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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考终命(一) ...
路圆圆张了张口,却连最后发声的一丝力气都丧失殆尽,四肢僵硬如偶。温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所作所为,轻笑道:“怎么?又鬼上身了?”
这就是玩笑开过了头的代价。
路圆圆在心内苦笑,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眼前渐渐发黑,不断流失的不仅仅是体力,也包括强撑的精神。她的身子渐渐不稳,仿佛欲倾,看她这幅样子,温靖倒是来劲了:“你的巧舌呢?忽然哑巴了?没点声音来着可不像鬼……”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路圆圆扑倒在他脚下。
扑通一声,温靖听得真切。
这一摔可是实实在在,倒头立扑还是脸朝地,摔个鼻青脸肿都是轻的了。比之路圆圆之前那种“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处世态度,若说是扮鬼取信,这亏未免也太大了些。
温靖呆了一瞬才想到去扶人,结果手还没有碰到路圆圆的肩膀,又停在半刻——实在是不能怪他如此迟疑,俗话说事不过三,眼前这女人已经坑了他两次了,谁知道是不是为了第三次骗人而下血本?
温靖的手僵在半空。
路圆圆一动不动。
温靖的手慢慢放下,轻轻踢了一下路圆圆的肩膀。
路圆圆一动不动。
温靖蹲下身子,有点好玩似的撩起散落在地的青丝,拽了一把。
路圆圆一动不动。
温靖拍了拍她的脸颊,动作很轻:“喂,起来了,装鬼不是这么玩的。”见她毫无反应,他又道,“你这就是身在内宅没见识了,这儿是整个澄海最有名的闹鬼地方,真真假假鬼附身的样子我见多了,通常都是疯言疯语胡作非为,哪有你这么死扑的。要扮鬼也要敬业一点。”
路圆圆连一声都没吭,温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脸颊上。她的肌肤不算细腻,但是很凉,又因为比常人更加苍白,看去仿佛是玉雕出来的一样。那种温度不暖不冰,凉得像是幼时母亲手腕上的檀木念珠,无论在手里把玩多久,都是一种淡淡的凉。
温靖的心慢慢沉下去,探了探路圆圆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是仍很有规律,看不出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没必要和她客气。温靖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路圆圆逮起来,毫不留情地左右开弓啪啪两下:“喂,躺在地上装死很好玩么。”
路圆圆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毫无声响,温靖也不指望这样就能戳穿她装神弄鬼的把戏。但出乎他意料,路圆圆竟然真的醒了过来——她睁开了眼睛。
她的头发凌乱着,脸上还沾着泥土和草叶,鼻头是红肿的,肯定要青,没个几天消不下去。他的一只手还抓着她的肩头,另一只手还没放下,这么副滑稽的模样,衬着她那微微迷茫的神情,有些惘然又似有些委屈,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
“痛……”低低呢喃了一声,然后眨了眨眼睛,看向他的方向。
明明应该是空洞无神的双眼,一瞬开合,竟似内含琉璃华转,光彩自现,明澈如水。完全令人无法置信,这对眼睛的主人早在五年前便已看不见这芸芸万物。更令人遗憾,若非失明,那又是一双何等清澈璀璨的眸子。
这是一对美丽到几乎会让人忘记它无法视物的眼睛。
温靖显然是不在这个“几乎”之列的。所以他不过是很冷静地放下那只还想再多揍路圆圆一巴掌的手,冷嘲道:“你还舍得起来。”
“什么?”她微微颦了眉,神情更加迷茫,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温靖不耐烦地拖长了声音:“路小姐,您还舍得起来啊……”
路圆圆忽然一震,轻声道:“阿靖?”
她来来回回也就这几套,不过如此。温靖挑了挑眉,存心和她继续玩,也亲昵道:“圆圆?”
“……不对。”
温靖莫名其妙,哪里不对?只听得路圆圆低声道:“慢一点。”她定定凝视着他,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仿佛比往日更加空洞了些,“慢一点喊,我的名字。”
温靖挑眉,笑道:“慢一点?圆——圆——是这样吗?”
路圆圆的样子认真极了:“不是,是单字的‘圆’,你慢一点,慢一点说……尾音拉长一点……”
“圆……圆安……”温靖试着喊了几声,失笑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这名字还有讲究?内有乾坤?……圆……安……”
予安……
隔着黄泉碧落,茫茫生死,东风唤醒梨花梦,他的声音唤醒了那些微醺的岁月。犹如陈年的酿酒,泛着蜜脂色的光泽,光阴越是沉淀累积,芬芳越发浓烈醉人。
只是她当时并不知道,那芬芳的来由,不是花意馥郁,而是鲜血铺陈。
她伸出手,手指下是温热的肌肤。眼泪几乎快要落下来,只轻声道:
“你在这里。”
温靖有些许失神。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路圆圆这样的笑容。
一回生,二回熟。上一次见面他还不清楚眼前这女人的本性,至于现在——
温靖伸出手,捏住路圆圆的双颊,左右开弓,朝不同方向扯。
***
……等到路圆圆捂住自己已经红肿不堪的双颊泪眼汪汪,温靖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虽然这种报复方式确实如杭华远所言,不过稚子——
但不可否认,很有效,而且,很有利身心健康。
“发情也要有个限度。”
非常有姿态地扔下这样一句冷酷帅的话语,温靖轻笑道:“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这种争宠的法子也未免太老了。”
路圆圆按住自己的脸颊,暗暗狠掐了一下,挤出了一点眼泪,这才彻底清醒。她慢慢站起来,方才在身体里疯狂蔓延,汹涌到几乎欲死的毒性已经渐渐偃旗息鼓。逐渐平复呼吸,狂涌的血液渐渐安分了下来,痛楚如退潮的海水,一点一点地消失。她还活着,她还没有死,她的手指还能够感受到冷暖。这已经是上天额外的恩赐,再不能奢求什么。
温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路圆圆回嘴,反倒还是一阵沉默。他微转过头,路圆圆才刚刚站起来,紧紧闭着眼,手指攥住了衣袖,腿脚都有些不稳。仔细看去,她连嘴唇都是青白的,面上更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刚刚经历了极大的痛苦一样。
这番演技也算得上是出神入化了。温靖在内心感慨,不忘凉凉地问一句:“要扶一下吗?”
他这话才刚说,路圆圆一个不稳,整个人又摔倒在地。
温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爬又爬不起来的狼狈模样,不由伸出手去。
她实在是个很弱小的人。
温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感慨别人,却是第一次这么感慨路圆圆。
这么单薄的身躯,根本看不出到底哪里有胆量与他针锋相对。他握住她的肩胛,脆弱而小巧,好像轻轻一捏就能把她整个人都碎为齑粉。不是他喜欢欺负弱女子,而是路圆圆从来就欠缺令人怜香惜玉的禀赋。哪怕有一瞬间生起怜弱之心,下一刻他一定会为自己的这种“怜弱”后悔到肠子都青了——
不过此刻也顾不上往后怎么悔意了,温靖扶起路圆圆,让她在地上坐好,然后把她面前的乱发都拢到耳后。
他这才看清楚,她确实神色难看得不似作伪,额角渗出了涔涔汗意,连青色筋络都清晰可见。他替路圆圆拭去汗迹,顺着苍白的肌肤流连,她已经过了最好的那段年华,自然谈不上什么娇嫩可人。但是巴掌大的一张脸,惨白的,神情萎靡,居然生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风致,好像是告诉别人她已经够惨了,叫人下不了手去摧残。
她不开口的时候,倒也勉强算是养眼。只是一开口……她还是别开口比较好。温靖这样想着,便问道:“你没事罢?”
路圆圆完全把他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没好气道:“你现在是应该担心我吗?我身子不好,你应该是觉得高兴的那个罢。”
这话里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或者说,是路圆圆常挂在嘴边的“幼稚”。温靖不明就里,只道:“你这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他多少也有些恼怒。本来他确实是不怀好意,但也就是想把路圆圆撂在这儿待一夜,吓唬吓唬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就已经死了一半。路圆圆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如果再吹一夜冷风,估计就直接要把命葬在这儿了,他道:“你就这么娇贵?之前还是精神气十足的,说什么自己吃得饱睡得香,结果闻一下梅花就不行了?”
“我快死了。”路圆圆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这话没头没尾,温靖莫名其妙之余,话说得也很决绝:“现在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你的命就是我的。就算要死也该被我捏死,还轮不到你说。”
路圆圆微叹道:“那你就趁现在捏死我罢。”
温靖匪夷所思:“你说什么?”
路圆圆道:“你不是喜欢执掌别人的命么?趁我还活着,你先执行生杀大权好了。否则我死了之后,你也就只能鞭鞭尸过过瘾。”
温靖皱眉道:“我才没有鞭尸的兴趣。”
“这可难说,幼稚的家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幼稚?”
“我再幼稚也没有你幼稚。”路圆圆把温靖的手拍开,毫不留情面,“别多管闲事。”
温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真恨自己居然一时心软还居然扶她起来,他早该找个坑把路圆圆埋起来一了百了!
现在还不晚,还不晚,他还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错误。温靖果断站起身来举目远眺,寻找什么可以埋人的坑。
路圆圆摸索着站起来,总算是稳住了。方才口不择言的冲动令她微有懊悔,却没什么想改正的心思。她的精神一回来,战斗力量也跟着回来了:“这里的承景植了多少年了?”
温靖的动作一顿,看向路圆圆。她的神态已然恢复成惯常的波澜不惊。方才竭力忍耐的痛苦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只有闭锁在双睑后的无边黑暗,才承载了那些不可言说的痛楚。他微勾了唇角:“当年我父亲一时兴起,还带着我和我弟种过,你自己算算。”
——在梅魁盛事之前,温氏便已获得了承景梅种,并加以种植。路圆圆微微颦眉,温靖大概看出了她的想法,道:“知道这片梅林的人很多,可知道它们是承景的,只有你。即便是我把持温氏多年,若非机缘巧合,也根本不知道,这种梅花,便是传闻之中梅花案的那个魁首。”
路圆圆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有人从你们这里得了梅种,再矫意献出,自称其乃是自己特意培育。但不想梅花案事发……”她暗忖了片刻,仍觉得有些不对。她和废王虽然不曾亲见,但也绝不认为他真的是个废物。但若是当年废王脑子没废,绝不可能放任澄海境内存在这样巨大的一个把柄。
梅魁盛事一案牵扯甚广,震动朝野。不光是献梅者,下马的官僚数不胜数,人心惶惶风雨飘摇,完全是另一场大换血。先帝雷霆手腕,十分简单——报上一个涉案者,杀。报上一百个涉案者,杀。报上一万个涉案者,杀光。
这便是天家,人命渺小更甚蝼蚁。多少生离死别血泪挣扎,不过金口御言下的一个音节。
那一年东宫除太子位,封宁王。虽遭丧妻丧子之痛,他却进退斡旋,燮理阴阳,多次劝诫先帝网开一面,从屠刀下救出了许多惨遭无妄之灾的受株连者。虽已非储君,然怀瑾握瑜,德厚流光,美名威望却更胜位于东宫之时。
但这分德行显然不会用在这里——若是新帝现在有知,说不准会直接到澄海啃了温氏满门。
路圆圆不寒而栗。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崖州大破,与儊月并立百余年的郑国,终于被纳入了儊月疆土。先帝雄韬伟略,自太祖开国以来,儊月的疆域从未扩展到如此地步,前无古人,彪炳史册。龙心大悦,重赏嘉誉,全军上下皆是沸腾欢庆。也就是那一夜,她扶着在庆功宴上已然喝得微醉的书雅回到帐篷。书雅真的是喝高了,平日里的威严端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肯好好睡觉,数九寒天,还非要跑出帐篷到漠河边上吹冷风。
她无奈地也跟了上去,不忘多拿了几坛子酒和两件大麾。书雅坐的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可言,好像已经醉如烂泥,连衣裳的系带都系不住。她只好替书雅披上大麾,然后自己又裹得严实了点。夜色深浓如幕,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浓厚的白雾,非要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才能感受到些许温暖。
书雅喝了很多酒,她在一旁劝着,书雅却全然不在意。她知道书雅虽然好酒,却并不嗜酒,做事为人总是留三分余地,这回却是毫无顾忌,宁愿一醉方休,非要喝个长醉不醒。
举目远眺,河面结了厚厚的层冰,风沙肆虐如铁骑绝尘,烽烟不息。她等了很久很久,才听到书雅说第一句话。
说的内容却是她始料未及。
我的心上人,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子……
她听着书雅絮絮叨叨的醉话,不由出神。只怪当时太过年轻,一战成名,一朝得志,一切得来的太过轻易,即便一日之隔就是烽火不息葬马革,也会相信所谓春闺梦里人。书雅的脸孔微微发红,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害羞,寒星似的眸子潋滟欲滴,连漠北苍穹的万千璀璨繁星也抵不过她一个回转流波。
当年在书雅眼里,那人温柔痴情善良沉静,还兼胸怀天下英明神武,简直就是天君下凡谪仙入世。一直到她自己亲见过那个冷血残酷浑然不似世间人的手段,才深切地感受到,书雅这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说法,比最鬼扯的市井小说还要荒诞。
但就是那样的人,居然也会有情到深处为风月的时候。
曾有金枝玉叶的巫咸公主,甘愿离家去国,自贬身份为宫婢,只为常伴心上人身边,遭拒之后,她一舞倾国倾城,天下凛然惊动,却倾动不了他的半分目光。亦曾有前来朝拜的异域艳姝,苦恋不得,最后竟在王府外自刎而死,只求这天潢贵胄走过的路上,念念不忘,有一分她的心血。
及至新帝登基,后位空悬,中宫虚设,更是掀起朝野内外无数声浪。无数琼闺秀玉视皇后之位志在必得,恨不能争得头破血流,可惜却连争的机会也没有。新帝勤政贤明,体察民意,清理吏治,破觚斲雕,以身作表率,统领万民,无数文臣武将盛赞“吾皇圣主”,幸感生逢其时,得遇明君。
只是这帝王虽千好万好,唯独请奏遴选秀女的奏章堆灰成墙,却从来视之无物。
东宫妃书弦之死,据说场面甚为惨烈。她并未有资格亲见,书雅更是讳莫如深,她不过得闻书歌寥寥数语,不敢妄自揣测。自那之后,就是东宫被废,废王蠢动,京中暗流汹涌,朝野彻底重新洗牌。望舒二氏、慕容氏、漠北萧氏、豫州凌氏、江东楚氏……这事关未来天子之属,几乎把所有豪门望族卷入,掀起了无数腥风血雨,一言定天下的道路,便是以上万人头落地的“白梅化血”作为开端。
现在想来,这死生纠葛的一切发端,居然不过一株梅花。
JJ你这个黑洞受!!把我的留言还来啊啊啊啊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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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考终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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