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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秒射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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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深虽然在交际场上八面玲珑处处逢源,但却总怕别人在他跟前哭。
哭可以是宣泄,是示弱,也可以是另一种形式的指责。
刘建深的父亲曾是军人,退伍转业得了政策支持才成就了今日的地位,但他在家庭中所扮演的角色却并不怎么讨喜。
下级服从上级、儿子服从老子、妻子服从丈夫,这便是他理解中的天经地义,家中事无巨细都是他一人拍板,没有任何征求意见的必要。
故而妻子在无力反驳时只能用哭泣来作为消极抵抗,刘建深的父亲并没有处理家庭矛盾的经验,只会用摔门而去来表达被妻子变相指责后的不满。
刘建深自幼便向着为家操劳的母亲,自然觉得父亲的这种行为是不负责且不成熟的,作为家里的独子,他也理所应当地担负起缓冲家庭矛盾的责任,但在安慰母亲的同时,也被母亲的伤感绝望所感染,觉得心力交瘁。
或许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渐渐的,刘建深便很少主动去同情弱者,他并不喜欢这种被他人情绪卷入的被动感,但当面对着跟前哭得委屈的江彬时,他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刘建深取过江彬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搁在桌上,替他擦着哭花的小脸,想说些安慰的话,又觉着矫情或不合时宜。皱着眉站了会儿,刘建深终于憋出一句:
“要不要喝点什么?”说罢就觉着自己这话太失水准,想转移话题掩饰,却听江彬带着浓重的鼻音道:
“要……”说着一把夺过刘建深的手帕狠狠擤了把鼻涕:
“要装逼咖啡。”
刘建深思索了半晌才明白江彬说的是挂滤咖啡……所谓蹬鼻子上脸就是这么一种人。刘建深忽然生出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叹,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唯有取了江彬的杯子一脸无奈地往外走。
谁知刚打开门,就见了一堆方才还贴着小黑屋听墙角此时尚来不及躲藏的下属。
刘建深挂着满脑袋黑线尽可能忽略盆栽后鼓出的肚子、柜子旁撅着的臀部、椅背后伸出的一截毛腿,径直走进了茶水间。看来是该趁着下个月装修的时候把小黑屋的隔音效果提升一个等级了。
“喂喂最新消息老大只用了一分钟就把江彬弄哭了,现正替他泡咖啡赔罪呢!”
萧参拿着电话,听彼端缪可卿一脸兴奋压低声音汇报完,笑得别有深意:
“你的意思是说,建深他……”
“嗯嗯!!”
“是个秒.射男?”
“……”
刘建深端着咖啡回来时,江彬已坐回几案前对着电脑屏幕认真地核对资料。
见刘建深回来,他泪眼汪汪地抬起头,万分小媳妇地瞅着他。刘建深手一抖,险些将咖啡泼出来。幸好此时江彬垂了眼,没注意他的动静:
“老板,对不起,我不该出尔反尔还对您出言不逊……”
刘建深听了这话方稳住心神,顺利过渡到上级角色:
“中午前给我吧,先让广告公司快印一批应付明早……下不为例。”
江彬感激地接过咖啡:
“谢谢老板!”
看小家伙喝一口咖啡战斗模式全开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刘建深觉着,或许真的是揠苗助长太急于求成了……
人与树一样,总是向着上方成长,这是生命的本能,也是大自然所赋予的张力,只是每棵树结出的果实不同罢了。这么想着,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该考虑的只是如何对小家伙因材施教。
江彬集中精力干活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到十一点,就已经把最终稿拿出来给刘建深看了,虽然仍旧有不少他自己没找出来的错处,但介于知道他已经尽力了的刘建深并没有向往常那样批评他,指出错处后便自己改了,线上发给广告公司让他们先印几分宣传册、项目书的样稿下午送过来。
一场劫难就这样顺利化解了,江彬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对自己进行了反思,随即便决定以后手写记录好工作后一定要录入电脑存为电子版的工作笔记,这样每天做了哪些工作、还有哪些工作未完成便可一目了然,查询也方便。
于是江彬趁着午休,在当日的工作笔记的“已完成任务”栏里输入:
“宣传册、项目书最终稿。”
在“待完成任务”栏里输入:
“装逼咖啡太苦,买些奶球和怡口糖”换行:
“洗被我擤了鼻涕的老板的手帕,这年头竟然还有男人随身带手帕嘿……”
输完一回头,发现好心替他热了饭的刘建深黑着脸站在他身后。江彬猛的合上笔记本电脑机盖,刘建深已打开饭盒盖子,将蒋毅荣一大早辛辛苦苦给江彬做的炸猪排一扫而光。
江彬最终捧着一盒白米饭泪流满面地@远在帝都的师姐“朱八八”:
“师姐,谢谢你给我介绍这份特别锻炼人的工作,但我总觉着有一天我会被小黑屋里那只大型食肉动物给吃掉……”
“朱八八”收到消息后用手机输入:
“你的预感很正确。”想了想又删掉,转而回复道:
“怎么了?”
江彬郁闷地挖了一调羹老干妈拌饭:
“我昨天喝酒了,工作任务没完成,幸好老板没我想象得那么不近人情……”
“你把他想得太坏了。”朱八八回复:
“昨晚玩过头了?”
江彬被辣得浑身舒爽,又猛灌一口水回复:
“没,昨晚去新道场,见了齐陆师兄、郑静学姐他们……齐陆师兄没告诉我他有组织聚会……”
“哦,所以喝多了?”
“本来没想喝多。”江彬犹豫再三才如实道:
“可是他也来了。”
那边停顿片刻:
“何鉴?他回国了?”
乍看到这个名字,江彬仍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嗯,我完全没准备。”
“他有没有对你怎样?”那边迅速回了一句:
江彬知道师姐担心他,斟字酌句道:
“他没和我说过话,只是我喝醉了是他送我回来的。”
那边许久才回道:
“别因为他影响你的生活。”
江彬回了个笑脸,又觉着一阵胸闷。
他也不想因为何鉴那个渣而让自己的情绪再起波澜,可人的感情又岂是按着主观意愿行事的?
下午看了广告公司送来的样品,都一次性过稿,只在细节上做了点微调。
临近下班的时候,又接到何扬的电话,问他事办得怎样了,江彬只能道他尽力了,何扬也没追问,似乎逗弄江彬才是他的本意。
挂电话前,何扬道:
“明天可能会来个新同事。”
“啊?”
“我学弟,你照顾一下。”
江彬听得很莫名,刘建深没说过要来新人啊……而且即使来了,他与何扬的交情也没到随口一句话就照应一个人吧?
何扬似乎从江彬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
“他不好相处,但也得罪不得。我只是看在可卿的面上提醒你罢了。”
江彬本就何扬这种死缠烂打自信满满的男人没什么好感,应付几句便挂了。
下班以后,蒋毅荣试探着问江彬,何鉴有没有再骚扰他,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蒋毅荣这才松了口气,破例亲自下厨给江彬压压惊。
江彬晚上洗衣服,正好摸到刘建深的手帕,借此回忆了一下刘建深的音容笑貌,觉着自己之前确实有些冤枉他了。
洗好手帕晾好,蒋毅荣过来看到便询问起来,江彬不好意思说自己哭过,只说老板借他用的。
蒋毅荣眼珠一转,便在江彬早早睡下后偷了那手帕去自己房里。
翌日,江彬走前,蒋毅荣将自己做的爱心便当塞给他,顺便将保鲜袋包着的折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江彬。
江彬感激于蒋毅荣难得的体贴,拿着便出门了。
于是当日清晨,刘建深抖开江彬洗完还给他的手帕,便见上头绣了一张加长型卫生巾,下面一行小字:
“请大力吸干他不断渗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