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歌》殇之舞

1、夜歌

　　【夏国元统二十七年，苏妃之女满月时，皇兴起，一列众物与公主挑选，却见女娃掠过众物皆不视，直取利剑，皇大悦，赐名持剑公主。

　　夏国自开国来，只一持剑公主，名：夏夜歌

　　此剑名“孑墒”，乃夏国开国自始，皇帝征战沙场之佩剑，只传储君。予公主后，改名为“炎风”

　　自此，夏国首位皇姬，曾语：“此夏国，吾定保它两代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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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梅初冬，雪飞扬，是她出生的日子。

　　大殿之上，依旧看来清俊的皇帝，只是眼角面容的丝丝细纹透出将要老去的痕迹，可是眼神却带着欣喜，更有丝绝对的珍宠，因为他眼前白玉般的女娃。
　　一旁妖娆微笑的妃子也看着眼前的女娃颤巍巍的在地上爬走。
　　“皇上猜歌儿会选哪一个？”苏妃禁不住问道。
　　皇帝看了看在女娃面前摆着的一众物品，毛笔、书卷、女红、古琴、还有一把剑，“哪一个都好。”这是种绝对宠溺的语气，说话时的眼神都未曾看向一旁的妃子，只是紧随着地上的女娃。
　　苏妃也笑着说，“哪一个都好……就是……”话语在看到那柄剑的时候停住，只是不能碰到那个。
　　女娃颤巍巍的向那些物品爬过去，眼中是好奇，摸过毛笔、书卷，理都不理女红便径直爬向古琴，皇帝不禁呵呵笑出声来，“看看朕的公主，女红看都不看，长大了可怎么嫁作人妇。”
　　苏妃笑笑的接口，“皇上倒是心急了些，那女红稍大些再学也不迟……”刚说到这里看见那小公主掠过古琴之直爬向那柄剑，心中一悸，连忙向宫女训斥，“快把那柄剑拿走。”
　　宫女急忙上前却已晚了一步，小公主抓住那柄剑，宝剑过于沉重，却不见她有丝毫放开的意思，更是直直拽进怀中，然后回头，看着帝座上的父皇粲然一笑，却未看见母后瞬间凛住的面容。
　　皇上微微一怔，半晌淡笑开口，“是那把剑啊，未曾想到我将它也放在了那里，只当是普通剑器呢……”
　　苏妃连忙说，“皇上，这样的抓周只待男子，公主乃女子，理当不算数，这次就算了吧……”
　　皇上看了眼苏妃，瞬间起身大步走向坐下，来到女娃面前，伸手将她抱起，顺便拾起地上的剑放入她手中，再走回帝座上，将女娃高高举起，大声笑着说，“从此后，这便是我们的持剑公主，自开世以来第一位持剑公主，夏夜歌。”

　　从此她的身边形影不离的便是那把剑，自夏开国时便由历代皇帝争杀疆场的浴血宝剑。那柄剑，一向只传继位太子，而他的父皇不顾皇家礼法朝野纷议，执意将此剑赐予她。
　　她十三岁的时候给它起了名字，她说，“从今起，你便叫‘炎风’。”

　　父皇闲暇时总会来看她，因为她不像一般儿臣去见父皇，可是她的父皇却迁就于她，每次见她便总是要说上半晌，每次的开头几乎都是，“你怎会越发的沉静了……”
　　她听过父皇说，她出生时便与别不同，时值冬月，生她时正巧下雪，皇宫里梅花应雪凛冽开放，这本也没什么，只是她自生下来那一刻，便不曾哭。虽说襁褓中的婴孩睁不开眼睛，但却明显看到她是在笑，虽被视为吉兆，但仍是由接生的嬷嬷拍打了两下，待她哭了一声才放心，此后，她再没哭过，一切婴儿用哭来表示的需要她皆是笑，长大中，学走路跌倒时也未曾哭过，父皇总是惊奇的看着她，可是现在的她，却愈来愈少了笑容，只是淡淡微笑，越发沉静，她仅十六岁。
　　她的父皇已有华发，却仍是亲自来看她，这已在宫中传开，持剑公主得皇上专宠，更有传言，说当今天子或许不会立储君而改立皇女，毕竟专宠于她不说，更将那把传于继位皇帝的宝剑赐给还只会爬步时的她。
　　若说她是因为宫中复杂而变得沉默倒不如说只是她的性子而已，越长大越明显，她只是依性子而行事，自己喜欢如何便如何。
　　“歌儿笑得越来越少了。”皇上有些叹息。
　　夜歌微微笑，“也许只是儿臣小时笑得太多了……”
　　皇上有片刻怔住，思索她话中含义。
　　夜歌见她的父皇有些恍惚不知有意无意，开口说道，“儿臣此话并无他意。”
　　皇上笑笑，“你出世时，双眼迟了整整九天才张开，那九天里皇宫上下都焦急坏了。”
　　夜歌却淡然一说，“只怕是父皇焦急，他人只是怕触怒了您吧……”
　　皇上听闻此言，有些讪笑，而后紧紧看着夜歌的双眼，“其实朕一直都觉得你迟迟张开双眼，是上天想让你晚些接触这混浊世间，待你心境沉淀时才来让你有备的接受。”
　　夜歌双眉微皱，“父皇为何事担忧？”
　　皇上笑道，“何时歌儿也变得如此敏锐，看来皇宫之地确是磨砺之所啊，十六岁的歌儿也如此了……更奈何已过双十的皇子们……”
　　意犹未尽的话语，却已让夜歌明了，“父皇，可是皇兄们有了异动。”
　　皇上笑看她，“此时却也轮不到歌儿来操心，只可惜你身为女子了……”这个孩子的能耐，全部是他亲手调教，底限如何，他最为清楚，每每叹息，若是男子，怕不是惊世之才。
　　夜歌眼神动了动，“父皇，纵使儿臣身为女子，却也让男子不敢相比。”
　　皇上神色微微一动，她说的不是“比不得”，而是“不敢相比”，四个字断了所有可能。即是说出此番话，眉眼也无任何激动神色。
　　夜歌再次平静却坚毅的开口而出，“父皇安心，这夏国，我定会保它两代春秋。”
　　皇上被这番话猛地震憾，“你可知一朝两代是何等难事？一个国君尚且只能保住一代国家也会未果，你暂且是女子不提，单就是命数却也不可能让你保住两代啊。”
　　夜歌缓缓微笑，“父皇的江山，只要有我在，便不做他人姓，一人保两代，无人能做，我才便要去做。”

　　第三日，她便请示父皇，让她前往南峪修养散心，时间是三年。
　　夏国皇帝亲自送她至宫门，随行还有她的四位皇兄。她静静抬眼掠过她的五四位皇兄，一一记牢，大皇兄神态刚毅，却隐约见浮躁之色，二皇兄懒散却眼神流转间精光乍现，三皇兄温雅沉默进退得益，四皇兄虽与她同年却长她三月，仍是明朗的少年。
　　她收回目光，对着她的父皇淡笑着说，“三日前父皇与我打猎半晌，为儿臣射下一头梅鹿，本以为父皇会比不过儿臣，却没想到父皇的出手仍是那么利落，儿臣败得心服口服。儿臣这一走，那梅鹿便请父皇连带我的份也享用了吧，待三年后回来时，儿臣定要再与父皇一较高下。”
　　皇上心里虽微微讶异却面无改变，只是摸摸她的头，笑道，“这般在意输赢，日后可怎么谈婚论嫁啊……”
　　夜歌轻扫她的五位皇兄一眼，再答道，“女子并不一定只嫁人一条路，我既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位持剑公主，再有一个唯一却也不迟。”
　　话毕那五人面色各异，确只有后两位皇兄表情正常，眼眸中没有丝毫戾气，而那两位……夜歌记在心中。
　　皇上淡淡一笑，“唯一一位不嫁人的公主么……呵呵……”
　　夜歌听到此言却也笑而不答，然后退后三步，一甩红色披风，右手持剑支在地上，左腿单膝下跪，左手放于左膝上，此一举她满意地听到有轻微的吸气声，这是夏国当朝男子必行之礼，史上从未有女子行男子礼，更何况是当朝之礼……
　　夜歌持剑行礼看向她的父皇，“儿臣一去三年，请父皇保重，儿臣走了。”说罢起身上马，扬鞭离去，她从未坐轿，这次骑马更有它意。

　　皇上见夜歌已离去便遣退了身旁的皇子，却仍有一人静立在旁，是三皇子夏墨。
　　“墨儿有事？”
　　“三妹奈何女儿身。”
　　皇上一笑，“歌儿说过，‘纵使身为女子，却也让男子不敢相比’，此般豪情，你们谁人能做。”
　　三皇子静立在那里，看着夜歌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