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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快些长大 ...

  •   5、快些长大

      姓韩的那个小子下巴彻底歪了,其实我本来还想一拳把他鼻子里的假体也打出来,结果被一拥而上的表演系男生给束缚了手脚。猛虎斗不过群狼,脸上免不了挂上了彩。

      阵仗闹得太大,姓韩那小子被抬往医院的时候一直嗷嗷地叫唤着“我的下巴!我的下巴!”我冲他英烈般的造型回了一句,“甭谢我给了你个机会回炉再造,本就垫得跟次品似的。”沈措和林南音也被这声势给惊动了,邀我去家里疗伤敷药。

      林南音的父母林震和姚海若,一个央视副台长,一个中央音乐学院的教授,都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知识分子。这会儿一个离京开会,一个出国考察,短时间内回不来。

      趁着林南音跑上跑下为我找外敷的药时,我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原委大致和沈措说了下。瞅他颇为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活见鬼般的不可思议。又说,“别忙着感动,便算我还你上次的仗义援手。咱俩扯平了。”

      “来不及了,已经感动了。”他露出一口白牙地大笑起来,跟听了个多好笑的笑话似的。

      “怎么着?”看他那副表情,我郁闷地嚷出一句,“我就不能‘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林南音从药箱里翻出一瓶碘酒一盒云南白药走下楼,大约是话没听全,只听了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就对号入了座。她把脸凑过来搁上沈措的肩头说,“谭帅啊,你别这样。你老这么为我,我很困扰的。”

      沈措听见这话轻轻垂下眼眸,也不相驳,仅是笑。

      “姐姐哎,这是血肉之躯,这可不是砧板嘿!”袅袅婷婷一个美女,下手却一点儿不知轻重,疼得我直龇牙。

      “干嘛?”林南音嘟了嘟嘴,似还怪我没有揣着一颗感恩的心,“我从来没帮人上过药嘛!”

      沈措又是一笑,起身从女友手里接过药棉,“我来吧。”

      抬手轻轻掰过我的下巴。他的手指温度太低,跟冰似的搁上了我的脸颊,霎时就缓解了那火辣辣的疼痛之感。手指的力度控制得完全得当,药棉触在脸上的感觉非常轻柔,这小子为我上药时那目不旁视的认真眼神也太温柔了。

      他的脸就这么挨着我的脸,头一回这么近的距离打量这个男人。泪湖外露,眼睛又深又长,夸张的长睫毛随着他眼睛的睁眨,几乎就要触到我的脸上。鼻梁非弓非翘,跟刀削似的直得一点弧度也没有。嘴唇也漂亮,薄而且棱角分明,唇缘略翘,似乎随时随地都在索要亲吻。一瞬间脑海里蹦出一个形容词,鬼斧神工。最妙手的整形师精心雕琢怕也不过如此。我要是韩知晟,看见沈措这张脸立马就得哭。敢情这么多刀子全白挨了。

      但是那小子的一番话却始终绕耳不绝,彻底点燃了我骨子里的猥琐细胞。我看着这张离我不足十公分的英俊脸孔,脑海里充斥着各种绘声绘色的下[]流幻想,后来沈措大概意识到我一直用一种且复杂且龌龊的眼光看着他,下手忽然重了。

      “嗳哟!”脸上的乌青猛挨了一记重戳,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小子!”

      “自己来。”他轻勾一侧唇角,将手上的药棉塞在了我的手里。

      正说着话,一小男孩背着书包进了门。他看见我身旁的沈措时狠愣了一下,继而瑟缩在远处不肯过来。特瘦特小,头发黄拉拉的,难免让人联想到白公馆、方志敏和小萝卜头,一划的艰难险恶、营养不良。黑黢黢的两颗大眼珠点在眼眶里,衬得面色比草纸还白——应该是个挺好看的孩子,可惜看人的眼神凶神恶煞,就跟欠了他多少钱似的。林南音挥手招了他一下,他才别别扭扭不甘不愿地走了来。她对我们介绍说,“这是我弟弟,北声。”

      我看见沈措微微笑眯了眼眸:“嗨,小朋友。我们已经见过了。”

      那个小男孩猛然一个哆嗦,翻了个白眼说:“穿衣服的样子是第一次见!”

      估摸着是沈林二人在床上少儿不宜的时候被这小家伙撞了上。啧啧,没准这幼小心灵就得从此烙下了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了。“哟哟哟!这话听着有歧义。”我搡了沈措一把,阴阴笑道,“你小子把人孩子怎么了?姐弟通吃什么的也得看着年纪,不能欺负小朋友。”

      “我哪儿有那么禽|兽不如!”沈措大笑,忽而又玩性十足地半跪在这个小男孩眼前——我突然觉得这小子真是个挺有教养的家伙,即使和小孩子讲话也会刻意半跪半蹲保持那种尊重的平视的目光。他说,“小朋友,他的话你听见了?”

      林北声仰起脸,斜着眼白扫了我一眼,随即又恶声恶气地说,“谁是小朋友了!”

      “哦,对不起。”修长手指轻轻擦过男孩的脸颊,那张原本苍白得毫无人气儿的脸立马跟注了鸡血似的红了个透熟。沈措用一个非常认真非常平等的声音念出了对方的名字,“林北声。”笑了笑,又重复一遍,“林北声,快些长大。我等你十年后来找我。”

      “神经病!”林北声拔腿就往楼上跑,“砰”一声关起了房门。

      揍人与挨揍的阴霾统统烟消云散,我大笑着对林南音说,“你弟弟可太有意思了。”

      沈措用手指轻抚了抚下颌,轻眯的眼眸、轻抿的唇俱是意犹未尽捉弄人的笑意。林南音倒说,“他平日里经常三五天也没个一句话,碰见你俩算开了先例了。”

      我挂了个电话给邱岑歌,让他忙完了一定过来。沈措的室友,那个叫白玮的男生和邱岑歌都在校学生会的宣传部中发光发热,阶级战友一般的属性。因由也和林南音认识,于是一块儿叫了上。

      等人的当口,沈措坐在了钢琴前,开始自弹自唱。

      我想起上回同表演系的一伙人出去唱K,韩知晟拿着个话筒装模作样地请他献声一曲,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五音不全,就算了。”

      一出声我就觉得这小子根本不是虚怀若谷,而是嚣张至极。是那种连骨髓质里的细胞都透出一股子不与俗人为伍的嚣张。

      压低时慵懒魅惑,拔高时又挺拔明亮。他的声线像长出了手掌,不经意间就温柔地撩拨起你的心弦。沈措弹琴的时候表现出的专注力委实太让人惊讶。无论林南音对我表现出何等亲昵暧昧的举动,他依然我行我素,全然不为所动。如此过不多久,这丫头的公主脾气显然又犯了,她跳下沙发,走向沈措身后,张开手臂牢牢箍紧他。

      沈措笑了,“小姐,你这样我怎么弹啊。”

      林南音把头凑向他的耳畔,以一个嗲到令人骨头全酥的声音说着,“我躺去床上,你来弹我啊。”

      “咳咳,”嗓子莫名发痒,我干巴巴地咳出几声,“这大庭广众的还有未成年人在场,你们俩好歹注意影响啊!就你们俩这黏糊劲,一准没毕业就得奉子成婚。”一转眼,看见林北声躲在一楼二楼的楼梯之间,从那雕花楼梯的栏杆间隙中探出视线,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个钢琴前边弹边唱的人。注意到我正看着他,慌忙又把头缩了回去。

      或许每个人的童年都会对一个年长的极为优秀的同性心生向往,希望自己快些长大,长成和他一样的人。

      等面上的伤养得几乎看不出,我闲来无事又去沈措那儿串门子。那天晴空万里,一览无云。吹来的风里夹着滚烫的沙子,天儿往死里热。校园子里的生物都被晒得有气无力,一排一排的老槐树也葱郁不起来,咵察咵察往下直掉皮儿。正巧碰见刚冲完凉出来上身还赤着的沈措。

      除了他以外寝室里再没别人,能硌死人的木板床就静静放置一旁。

      韩知晟的话又适时萦响在了耳边。

      什么关系?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件T恤,扫了我一眼后说,“别意淫我。”

      “我不意淫你。”随手关上了寝室的门,别上了锁。我一把掀掉上身的衣服,朝他走了过去。想象着即将将他压在身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于是我露出一个特别下[]流特别淫邪的笑容说,“我们直接做。”估摸着他以为我开玩笑呢,眼皮也未抬一下,掉过头就套衣服。我从身后猛一把环紧他的腰,俯下头一口咬上他的脖颈——

      还没咂摸出什么味儿呢,就被这小子用手肘狠狠地扛了开。他一转身,二话没有,抬起胳膊就兜着我的下颌砸来一拳。被砸一拳的我当然不能就此吃瘪,立马也挥拳抡了回去。

      与我相较,沈措更瘦一些,但也没瘦到手不缚鸡的地步。也不知你来我往拳来腿去过上多久,我俩各自挂彩,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不大的寝室一片狼藉,东西散了一地,柜子椅子一概不在其位。我俩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面对面坐着,互相瞪起眼睛打量着对方。一身斑斑青紫加之淋漓臭汗,澡都白洗了。

      因为顾念着对方是哥们,打是真打,到底没往死里下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锃亮的打火机当镜子照了照——下巴在衣柜的棱角上磕出一道大口子,眼眶也青了,刚恢复昔日神采的俊朗面容又他娘的糟了蛋。我一脸愤然地对只破了嘴角的沈措说,“再怎么不对付也不能照眼珠子打啊,行规。你不懂啊?”

      “你找打。”他轻轻耸了耸肩。

      “还打吗?”我问。

      “不打了。”微微倾下头,用手背擦了擦唇边的血。

      “那么……还做吗?”

      “也可以。不过,”沈措抬起了脸,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忽然撩人一笑,“我在上面。”

      “你、你说真的?”我愕然地注视着那双花哨眼睛,难以置信到了极点。

      “一字不假。”

      怪只怪我一时怂了。我确实幻想过压他在床的销魂场景,可被压的那一幕却从来没有。我咬牙切齿似下定巨大决心般吼出一句,“妈的,士可杀不可压!容我斟酌后再议!”

      “过时不候了。”我看见他轻擦了擦嘴角,忽而低垂下眼眸,笑了。

      “你笑什么?”我问。

      他说,“我在想南音。”

      我顿时懊丧得可以,“你不用刻意强调自己是个直男,你方才的拳头已经声明得一清二楚。”

      “不是,”他仰起脸看着我,说,“你猜她如果知道我们打了一架,会说什么。”

      明白过来这小子的意思,我也笑了,“一准以为我俩是为了她刺刀见红拔刀相向呢。”

      沈措正襟危坐面色持重,模仿着林南音的口吻说了一句,“谭帅啊,你别这样,你老这样我会很苦恼的。”一个“的”字还拖了个撒娇般旖旎的尾音,险些让我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俩绷紧了面孔互相对视一眼,旋即各自栽向对方的肩头,笑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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