第一场雪。
心里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好似空了一块,灌进了寒风,结成了冰。
这时候他想,若是吕蒙无事,也许再见一面,就能看清自己的真心。
可是二黑的尸体就躺在他脚边,烈马忠主,至死不渝。
所以他终究不再奢望,只是淡淡起身,唤人来将二黑厚葬。
雪花开始只是零星,转眼就纷纷扬扬,雪片子融在嘴边流进嘴里,微微的苦。
“公瑾的墓,还有没有人去拜?”
“回皇上,本来是没人敢去的,可是今年不一样,军司马韩当在清明中元都去拜祭过。”
孙权点点头,看来那和尚的偈语还真起了点作用。
“后天十一月初十,朕要出宫,你不要张扬,少带上几个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