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棉》落木唯萧

14、一个孩子的重量4

　　梁辰这辈子只叫过别人爸爸，从来没有人叫过自己一声爸爸。在美国的时候，王敏怀孕过一次。那时他不知道王敏的想法，趴在王敏才2个月未显怀的肚子上对着肚子装着孩子的声音自己唤自己爸爸，甚是满足。
　　现下，却真真实实的有一个孩子叫了自己一声爸爸。他低下头只看得见孩子头顶好看的发旋。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抬头望一眼还立在那里的秦棉，她微微冲他笑了一下。似是在鼓励，又似是在支持。
　　“妈妈说你是爸爸。你是我爸爸吗？”小孩子见大人久久没有反应，抱着大腿的手越发收紧了些。懦懦地又问了一句。
　　“是，是。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梁辰好看的脸庞因为高兴，激动或者其他什么变得更加的生动起来。他马上蹲下身，抱住那一个小小女娃娃。口中喃喃：“阳阳。我是爸爸。”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作为一个父亲，能感受到的那些感动。
　　从不远的这一个角度望过去，秦棉此时此刻才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后她的生活会有多大的变化，不知道孩子的未来会有多大的未知，不知道他的家庭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的孩子有父亲了。
　　骆晓在过去得知他回国且单身的消息后一直明里暗里让自己去告诉他真相。她每每坚定着说不。一是因为他确实没在孩子这件事上有过选择的机会，二是她怕他会讨厌这个毫无征兆就出现的她生下的孩子，再者她始终不觉得他和王敏真的分开了，她不愿用一个孩子去逼迫他什么。
　　不过，现在见到这样的情形，秦棉又有些庆幸梁辰的父亲见到了阳阳，并且查到了些什么。孩子一直都是无辜的，她失去了许多的生下他，总是希望她能给她这世上最完美的幸福。父亲却总是她最力所不能及的硬伤。不管以后会怎样，至少梁辰肯认这个孩子，那么至少她的这一个孩子不会因着父亲而有太多她造成的遗憾了。
　　秦棉想着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在阳阳这般年纪的时候，父亲在建筑工地出了事故，不治身亡。母亲在后来的年岁中一直住在他们原本的房子中，未曾改嫁，拼命工作，照顾她，供养她。同样都做了单身母亲，秦棉一直觉得自己远没有母亲做的那么好。虽然母亲话语不多，却总是在重大的事情上有着自己的考量。比如让她上高中，让她考大学。即使老房子中只住着2口人，也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她那日就跪在母亲的房门口，一夜望着那被擦拭的隐约反着些灯光的地面在心中一遍遍的说对不起。
　　母亲从来都不想自己步她的后尘。只身一个女人挑起一个家庭的担子。其中的痛苦，委屈又有谁可以感受的到。
　　可到底她不能原谅的是自己还是她这唯一的女儿？
　　有认识的阿姨，大叔投来异样的眼光。秦棉慢慢走过去拍拍梁辰的肩膀说：“走吧！”
　　秦阳到底是个孩子，对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十分好奇，一股脑得就跑到副驾驶座的位置上做好了。秦棉打开车门望一眼还在不断看着这边的那些人，有些无奈的坐了进去。
　　梁辰今日开得车不是上次那辆。白色的奥迪车缓缓的载着三个人滑了出去。
　　“爸爸，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们？”
　　“爸爸，你以前住在海的那一边吗？”
　　“爸爸，你和阳阳长得真像。”
　　“爸爸，你以后会和我们住在一起吗？”车子刚并入N市不算拥堵的车流，孩子就转身将身子凑近梁辰一股脑的问道。
　　“阳阳，爸爸要开车。回家后再说。”秦棉这句话说得口气有些重，她平日里对孩子还是一贯温和的，所以她一语气加重的说话，孩子就明白她这不是在随便说说的。撇着嘴将身体坐正。望着前面的路说了句：“哦。”
　　梁辰在脑子中想着孩子的那些问题。思付着要找个时间和孩子好好沟通下自己这5年时间的缺失问题。
　　“麻烦送我们回家吧！湖南路那边的清新花园。”
　　“嗯。”
　　孩子虽然被妈妈勒令不能问问题，但身体还是不断的扭来扭去的去张望自己的爸爸。望一眼，又撇回来，然后再去望一眼。梁辰因为专心开着车没注意到。秦棉坐在孩子后座却望得一清二楚。她轻轻笑了一下，转头望向车外。
　　接下来，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方才孩子问的那些问题。最后一个激起了秦棉心中不小的涟漪。“爸爸，你以后会和我们一起住吗？”在孩子眼中，爸爸妈妈自然是会住在一起的。她前几年也只是告诉孩子爸爸在国外，从没有说起他们根本就只是陌路之人，没有夫妻的名分。现在，爸爸都认了。可该怎么和孩子解释，爸爸为什么不是妈妈的丈夫呢？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要再从长计议的。5年前，她不会拿这个孩子威胁什么，5年后，她依旧不会这么做。
　　这个地方是秦棉租住的地方，这还是情况稍微好点后重新找的一个条件好了许多的住处。这几年，她一直努力工作，却依旧没能攒够房子首付的钱。她希望能在孩子上初中前在N市有一套她们的房子。
　　这个小区梁辰没有来过，在秦棉的指点下才找到了路。房子有些老旧，原本就是做建筑的人，一眼就看出是上了年纪的住区。梁辰将车子开进小区，慢慢皱起了眉头。
　　秦棉先下了车，又跑到前门去领着孩子下车。梁辰这时也熄了车，走了下来，去后备箱提秦棉的行李箱和孩子的“小瓢虫”。
　　“我帮你们送上去吧！”
　　“好，谢谢了。”
　　这三层楼，梁辰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走着。谁都没有说话。脚步声在楼道中来回游荡。这个时候一般人都还没有下班，一扇扇门都锁紧着。
　　“到了。”开了房门进去，梁辰把东西照秦棉说的放到了客厅后起身打量了起来。
　　两室一厅的房子。布置得倒是极为舒服，一看就是女人家的手笔。孩子进屋后就挣脱了秦棉的手，有些怯生生的走到梁辰的身边，握住他的一方一角说：“爸爸。你叫什么？”
　　秦棉原本都已经走到厨房的门口了，听到孩子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有些错愕的转过了头。
　　“梁辰，高梁的梁，时辰的辰。”梁辰虽然不知道孩子为什么突然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一番。
　　孩子才5岁，哪里会知道时辰这样高深的词汇。秦棉便在厨房门口开口说：“就是隔壁家辰姐姐的那个辰。”
　　“哦。妈妈，以后有人问我爸爸妈妈叫什么，我都可以答出来了。我妈妈叫秦棉，我爸爸叫梁辰。”
　　原来孩子是存了这份心思。秦棉听孩子那清脆的声音说出那样的话，其实心底有些伤感。孩子不太问她关于自己爸爸的话，她也不会主动去说。想来，她心里还是在乎这些的，在外面明着暗着也受过些这方面的委屈。她想到她自己小时候，即使她有过一个慈祥的父亲，父亲死后，还是会有同伴恶意的嘲笑她是个没爹的野孩子。更何况秦阳生下来就没有一个父亲。看来，也是孩子懂事没把那些事拿来和她说。
　　梁辰今日感触已经颇多，方才孩子那句话，他一下没想过弯来，听了也只是笑笑。等从秦家告辞走了出来，坐上车，看小区里有一家三口一同相携着回家，才明白了孩子那番话的意思。不由的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