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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幼年(上) 生活&难得糊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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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看着奶娘和那两个丫头做事、聊天,竟然成为了墨雪唯一打发时间的途径。
日子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半年,一天清晨平素很少有人来访的典仪府突然忙碌起来。从奶娘她们的聊天中墨雪得知,这是温僖贵妃的独子十阿哥要来访了,而且还是特意来看她的。
墨雪无奈,只得任由丫鬟婆子们在自己的身上忙来忙去。其实不过就是些小锦被小衣服什么的,真想不明白这些个物件儿穿在小小的她身上也要耗费这么久的时间。哎,以后要是能够逃出去,首先要改善一下这清朝儿童的穿着问题!很快,自己就被奶娘抱到了前厅。阿玛正满嘴奉承地向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拍马屁呢!这样的场景墨雪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对方仅仅一个小屁孩儿而已,用得着整座典仪府为之颤抖全府恭候么!不怕折寿!
“表舅客气了,墨雪表妹怎么说也是爷这一辈儿母族里唯一的嫡女,还有其额娘舒穆禄家带给的格格封号,墨雪表妹的前程自然是坏不了的!再说钮钴禄也是满洲大族,表舅尽管放心就是!舅舅那边也已经表态过了,只要表舅清楚自己的靠山是谁,墨雪表妹还年幼,这以后钮钴禄家的荣华富贵,这紫禁城里的福音还是要靠墨雪表妹这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呢!咦?墨雪表妹还没到么?”说罢,明知故问地朝奶娘和墨雪地方向瞄了几眼。
墨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看来她现在就是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啊!刚才十阿哥那话,明摆着暗示阿玛应该依附于他!这个十阿哥墨雪还是有印象的,小说中都说他是草包十,可是从今天十阿哥的表现看来他的形象明显是被后人曲解了!一个草包,怎么会有夺嫡的野心呢!怕是“草包”在文武不精上,偏又长了些额外的歪心眼儿!“草包十”这一伙儿墨雪是有印象的!下场很惨烈!看来阿玛这次是要玩火了,说不定她早已经被阿玛给卖了!
“这不,十阿哥金口一开,小女立马就到了!”阿玛狗腿地奉承道,奶娘也识趣儿地把墨雪抱了过去,刚好能让“草包十”那厮看见。只见“草包十”那厮看到墨雪的模样后嫌恶地撇了撇嘴。双生儿的墨雪娇小瘦弱,确实没有一般婴儿那种肉圆圆的可爱。
“墨雪表妹果然国色天香啊!啊?哈哈”十阿哥苦笑道。呵呵,这个“草包十”还真是虚伪的很!明明从他的眼中,墨雪看到了脸蛋被涂得好似猴屁股似地自己,他竟然还能说出国色天香来,这“草包十”不是过于虚伪就是审美严重有问题!
“咦?墨雪表妹这额头天生就有一笔朱砂痣么?”十阿哥突然用手在墨雪额头上使劲儿地抹了抹,好奇地问到。他这一抹不要紧,疼得墨雪倒抽了一口凉气。“草包十”这厮!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她还是一个婴儿!墨雪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索性闭目养神,不再看这个令人讨厌的“草包十”,但是她那一眼却恰好落入了十阿哥的眼中。好灵动的小人儿!呵呵,越来越有意思了,九弟那家伙应该不缺女人缘儿,这个墨雪表妹自己留下来应该也不错!十阿哥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可能突然对这么一个丑陋的婴儿联想到那些呢!一定是昨晚喝多了八哥的桂花酿,一定是这个样子!
“回十阿哥,离儿天生如此。”看到阿玛回答不出面露尴尬,额娘无奈地出口解围。
“十阿哥,小女生而不凡,天佑钮钴禄,天佑十阿哥啊!”阿玛谄媚地说。
十阿哥听闻此言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阿玛心脏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十阿哥突然说道“好一个天佑钮钴禄!不过应该是天佑大清啊!哈哈!”阿玛也好像反映到了什么似地,马上激动地说道“还望十阿哥为小女指点一二!”
“不错,爷正有此意!墨雪表妹地朱砂痣就好似那观世音菩萨一般!这是典仪府的福气。离儿这个乳名太过单薄,不如叫诗音大气!嗯!就这样了!汉人多信观世音,皇阿玛又一向主张满汉一家,墨雪表妹满族名为钮钴禄墨雪,汉名亦为乳名就叫做诗音好了。”说罢,这个“草包十”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却不见额娘的脸色接近苍白。
“呃……全凭十阿哥做主”阿玛尴尬地看了眼额娘,但是十阿哥已经开了口额娘也只能默认。
真不愧是叔侄,与乾隆皇帝喜欢题名的破习惯都如出一辙!这个乳名怎么听怎么跟《小李飞刀》的女主同名!好在她今世姓钮钴禄,而不是姓林!
自从“草包十”来过以后,家里除了额娘和奶娘,其余典仪府的“主子”们一律都狗腿地秉承上层指示,唤墨雪为诗音,哎……
一日午后,墨雪正轻唱着英文歌曲时,奶娘突然进来了。万恶的三寸金莲啊,走路咋就没个声呢!奶娘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福晋啊!不得了了!快来看看小格格啊!小格格得魔怔了!”
墨雪哭笑不得,愚昧的古人啊……不一会儿,她在古代的额娘就匆匆地赶了过来。“离儿怎么了?陈妈你可不能乱说!这可关系着离儿的声誉啊!”
“福晋,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的,格格满嘴听不懂的话,奴婢万万不敢欺瞒福晋啊!”
毕竟奶娘也是老人了,听她这样一说,额娘也就相信了几分。“舒兰,把离儿抱回我房里。陈妈你要是敢出了这个门跟外人乱嚼舌头,仔细你的皮!如果此事是你乱嚼的舌根,也绝不轻饶!”
“奴婢万万不敢!”
“舒兰,还么还不把小格格抱回我房里去。”
美女妈妈别呀,墨雪暗自发着抖,她最怕额娘房里的舒兰了。那小丫头贼机灵,她可怕露出什么破绽来。于是墨雪开始挣扎,死活就是不依,就是不让舒兰碰她。舒兰靠近墨雪就放声大哭。舒兰无奈地缩回手,撇撇嘴道:“福晋,这小格格生生地不让奴婢靠近,奴婢也不知怎办是好啊。”
“哎,离儿这孩子也不是个省心的”额娘无奈地笑了笑“陈妈你也是胡涂,小孩子哭的时候咿咿呀呀的本就是正常的事儿,也难为了你没养过自己的孩子,以为是魔怔。这话可不能让老爷听到啊,老爷他可是把离儿宝贝得紧。我看你也是老人了,又有着手艺,以后离儿的女红还指望着你呢。今儿这事我也就不怪罪了,一个奶娘,做好本分事儿就好。没事儿不要再乱嚼舌,让别的房里听到了能不兴风作浪吗?你也不想想,生了离儿以后老爷才重新正眼瞧我。离儿若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几个能有好日子过么?”
“可不是么!奴婢真是胡涂了。还是福晋说的在理,奴婢再也不敢乱嚼舌了。”
奶娘果然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脚面发着抖。额娘抱了墨雪一会儿,有些乏了,把她递给澄月就离开了。哎……额娘每次一来,墨雪都累得要命。不仅她不习惯总被人抱着,更甚的是她还要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还不能说话……为了不显示她出与别的婴儿有什么不同,大多数时候墨雪只能闭着眼睛装睡。久而久之,典仪府的小格格就有了这么一个嗜睡的名声。
“小孩子本就应该爱睡的,慢慢就好了。小格格这才叫乖呢,别的娃娃怎么哄都不睡,格格这是福气呢!”奶娘提心吊胆地回应阿玛的疑问。她说完,阿玛想了想,觉得在理。但是他仍然不放心,怕墨雪过于沉闷,次日就又给墨雪拨了一个只有四岁,名叫景澜的家生丫头过来。这下,墨雪的待遇赶上了福晋的级别。别的房里的姨娘们都恨到牙痒。但是在阿玛面前她们也不敢说些什么。故而经常趁阿玛额娘不在来抱墨雪,偷偷地拧上几下。哎……她的命啊。圣母玛利亚,救救她吧!
虽然姨娘们喜欢作怪,墨雪却是很喜欢四哥墨言的,那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墨雪还记得她出生那天墨言因为善解人意而被阿玛责备的事儿呢。墨言在府里是个不受宠的,但他对这个嫡出的妹妹墨雪还是很好的。墨雪爱梅,梅开时,墨言总会采来各式各样的梅摆在她的身边。每次看到手捧梅花的莫言时,墨雪都会回以自认为可爱到家的微笑。看到妹妹笑了,墨言也会兴奋地手舞足蹈。虽然他作为庶出的孩子不受到宠爱,但是却活得真实、快乐,这样的快乐也会感染到墨雪,使墨雪觉得日子不算太过难熬。
大哥的子女中,经常来看望墨雪的就属长女蝉柔了。蝉柔很美,美得安安静静的,仿若出尘。即便阿玛为一介武夫,额娘妖艳无边,蝉柔仍旧文人气儿十足。她自小跟随二哥墨庸学习琴棋书画,气质清雅,两人如出一辙。眼瞅着还有两年就要选秀了,蝉柔是个庶出,母家卑贱,但是大哥怎么说也是个二等侍卫,相当于正四品的佐领,故而蝉柔是有资格参加选秀的。
对于蝉柔参加选秀一事典仪府还是颇为看重的,阿玛希望能够投石问路,掂量儿一下墨雪的保底儿和十阿哥的能力。每次蝉柔来看望墨雪,墨雪总是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淡淡忧愁。
二哥墨庸似乎是有了心上人,但是不论阿玛和三姨娘如何盘问二哥就是不说。三哥墨湖经常出外求学,墨雪很少能见到,但是那天墨湖满怀恨意的眼神墨雪却是始终不得解释的。五哥墨潇还是那么地可爱,调皮捣蛋的,没少害得五姨娘被阿玛白眼。而墨雪那倒霉的双胞胎哥哥,还是个傻小孩儿呢,天天咬着手指头玩儿,对此墨雪很是无语。就这傻娃儿,才不是她的小哥呢!
时光如梭,转眼间墨雪已满两岁,可以装作“磕磕绊绊”地跑跳了。时间仿佛在典仪府中静止了下来,对于墨雪来说府里的生活几乎以不变的方式进行着。然而,一切的改变开始于一个难忘的中秋夜。
墨雪偷偷地复习了一下武术,虽然力道尚不足,但是曾经爷爷教过的招式却都还没忘。墨雪心中暗喜,以后逃出去不愁没法保护自己了。中秋节,典仪府里的主子都是要去族长那边儿赴宴的,阿玛额娘、姨娘和几个哥哥都会去。因为墨雪的相貌过于惊艳,阿玛是不敢让她抛头露面的,他已经不敢猜测女儿的美貌到底是福还是祸了。家里的老妈子、丫鬟和小厮也都走了一多半儿,只有一些家丁和门房还在,诺大的典仪府仿佛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安静而宁谧。
鉴于阿玛他们第二天一早才会返回,墨雪假意有些乏累,早早地用过了晚饭,就屏退众丫鬟钻进了被窝。过了一会儿,她见院子里安静了下来,把几件衣服塞进被窝里,就偷偷地摸出了门。年初阿玛拨了锦南苑给她,这个院子因为很久无人居住而显得有些破落,但是这个院子却是整个典仪府最为隐秘、景色最为迷人的一处。经过仓促的修葺,墨雪和一群丫鬟就入住了这个布局精美的景南苑。聪明如墨雪早就发现了院南墙那有一处很窄的裂洞。她因为身材矮小,很容易就挤了出去。为了安全,并且在夜深之前能够顺利地赶回来,墨雪将自己娇小地身躯隐藏进了墙根的阴影里。
墨雪漫不经心地向市集走去,额娘曾经抱着她去过一次钮钴禄府,那时马车经过过市集,所以墨雪还是识路的。她只想远远看看熙攘的人群就好,天知道这两年以来她是多么地渴望自由啊!而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去逃跑……
对面就是市集了。墨雪隐身在一面院墙的阴影中,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的古人……月光照在前边的路面上,与市集中的灯火相互辉映,美得那般不真实。异族卖艺者沿着主街察言观色地缓步走着,用他那仿佛具有魔力地手指拨动着一把墨雪叫不出名来的胡琴。特别而又熟悉的音乐悠扬入耳,有点类似于记忆中东欧的民乐。孩子们从巷子中、墙沿儿上、货架边儿跑出来跟在卖艺者的后面。他们非常开心,以至于感染了隐于角落中的墨雪。她仰头看着月亮,想起了葬在法国的爸爸。她多么想去给爸爸扫墓啊!没有爸爸的中秋佳节……想着念着,泪水划过了墨雪的面颊。她不由地唱起了王菲的那首《但愿人长久》: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曲子!姑娘如此的才情,为何要隐于这阴影之中呢?”墨雪的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青年男子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却很快镇静下来。
“小女子长得很丑,不便见人,反而是你,为何在此鬼鬼祟祟地偷听!”说罢转身欲走。今天出师不利,看来这门是轻易出不得!
那男子听了,缓缓说道“在下和姑娘一样也是不希望被人看见。在下腿有残疾,也只想远远地眺望一下人群罢了!有幸能听到姑娘的歌声,得此佳音在下中秋不算独过了!”
墨雪定住了脚步,缓缓回过身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啊。“既然有人肯听小女子一曲,小女子亦不算一个人独过。承蒙兄台抬爱,时候不早了,小女子必须回去了,兄台珍重就此别过。”和古人说话就是墨迹,她应该没有措辞错误吧?说罢墨雪再次转身。
“姑娘家独自回去太危险了,在下送送姑娘吧!”随即,后面一片暖光照来。不好,他划开了火折子!墨雪吓得头也不回地拼命跑开。虽然她现在只有两岁,但是每一次对镜梳妆都会被自己的容颜所震撼。这张脸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阿玛不敢带她去钮钴禄府,也是因为这张脸吧!没想到前世的Caroline已经算是难得的混血美女了,而现在钮钴禄墨雪这张脸除了祸水二字,墨雪不知道还能用何词汇去形容它。
“爷,宫里派人来催了。您看什么呢?”一小太监突然的出现止住了他的脚步。胤佑没理身边的小福子,定定地望向远处那个小小的背影。她的背影看起来才两三岁而已,可是……不可能,她的声音虽然稚嫩,可是曲中的情意怎会是一两岁幼女所能理解和表达的呢?也许她和我一样,也是个残疾的人吧,只是个小侏儒儿罢了。在这附近打听一个侏儒应该不是难事,姑且今天先回宫吧,回头一定要寻到她。她的声音可真好听……
跑回房里的墨雪后怕地坐到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险,还好他没看到她的脸。不然一定会以为她是妖怪的!墨雪没有力气再多想,恐慌过后是筋疲力尽带来地沉沉入睡……
为了更好地摸清典仪府,墨雪经常煽动身边的三个丫鬟和她玩捉迷藏,顺带偷听府中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从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谈话中,墨雪对典仪府有了更深的了解。现在是康熙三十八年的夏天。钮钴禄族属镶黄旗,康熙时四位辅政大臣之一的遏必隆也是钮钴禄族人。阿玛这一支已经开始没落了,好在父亲是正房所出,现任四品典仪官,在族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二姨娘和四姨娘是表姐妹,二姨娘失踪以后四姨娘没几年就去世了。墨雪还听到了下人们议论选秀的事情,选秀有初选和复选,初选只是一些太监和嬷嬷进行审核;复选留牌子的秀女还要经过皇帝的这一关才能定下终生。蝉柔在不久前的选秀中被指给了四阿哥为格格,在一个昏暗的晚上用一柄小轿子给接走的……
虽然暂时只能打听到这些皮毛,但墨雪已经很满意了。她是不会在这个府里长期存在的,但是相处久了不免对身边的人产生了不可磨灭的感情,为了不连累额娘和奶娘还有几个丫鬟们,墨雪计划在选秀初选时撂了牌子,这样就算阿玛求了十阿哥也不能奈她如何?放出宫后找机会溜走就万事大吉了。随着日子慢慢过去,墨雪的所有疑问,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都能慢慢地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