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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朕便是得不到慕容家,多一个能臣也是好的。耳边回响着皇上方才的叮嘱,绿儿的笑容愈发的谦恭。吴惘生固然出其不意将了一军,可那个人,怎么可能吃亏?
      古训:民不与官斗阿。吴惘生满嘴苦涩,却依旧温和的长长一鞠:“承蒙圣恩,不胜惶恐。……草民尚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人旦说无妨。”
      “林熙乃在下至友,可否请姑娘网开一面,让我们说两句话。”
      “当然。”
      只是轻轻两个字,惘生的眼睛便如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晶亮了起来,一直被忧郁笼罩的眉角也忍不住飞扬。
      第一次觉得快乐原来可以来的这样廉价。只是看一眼那个人,自己的喜悦却甚至大于保全了慕容家,只是看一眼...可又怎么可能只是看一眼?

      方才力竭吐血独自一人躺在冰冷地上,那一刻,他真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却,不舍得。他,一直等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解脱的机会,却在那一刻突然强烈的不甘。
      不甘心,明明倾心如许却再也没有了开始的机会。
      不甘心,明明一步一步、一年一年,他们都隐忍着熬了下来,却还是无望相守。
      不甘心,明明早已生死相许却不能说爱。
      不甘心阿不甘心.......
      生死之间,曾经畏惧的、在乎的、崇敬的,突然都如粪土。唯有真心一片。
      他才第一次遭遇生死一线,林熙日日夜夜都在遭这种罪,犹还记得担忧他。
      自私,他太自私。
      眼角慢慢沁出泪,却旋即被夜风吹干。
      再次睁眼,身边却站着胞弟胞妹,惘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无人知晓他心下已是天翻地覆。

      短短一段路程,一步一步,在众人灼灼目光中的每一步,都是无形鞭挞。原以为会让他痛苦的鞭挞,却奇异减轻了心中的驳德感。原本迟疑的脚步也一步一步的坚定了起来,想到等下要讲的话,揣测着众人可能有的反应,惘生的嘴角甚至微微浮现了一丝笑意。
      自己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青年,早已不只是喜欢。他早就明白了,可,如果林熙不明白。有些话不该说,可不说,这牢坐的便没了半点盼头。林熙之前的行径,摆明了是不打算活着出来。他刚刚小死了一回,突然通透了世事。林熙的命现在犹如风中残烛,随便哪一阵风刮过来都能灭了;而他本就是半残之人,生死不过一线之间。两个立在生死之间的人,又有什么好顾忌的?便是万世骂名,两眼一闭又与他何干?如今见了这一面,下一面又不知是何年了。
      有些话,他得说。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只要想起那个人,嘴角就会忍不住微笑,原来只要能见到那个人,心就会飞扬,即便在这种情况下......
      感情,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林熙见到的就是一个微笑的惘生,发自内心的喜悦的微笑,仿佛此刻两人正置身于世外桃源,身边只有青山绿水别无旁人。
      “我还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你若死了,我怎么甘心。”
      然后林熙也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惘生只是望着他微笑,直到冬天的最后一篇雪花都融尽,才开口道:“能再见到你,真好。”
      “傻瓜。”林熙的声音带着宠溺......他们已经历太多的叹息......
      “林熙。你知道我为什么今日定要见你一见么?”
      “不知。”
      惘生望着林熙的眼睛还是在笑,眼角却已湿润,“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只要林熙还是林熙,惘生就永远是惘生。”
      答应你,今生今世,再没有慕容凤歌,只有惘生,只有林熙的惘生。
      林熙的神色不敢置信,“你晓得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林熙在一日,惘生便在一日,便是黄泉路漫漫,两人也携手同行。如何?”
      上天入地,吴惘生许你林熙生死与共。
      林熙神色欲狂,却张口结舌,楞是说不出话。
      “不愿意么?”惘生含笑望着林熙。
      反手抽了自己一巴掌,面颊上火辣辣,林熙这才有了点真实感。“愿意!当然愿意!我从没想到这辈子我竟能等到这一天!”
      伸出的手,激动得颤动着,小心翼翼地的试探着,唯恐被拒。直到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仿佛手底下便是全天下最宝贵的珍宝,小心翼翼地使劲,直到那个人含笑入怀,才猛然觉悟原来已经幸福满怀,手下忍不住一再用力收紧,恨不得把这个人揉进骨子里去。
      一个拥抱,却有深情如斯,竟可以天长地久。
      这个人,许了他一生一世,生死与共!
      何幸!何幸!
      “惘生...惘生...”林熙几次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抱着人不放。
      他原以为终其一生都不会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任何对他们感情承认。朋友也好,知己也罢,他原打算只要那个人想,他便陪他一辈子自欺欺人的暧昧下去,终是苍天有怜。
      何幸!
      何幸!

      冬日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斜着,却因着无风,晒在身上暖意融融。虽是如此,屋子所有的窗户都关得死紧,可依旧关不住药香四溢。
      十一月,在山西,借一桩强抢民女案,扳到了当地的知州,并追回库银十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七两。
      十二月,在河北,以受贿案,板倒右丞相一派的知州,并一并惩治了大小官员一十二人。
      一月,查明边防粮草短缺,常备军粮竟不足一半,余下的一半竟都被“虫鼠”吃了去。牵案人员甚广,中书省为之大换血。
      自惊魂夜至今,居然已三月有余,惘生拥被半躺在床上,掐指算着,心思还在现下吏部侍郎一案上。
      掀帘子端着药碗进来的慕容吟悠瞧见了,叹道:“生病的就有个生病的样子,吃好睡好才是你该做的。瞎操什么心?”
      “这不好好的躺着么?”惘生陪着笑脸,却看着她手上的药碗发直。虽说良药苦口,可早也苦口、晚也苦口,大半个月灌下来,他光看着药碗嘴里就发苦。
      慕容吟悠却毫无所觉得将药碗毫不疑迟的递了过去。生来就是大小姐的命,能晓得端药已是大幸,哪里又猜得到病人的心思,更想不到该备些甜嘴的玩意。
      不甘不愿的仰头一饮而尽,又用茶沭了口,这才继续道:“这两日江秋农你可见过?”
      “哥~~”小女儿的心事被拆穿,慕容吟悠不依的扭过身子,带得鬓角的蝴蝶发针一阵乱颤。
      呵呵一笑,“慕容家的女儿怎么也这么别别扭扭。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又有什么了不得的?那岭南江家也算是四大世家,虽然近年没落了些,倒也还算得上门当户对。那年纪、模样也是上上之选。你若真喜欢,要成事也容易。”
      慕容吟悠手上紧一下慢一下的绞着衣带,只是低头不语。
      “你若是愿意,现下凤言和我都在京城,这事定起来倒也容易。只是须得叫他来见我一面,我有几句话要问,问明白了,我才能放心把你嫁过去。”
      “………………哥哥……是要问上京的事情么?”这种种波澜都是由江秋农的那个“进京”约定所起,她虽然天真,却不傻。
      “那是我的私事,你若不愿意我这回问,也行。”
      不这回问,早晚也是要问的。慕容吟悠的笑容有些僵硬,不敢想问题的答案。
      “去吧,告诉江秋农,吴惘生明日午时在时晴楼等他。”
      “……你的病……”
      惘生笑着挥了挥手。他的病,从来不是身上起的,心病,还需心药医。
      “算算日子,绿儿姑娘该来过了吧。”
      “早上是来过,二哥已经把她打发回去了。”
      “打发回去了?”惘生闻言坐直了身体,急声询问。
      “是啊。那个害人精,打发了还是客气的呢!”
      惘生将手中药碗往小桌上“碰”的一放,急道:“胡涂!那沉绿珠也是咱们可以得罪的?自她家获罪,她便是被太后养大,说是女官,可打小是公主般长着。现下在宫外四处办差,没名没分的,却比谁的来头都大!她是什么人?她背后可是太后和皇上!包不准哪天就成了皇后了,你怎敢打发她!”
      “可上回周锐涵来见你,你不也没见么?那人是你十年同窗,如今又官居三品,可你不是照样推说生病不见么?”
      惘生一听这话,敲着桌子叹道:“他们两人怎可相提并论?我自晓得周锐涵想说什么,可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他,所以只好避而不见。况且,我便是真的得罪了他,他对我有愧,也不会做什么。可那沉绿珠自以为行的是天道,又何尝有愧疚之心?你今日让她受这气,来日里还不知怎的报复。”
      “可事情已经做了。你便是发急也没用。我瞧她临走的时候脸上没什么不高兴的。”
      会在脸上不高兴的,那还能使沉绿珠吗?惘生摇摇头,不再多说,只推说困了。
      慕容吟悠不疑有它,退了出去转告消息不提。
      惘生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虑半晌,忍不住随便批了件衣服爬起来想写封致歉信,可提笔几次都写不出分毫。
      应该写封信致歉,最好再安排一次花宴聊表心意。
      可…………
      惘生烦躁的揉掉了第七个纸团,可他写不出来,一个字,也写不出。
      对于这个女子,他怎能没有怨,怎能没有恨!却,不能说。为了那个人,一个字,也不能说。
      罢了……
      颓然的一掷笔,惘生垂下眼帘,想着那个人,四下无语。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是快雨楼就是那堵不透风的墙,就是地震海啸也决不会有一丝裂缝。如果世上还有最后一个可以说说悄悄话的地方,快雨楼一定是那个地方。这样一堵墙,在京城这样一个地方,真是再适合不过,也当然,快雨楼的生意好地让人想不眼红都难。
      这一日从早上天亮便不见了日头,阴沉沉的乌云压得人心口喘不过气来更兼之北风刺骨,虽然皇历上写着“宜出行”,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出门,多半还是呆在家里捂着暖暖的坑。连素日里车水马龙的快雨楼,也一反常态的显出些冷落门庭来。大堂里只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常客,二楼的雅座竟然只在临街的位子坐了一位青衣公子。话虽如此,茶水糕点倒一点也不失殷勤,果然有名店气派。惘生在心中暗暗点头。
      虽然不见日头,更漏却是准的,此时离午时只差了一刻。惘生紧了紧身上半旧不新的大氅,手脚却依旧冰凉,喝了口热茶驱寒,再抬头就看到远处街上有一个眼熟的身影。疏眉朗目,只是眉宇间掩不住的疲惫,虽加了一件夹衣,却依旧是风流倜傥、潇洒挺拔,不是江秋农是谁!
      惘生看在眼里,心道:果然担得起武林贵公子之名,虽比不得林熙的洒脱随性,却另有一种倜傥风流,只是此人目光深沉,单不知此人对吟悠是真情还是假意。
      江秋农也的看见了,远远一抱拳,不一会便上了楼梯:“慕容兄,久违。”
      惘生听着有些意外,一转念,此刻他乃以兄长身份前来看未来妹夫的,自然非得姓慕容,便也没有说话,只是含笑回礼。寒暄着招呼小二上菜。
      “看江兄一身风尘,想必是赶路辛苦了。都怪惘生无状,突然想起会面的事情,累得江兄辛苦了。”
      “哪里!现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吴惘生吴大人的威名,今日能拨冗一见,实在是秋农的福分。”
      惘生微微一笑,“你我或许不久就要做亲戚,何必说这些客套。”
      “客套?”江秋农的面上顿时显了几分惊奇,“难道你真的不晓得京城中你的声名已经直追包青天了?”
      惘生的笑容有些走形,“我没听错吧……包青天?”他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只为了一个人,青天?不是笑话吧?
      “山西强抢民女案、河北知州受贿案,边州粮草案,经此三案,慕容兄现已是名动天下。为百姓伸冤,不畏权臣,甚至以性命相搏。现下又传出劳累过度导致旧疾复发,你现在的民望一时无人能出其右。慕容兄仕途前景大好啊。”
      惘生掩饰着喝了口茶,心情有点像小孩子弄坏了父亲的收藏,却意外的收到表扬。意外得让人尴尬。
      清了清嗓子,“江兄过奖了。此次冒昧求见,江兄想必也使晓得我是为了那桩来的。”
      江秋农沉默了一下,随即道:“请赐教。”
      “只是一些传闻而已,本来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不该正儿八经的问,可……你也知道,慕容家也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我也只有这一个宝贝妹妹,所以只得冒昧求证了。如有不实之处还请纠正。”
      惘生洋洋洒洒一大堆客套话,只换来江秋农一个沉默的手势。
      “我听说,临南江家的二公子自小聪颖过人,声名远播。大约十五年前,洞庭三十六寨大寨主路经江家,看见小公子甚是喜欢,恰巧夫人有孕在身,便于江老英雄约定若生女儿则与二公子皆为儿女亲家。”
      说到这里,惘生便不再多言,只是安静的吃茶,偶尔吃两口菜。
      “……江某今日前来,便晓得必有此一问。不才冒昧揣测,慕容兄应该尚有一问未发。干脆一道说了。”
      “确有一问,但已应过家妹,不在今日为难于你。”
      江秋农本来正在把玩茶杯,听到慕容吟悠,顿时便放下了,神情中也多了两份诚恳。“此次若有幸得兄台应允,日后必不负小姐!”
      惘生只是笑,并不搭话,现在提抱得美人归,还早了点呢。
      “这两件事本是一件。刚刚慕容兄说的定亲,确有此事,可还有下文。那时年幼,说定亲就定亲,可谁知后来江家的两个公子长大后,大公子在外面偶然见到那个水小姐后,便一直念念不忘。打听下来居然是自己弟弟的未婚妻,便忍不住怪父母偏心,那么好的媳妇不给老大定倒给了老二,见二弟也一直有些别扭,这二公子不愿多事,便入了江湖,天南海北的跑,免得兄弟俩尴尬。想着,过个三年五载,等哥哥的一颗心定下来,娶了嫂子,亲兄弟还能有隔夜仇?因此也不以为意。谁知有一年回家,居然听说已经下了大定的水家要退婚,为的还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莫愁公子。岭南江家怎么说也是四大世家之一,岂能说退就退?更何况是因为一个野男人!便一直不肯答应。谁知水小姐自小体弱多病,本已是相思缠骨,加上这一口闷气,外头又传的风言风语,竟然就此一病不起。这个婚事自是没成,可是仇家却是结下一个。”
      “自然是那个倒霉的莫愁公子了。”
      江秋农愧疚一笑:“秋农何尝不知林熙兄乃是大大的冤枉,可如果就这样算了,水家江家的面子又往哪里搁?可毕竟往日里无怨无仇,也不好随便下生死状。便只能想了这么个法子,无论上京之后发生什么,林兄逃不逃的过,与江家算两清了。”
      “人在家中坐,横祸飞上门。这句话,我今日才算领教了。”今日种种苦难竟都由一痴情女子而起,惘生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事情皆由我起,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毕竟做了,慕容兄要打要骂,小弟甘愿领罚。”
      “即使不得已而为之,又叫惘生如何打骂?就算要负荆请罪,你该请的人也不是我。”
      “林兄那里小弟已前去领过罚了,今日是特意到慕容兄这里领罚的。虽然球农自始至终不敢对慕容兄有半点不敬之心,但以兄台威胁林兄的事是坐了实,无论如何也改发。”
      “你以我威胁林熙?”惘生细细回想,却想不起来哪里让人给威胁了。
      江秋农笑道:“不然莫愁公子那样厉害的人物哪能乖乖自己上京!”
      言者无心,听者却心神一震。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帮凶!原本那个傻瓜可以平平安安的逍遥江湖,是因为他这个百无一用的吴惘生才身陷天牢!亏他自以为重情重义,殊不知那个男人对他早已是情深义重。
      一时间,百感交集。往日种种又浮上心头,面上似喜非喜、似悲非悲。仿佛下一刻便要洒几滴英雄泪,又仿佛下一瞬嘴角将绽放幸福微笑。
      江秋农在一边看着惘生的面上似苦还甜,非为情所苦者不能有如此微妙的神情。
      “即使如此,秋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慕容兄可曾听过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自然是认得的,这个人也是听说过的。只这个人造就推出官场,如今早就不知到那里享福去了,怎么又和这件事能扯上关系?”
      “慕容兄聪明一世,怎么就没听出些古怪来?这个主,”江秋农指着那两个字道:“自幼便是太子伴读,及至成年又赐了御前带刀行走,与今上朝夕相对,是心腹中的心腹,更何况家学渊源,怎么可能一身轻松的一走了之?眼下正直用人之际,别说为了祖父守孝便是为了亲生父亲守孝,今上夺情也是合情合理。可今上偏偏没有这么作,一放他回家守孝便是三年,如今三年期满,可满朝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提让他回来的话头。你道为何?”
      惘生摇头不解,江秋农微笑着叹道:“别人不明白,怎么你都不明白呢?这条路,朝中谁都知道,可是满朝上下能用的只你一人而已。”
      惘生地头细细想了一回,依旧不得要领。
      江秋农显然没有想到惘生竟然如此点拨不通,无奈之下招了招手,附耳轻声道:“那两个人与你们两个是一样的。”
      那两个人,自然是指那个说不得名字的人和当今皇上。
      你们两个,指的自然是惘生与林熙。
      一样,指的......
      惘生徒然大惊,猛然站了起来。
      “你方才的话可当真?”
      江秋农苦笑道:“自然是真的,所以我才说这件事若是不成,不定会有杀身之祸。”
      惘生震惊的在空旷的二楼踱了两步,以期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
      一样的,一样的...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有多少分量在里头。这江秋农是何时晓得他与林熙的情意?他晓得,那慕容吟悠可曾晓得?慕容家可曾晓得?
      若是今上与那柳煜真是那般情意,便是国之大事!他与林熙,一个是孑然一身,一个是家族弃子,便是真的成就了驳德之情,也不过落个众人耻笑。可一国之君与朝中重臣,便是江山之害、举国之丧,便是两人之间的情意感动天地也免不了一个劳燕分飞。这件事情,若在这敏感之际传了出去,便是天下大乱!
      兹事体大,惘生权衡利弊,一时竞忘了盘算如何利用这个消息。
      “慕容兄......慕容兄!”
      惘生回过神来,迟疑地在桌前坐了下来。
      “这件事情,那位绿儿姑娘也牵扯其中,虽然不晓得细节,但是这世上若还有人知道柳煜地下落,那便是沉绿珠。慕容兄只需设法探得他的下落,再求他一求,看在同命相连的份上,说不得他就答应了。只要这个人答应了,今上又岂有不网开一面的?从此你们两人便能真正的携手江湖,逍遥一生了。”
      携手江湖,逍遥一生?
      惘生浅浅扯开一个弧度,却并不答话。从窗口望出去,天空灰蒙蒙地一直连到了天际,是晴是雨,谁都说不准。
      消息已经传到,如何运用,已不是他的事了。江秋农话锋一转,便开始刺探起慕容大小姐的消息来。惘生因心下怀着些感激之心,也不为难,一一作答,却总不肯答应许人的话,只推说自己已是弃子,不敢作主妹妹的终生大事,主意还得现下的慕容家当家,慕容凤言来拿。
      江秋农虽有些痒痒,却也晓得这件事急不得。只是顺着惘生的话头应和而已。
      “江兄,惘生有一问,不知当不当问。”
      江秋农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虽然得了应允,惘生却还是显得十分犹豫,迟疑了许久才道:“...方才江兄说到我们的事...不知是从何听来?”
      “...那一夜,那日秋农恰好厄...与慕容小姐有约,恰逢慕容兄以琵琶声示警,慕容二公子与慕容小姐立时前往援手,在下便在后一路尾随,目睹了一切。。。。。。”
      “......罢了。”惘生摆摆手,终于结束了这场漫长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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