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今晚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吃顿饭啊。”
“妮可,我给羽谦买了新的玩具,可以见个面吗?我想当面送给他。”
“妮可……”
座机录音断断续续地响着,录音里那个男子的声音一直不停在播放中,昭示着他的恒心。袖手沉思的女子靠着沙发凝眉,丝毫看不出被打动的样子。
刚刚起床的小男孩从房间里探出头,小小的手揉揉眼睛,软软糯糯地喊道:“妈妈。”
女子仿若被惊醒一般直起身,下意识地摁了下座机的结束键,她看到男孩便笑着朝他张开双臂,“来,羽谦,到妈妈这里来。”
男孩蹦蹦跳跳地扑到她怀里,习惯了般任由她把自己浑身上下都蹂躏了个边,他看了看桌上的电话,仰头看母亲,问道:“妈妈,刚才我好像听到了陈叔叔的声音。”
女子温柔的目光凝了凝,嘴角的笑也有一瞬间地僵,但是她恢复的很快,“没有啊,怎么会有,他没有在纽约。”自从君轶逝世后,她便带着爱子移居纽约,纽约是诺斯家族的总部所在,但最为重要的是,她不忍再在加州的家中生活,那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她美满短暂婚姻的幸福回忆,那些过往越美丽,就越是显示出她如今的寂寞来。
“真的吗?”男孩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显然不相信。他看了电话一眼,挣扎着从母亲的怀抱里跳下地来,伸手在电话按键上一通乱摁。
“羽谦!”安妮来不及阻止,电话留言的声音再次响起,电话里才陈旸最新留言是这样说的:“妮可,马上那个我就要离开美国了,我希望离开前可以见你一面。都这么久了,我希望我所做的一切是有回报的,不是全都白费了力气……23号之前,可以给我个消息吗?”
安妮在他的话语里微微冷笑,如果每一份付出都是有回报的,那么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都在哭诉着世界的不公平?付出自然是第一步,但得到却是两码事。
她并没有将这些请求放在心上,她当然有资格拒绝。爱是一厢情愿的时候,无法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这一点经过了上下千年来无数人的认证,至今包括可预见的未来都会有人前仆后继地认证。
她安妮总来不干这种傻事,她爱上的人是一定要牢牢把握在手心里不能放的。对于该爱的人,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追,但对于不该爱的人,她即使在渴望也不会迈动脚步!
“妈妈妈妈,陈叔叔要走了,我们去送送他吧。”君羽谦摇摇母亲的手,渴求地说。
“为什么要去送他?”安妮捏捏儿子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很喜欢他吗?”
君羽谦说道,“陈叔叔不是妈妈的朋友吗?送别不是很应该的事情吗?”
“可是……”安妮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不是普通的朋友。”
君羽谦小朋友疑惑地瞅着自己的母亲。安妮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慌,又听儿子说,“妈妈,书上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陈叔叔曾经给你削过那么多的苹果,你为什么都不愿意送送他呢?”
安妮当然记得那段时光里那个男子代替了爱人的位置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光,一个月,不算短,但铭记五内。
可是……这就能代表,他爱自己?哼,既然保证不了,又何必回应?
也不管儿子惊诧的目光,她负气一般拿起电话给那个人拨过去,那一头接起的速度异乎寻常得快,陈旸几乎是用一种欣喜若狂的语气在说话:“妮可!真的是你!你……好吗?”激动到无法自持,几乎让安妮把口中的话咽回去。
只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陈先生,请你不要这么激动,我和我还好好活着,不用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陈旸在她的冷言下淡定了一点,但仍然还是保持着欣悦。“喔,那,妮可小姐,你是答应我的邀约了吗?”
安妮深吸了一口气,郑重而缓慢地说:“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因为非公事见面了,这样无论对于我们哪一方,都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怎么会!”陈旸惊愕了一秒,立即急切道,“妮可!妮可是不是又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我真的没有再找别的女人,我一直都在等你……”
“住嘴!”她咬牙切齿地道,“你找不找女人是你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做什么牵扯我!我,我今天就是郑重地跟你说一声,以后我们只是商场上的朋友,再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关系,你也不要再给我留那些有的没有的留言——无聊透了!”
她就这样干净利落快刀斩乱麻地放了狠话,再挂了电话,连电话线都拔了。小羽谦看着妈妈忙上忙下的样子,想不明白,其实他也不用明白,那些都是大人的事。
明明早上还是阳光明媚的样子,安妮本想着带着儿子出门散步的,却没想到中午一吃完饭就刮起大风来,不久,倾盆大雨就下了下来。
安妮把儿子赶回房间去看书玩玩具,自己也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门铃大作。佣人上来禀报说:“太太,有一个年轻男人找你,他说他姓陈。”
安妮愣了一下,随即咬了咬唇说:“我不认识他!姓陈?我还姓杨呢,跟他说我不在家啊。”一面说一面匆忙地往楼上跑,如同在逃避什么似的。
她窝在床上睡午觉,但却始终睡不着,总是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一般,浑身都不舒服透了。她索性起床,打算找些别的事情干干。
路过窗户的时候,真是不可避免不由自主地拉开窗帘往下看了看。无奈地发现外面的瓢泼大雨中,一个高瘦的身影仍然□□在其间——她不由心乱如麻。
她的每一次演讲都会说着这么一段话:当你想要的时候就去要吧,趁着你还年轻;当你能要的时候就去要吧,趁着你还年轻;当你需要的时候就去要吧,趁着你还年轻。
她也不再是18岁,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她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爱慕的那个人离开她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她明白生活的意义,也明白婚姻的意义,却远远不能够明白自己心中爱情的定义。
每一次回想起君轶刚刚离开自己的那一段时光,她都忍不住要在心底狠狠地骂那个趁虚而入的狼——他怎么可以这样迅速到位,带着势在必得的勇气。
屋外“滴滴答答”凌乱的雨滴声如同她此刻烦躁的心。她忽然想起儿子今天的话来,咬咬牙忖道:我们只是朋友,朋友收容没有带伞的朋友那是很正常的!
抱着这样的念想,她打开了大门,撑着伞走到陈旸身边,“进来吧。”说完转身就走。
“妮可!”手背被湿冷的手抓住,那人单膝跪下,无比虔诚地说:“你要在拒绝我了……妮可,我已经爱你爱到不可自拔了……”
不可自拔?她冷笑着甩开他,“我是别人地里的萝卜,你当然不能自拔了。”
“妮可!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什么机会?给你占有我丈夫在我心目中地位的机会?别妄想了,陈旸,你不要毁了了你的下半生,放在我身上,这样不值得的!”
“我说知道就值得!”陈旸目光坚定地喊道,“如果今天你不答应我的求爱,那我就在雨中长跪不起!如果你真的选择要伤害我,那就请伤害个够!”竟然还摆出双手张开任人鱼肉的姿态。
“你白痴啊!”安妮气极了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指着他骂道,“你能不能有点尊严?一点都不像个男人!你给我进来——我告诉你这种淋雨求爱的桥段已经太老了!二十多年前就有人用过了!”
陈旸知道她已经心软了,证据是她那没有任何力道仿佛是打情骂俏一般的一巴掌,微微扯了扯嘴角跟在她身后,他戏谑道:“不知道是哪个跟我一样的傻子二十多年前做了同样的傻事。”
安妮关上门让佣人拿来干毛巾,对他说道:“二十多年前那么著名的三角恋你不知道吗?那个硬是要喜欢已经喜欢上别人的人,为了讨心上人的欢心可是费尽了心思——这不过是其中一件而已。”
陈旸不知自己有是在哪里得罪了七窍玲珑心的她,不敢再说什么,摸摸鼻子乖乖跟着佣人进客房起梳洗打理自己。
等他出来的时候安妮正在和下午茶,君羽谦趴在母亲怀中睡得香甜,安妮看着他出来便让保姆将怀中的孩子抱回卧室去了。
“请坐。”她难得心平气和起来,陈旸也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轻噙一口蓝山,安妮就着咖啡的醇香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喜欢你,安妮。”
“所以呢?”她轻笑一声:“所以你想要娶我吗?”
陈旸极其认真地说:“如果你愿意嫁给我……”
“那是不可能的!”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生冷,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河面,厚重的全是冷意,“你凭什么娶我?”
陈旸一愣,“我为什么不能娶你?”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简直是绝配啊,即使是结过一次婚也无关紧要啊。
“呵……大少爷,结婚不是应该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的吗?感情不是很无关紧要的东西吗?你的过去我不是一无所知,可是我的眼中从来容不得沙子……我可不要整日为了枕边人的忠诚坚贞而提心吊胆。”
她说:“你曾经问我你那里比不过劳伦斯,你还没感觉到吗?我钟情的是什么?而你,又给得起吗?”
陈旸张口结舌地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觉得浑身的热血似乎都在女子的质问中冷取下来,满腔的爱意也是如此。
安妮背过身去,不再说话。他们都彼此沉默着,只有时间在继续向前走。
就在这个气氛越来越凝重的时候,安妮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克里斯汀——他们现在不是应该在比赛吗?安妮狐疑地接起来。
“喂,克里斯汀阿姨,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克里斯汀没有丝毫停顿,几乎是恨不得将一句话挤成一个字来说。
她说:“妮可你快来啊!艾伦在比赛过程中出了事故,从滑道上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