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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有多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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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恩病重的那一年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折磨,他不能吃东西,浓缩营养片对他的胃又刺激太大,到最后他的胳膊上满满的全是注射营养针的针眼。那个时候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图恩的鼻息,然后摸他的手,我怕有一天醒过来身边已经是一具冰凉的身体。
我怕来不及在他死之前离开。
我记得有一次我被医生叫醒,那个医生戴着一副白框眼镜,浅蓝口罩,穿着和图恩一样的白大衣,手里拿着一张图表,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病危”两个字。我心跳了一下,赶紧张嘴:“怎么了?”那个医生指着我身边的图恩,说话冷冰冰的:“他快不行了。”
感觉就像在晚上下楼的时候踩空了一阶,心里忽然空一下,然后就像着了火一样歇斯底里的烧起来,我咬着牙扭过头去看图恩。
那个医生指着我:“还没断气儿呢,大概有话要说。”我的心急的要跳出来,也顾不得周围还有别人,拉开图恩的被子,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那医生还在说:“能支持到现在算是奇迹了,大概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
我掐着图恩的手心:“哪有什么奇迹不奇迹,要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他就不会死!”
图恩的嘴唇动了一下,那医生赶紧说:“哎哎,他要说话,他要说话。”
我把耳朵靠近图恩的嘴唇。
图恩模模糊糊的吐字,我听得似懂非懂,心里又急又悲。那医生不停的大声说着什么,我侧过头说一声:“别喊!听不清图恩的话了!你别喊!”
图恩的嘴唇还在吃力的一张一合,我想吻他一下,可又怕妨碍了他的呼吸,我死死抓着图恩的手跟他十指交叉,说话都咬牙切齿:“图恩,你要是疼我,就别走!”
那个医生的开始朝我这边伸手。
我没管,把耳朵凑近图恩的嘴唇。
图恩说:“安……我……”
我忙不迭点头:“你不走对不对……”
“……不……”
“图恩你不会离开我的……”
“……我不……死……”
医生拍我的肩膀。
我扭过头看医生。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没见心电图啊,他心脏都停止跳动两分钟了,你这是干嘛呢?”
我张了张嘴,然后摇头:“不是,没死,图恩正跟我说话呢。”我看着图恩,图恩的嘴唇不动了。
我摇了摇图恩:“你说话。”
图恩一动不动。
我喊了一声 :“你说话啊。”
医生不耐烦:“推冷藏室了!”
我抱着图恩:“你们敢动他!”
很多医生和护士像沙丁鱼一样涌过来,他们拉我的手,扯我的脚,我使劲搂着图恩的脖子,尖叫起来:“他还没死呢!你们敢!”
“什么敢不敢?”
我醒过来的那个时候,满脸都是眼泪,手死命的勒图恩的脖子,图恩有点无奈的歪头看着我,脸色有点苍白,但精神还算好。
我喘不上气来,抓着图恩的手腕,抖个不停。
图恩会意的摸我的头,我使劲抱他,连腿都搭上去。
“这是干嘛……”图恩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倦怠,有点轻微的鼻音,听起来让人不自觉的安心。他隔着睡衣领子吻我的后颈,然后在我耳边摩挲了一会:“安安想做了?”
我哪有什么做的心情?我摇了摇头,呼吸还没平息,整个人都贴在图恩身上。
“可是我想做了怎么办……”我还没回答,图恩就把我从他身上剥离,然后整个人覆盖上来。
我喘了口气:“我不想做。”
图恩支起身子,看了我一会,眼睛泛着轻微的水光:“那安安不怕以后没得做?”
后来,图恩得逞了。反抗什么的,当然不可能。
可是因为图恩最后说的那句话,我一个星期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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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往事。
忘了就再也不疼了,可是我到底还是细细的一点一点的记起来了。
我张开眼睛,叹了口气。
图恩正看着我。
我勉强弯了弯嘴角:“不用问了,我都想起来了。我叫安准,你叫图恩,我爱你爱的要死,被你不明不白的扔到4053年,你还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被你咬了,差点变成丧尸,本想一死了之,你又把我救回来。好了,现在你满意了,我又把你想起来了,从今以后还会因为爱而不得继续痛苦下去……你要的就是这个?”
图恩张了张嘴,然后又合上,然后慢慢的嘴角挑起一点:“有力气吵架了?”
我没说话。
“还差最后一针速溶剂,你身体里还有残留病毒。”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图恩看着我,眼睛弯了弯:“安安想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只是心里又冷又难受。
图恩转过身去,把一串钥匙交给我:“一会我给你注射最后一针,然后给你打开防护罩,你在里面把自己锁上。”
“你又要干什么?”
图恩盯着我:“到明天太阳升起来为止,不要打开锁。谁来都不行。”
我说:“又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图恩顿了一下,“记住,明天为止,谁来都不要打开。连我也不行。”
心很猛烈的跳一下,我看着图恩。
图恩过来吻我的额头:“安安要听话。”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图恩。我受不了你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会疯的。”
“没有时间了,安安,我现在马上给你去拿最后一支药,你等我。”
“图恩!”我看着图恩的背影,喊了一声。
图恩顿了一下,然后走到实验台前,拿起了一个烧杯,把里面的试剂倒了一点在试管里。
我喊:“图恩,你这么对我,不怕哪天我死了你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图恩配试剂的手停了一下,他扭过头,脸色苍白的厉害:“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安安,你爱我,舍不得我难过。”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图恩的动作越来越扭曲。
我看着图恩,图恩背对着我,一只手抓握着注射器,另一只手扶住实验台黑色光滑的台面。他抖得非常厉害,在那边站了很久都不过来。图恩忽然一下把实验台上的玻璃器具扫到了地上,玻璃碎渣和各色的溶液撒了一地。
“你怎么了?”
图恩没有扭过头来看我,我注意到图恩的指甲开始发黑。
“图恩?”
图恩忽然按了一下身边的黄色按钮,那动作更像是在挣扎,我睁大了眼睛,四周开始升起厚厚的透明的防护罩把我围在里面,然后防护罩连成一个半扣着的半球形。我赶紧从防护罩的小门里爬出来:“图恩?”
图恩扭过头来。
我忍着没叫,图恩的脸侧爬满了红色和青色的血管,眼神陌生,嘴唇红的像喝了血。我想起那天拿着“面袋”鸟的陌生图恩。
他盯着我,然后慢慢笑起来。
我爬进防护罩里,然后在里面上了锁。
图恩举着针头,“来,出来,打针。”图恩拍着防护罩,一下一下的。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还差最后一针。”
“出不出来?”
我没说话。
“不出来这一针可就浪费在这里了。”
图恩把针头插-进了自己的胳膊。
我立刻从防护罩里站起来,一不小心磕了脑袋。我喊了一声:“别……别瞎打……你……”我哽了一下,又指了指图恩:“咳,你知道你……是谁吗?”
图恩笑的像一只妖精:“不知道。”
我眼睛紧盯着没进图恩胳膊里的针头:“你,那个……知道我是谁不……我……”
“你出不出来?”图恩脸上开始不耐烦。
我想了一会,怕他把试剂打在自己身上。我把锁打开,站在图恩面前。我身上□□,光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股寒意从脚心慢慢的爬上来。
好吧,我又犯傻了。
图恩用手扶了扶我的胳膊。我往后躲了一下,图恩用力的拉着我,他越用力,我就越想躲,我眼前总浮现出那天图恩像看食物一样看我的眼神。
他的眼角开始慢慢的充血。我的呼吸不自主加快,图恩从左往右慢慢的端详我的脸,像一头饿极了压抑着爆怒的狮子。我喘了两下,不甘心的撇着图恩:“图恩,你是不是又想咬我?”
图恩没应声,一会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哦,我要打针。是吧。打针。”
图恩把我按在实验台上,我的前胸贴着实验台上的碎渣,疼的受不了。我说:“别这么按着我。太疼了。”
图恩的胳膊更加使劲,那个时候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不管现在的图恩是怎么了,反正他就是他,他要是把我折磨死了,等他清醒过来,后悔死他。
我想起图恩交代的:“谁来都不要开门,我也不行。”
靠。当自己是大灰狼吗。
我喊:“图恩,你打吧,你弄死我,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话说完的同时,后背一阵剧痛,我咬着牙喊了出来。图恩大概是把整个针头直直的插-进了我的后背,我大喘了一下,伴随着后背尖锐的刺痛,“图恩……你是有多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