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远古人》羽悠悠

11、远古11

　　没了近视镜，远处一片模糊，影影绰绰。

　　云熙眯起双眼，试图看清楚抢走她眼镜的小孩子是谁，以后好去追讨。但那个可恶的小顽童很快跑远了。热风吹过来，烟火燎绕，熏得她眼窝里泛酸，直流苦泪。

　　扭头看看露露，她妹妹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云熙对露露又挑眉毛又抬下巴，示意她看天。

　　云熙想表达一点儿什么。

　　可惜这些表达太有限，露露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日光强烈，粘稠的蛋液开始凝固，在肌肤上不断收紧、裂开，千万只蚂蚁爬过似的难受。云熙艰难地挣开一丝松动，勾住露露的手指，眯眼去看太阳。现在快到中午了，再忍耐一下……等到每天午间那场雨降下来就好……

　　碧空万里，骄阳似火。

　　忽的一阵雨点砸在地上，天地间瞬时连成了无数条银线，大雨如期而至。

　　雨水一如既往不留情面，“哗啦啦”倾盆浇下来，爽快利落地浇灭了营地上刚刚燃旺的几处篝火，也慷慨地冲刷干净了绑在树上的那两个人。

　　她们身上总算稍微好受些。

　　云熙歪头朝露露眨眨眼，这是她努力去适应和生存的地方，她敬畏自然。

　　雨幕白茫茫，那些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和女人们“呀呀”喊叫，纷纷躲进密林避雨。荒地上烧焦的草木残渣与灰烬很快汇聚成一道道黑色水流，沿着地势流向低处——棚屋的地基。

　　首领的新棚屋还没夯土就变成了黑水坑，几根碗口粗的桩子东倒西歪。

　　“呵呵，他们又得重新挖坑打木桩了。”云熙一边自我宽慰，一边奋力左右扭动身体。雨水已经浸软了绳索，能够割破草绳的耳环钢钩就放在裙兜里。

　　她想趁着无人看管俘虏的这一小段宝贵大雨天气，挣开草绳逃走。

　　露露也在努力，手腕被绳子磨破一层皮。她顾不得火辣辣的痛楚，憋着劲挣扎。

　　露露突然停了下来。

　　云熙察觉到她的停顿，迅速抬头四顾。糟糕……远处走来一个高大的人影。

　　是看守？云熙贴住树干，不敢再像刚才那样乱扭乱动。万一被野蛮的远古男人一斧头敲晕，别说逃跑了，小命都难保。

　　等那人渐渐走近，云熙终于看清楚他的面容。

　　是大卫！

　　云熙很激动，伸长脖子，满眼期待望向前方。没错，是大卫来救她们了！

　　大卫耷拉着脑袋停在树前，抬手抹去脸上雨水。

　　他右拳紧攥，臂上肌肉向外鼓张，青筋毕露。眼里的血丝还没消去，眉间皱出深深川字。他看上去像只杀红了眼的雨中野兽，只消一下就能轻易扯断草绳。

　　“呜！呜呜！”云熙使劲眨着眼催促他：趁现在没人，解开绳子啊！快！

　　大卫拖着步子，迟疑地向后倒退。

　　他嘴里喃喃反复说着一个单调嘶哑的音节。

　　云熙听不懂，但她看明白了。她看见这个强壮的男人没有伸手；看见这个软弱的男人转身离开；看见这个让她失望透顶的男人越走越远。

　　骤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跟爱情差不多。唉。

　　雨停了，部落成员三三两两回到营地。云熙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垂头当俘虏。除了耐心等待下一次机会，她们别无选择。

　　一大群男壮丁簇拥着首领走到黑水坑前。这片地方肯定没法接着搭建棚子了，周围全是泥水冲来的炭木黑渣。

　　木柴湿漉漉，火灶也得重新架起。首领吹响号角，召集部落的所有成员加入劳动队伍。

　　他们在云熙面前忙得热火朝天。男人“嗨呦嗨呦”喊着号子将木桩夯进土里，女人结伙去捡树枝、晒蕨草。老者和孕妇坐在石头上，用尖骨割断木筏绳索，一捆一捆扎好茅草，预备着铺屋顶。半大孩子也不能继续嬉闹了，手拉手去和泥抹墙。

　　营地繁忙，云熙一度以为她可以趁机做些小动作，悄悄挣松绳子。

　　“萨！”很快有人发现了，不但给云熙多缠上一圈草绳，他还跑去找首领报告。

　　大卫正在同首领作交换。他们已经谈了许久，大卫愿意献出他的三个战俘女人来换回那两个女人。首领摇头不同意，那些女战俘不好吃，他今天想尝一点新鲜膏脂。

　　听到族人报告说她们想逃走，首领不耐烦地挥挥手，下令把她们抬到石灶里。

　　太阳真毒……

　　云熙平躺在石灶湿柴堆上，眯眼瞅着大太阳，等烈日晒干柴禾，死期也就到了吧？这次她被捆得十分结实，根本无法动弹。

　　云熙彻底绝望了：“Day23，再见。”

　　她扭头，两面都是燎过烟的石块，看不见他们把露露扔去何处。

　　“还我妹妹！”云熙含着泪，哀伤地望着每一个从石灶旁边路过的陌生人，希望这付可怜相能打动某个好色的男人或者善良的女人。

　　有人停了下来。是个大男孩，青涩年纪，还没长胡子。

　　云熙流出两滴泪，直望向他眼里，无辜又可怜。

　　大男孩左右看看，飞快地弯下腰，捡起了一根小树枝。他佯装往石灶放柴禾，手指带着一丝胆怯的颤抖，缓缓伸向她的腿侧，摸了摸，又摸了摸。

　　他捏住云熙的裙子，犹豫着，不敢撩开。

　　云熙甚至能听到他胸膛内急促剧烈的跳动。

　　她眨了下眼睛，口中“唔唔”含糊不清，盯住他腰里挂的燧石小尖刃。那块石头看上去很锋利啊！怎么才能搞到手呢？

　　云熙又乖巧地冲大男孩眨眨眼，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胸前挺高些。她本来就穿着塑形效果很不错的胸衣，还额外摇着身子晃了晃，直接去诱他。

　　大男孩颤颤巍巍探过去。部落人人都袒着胸，这个异族的女人却裹了布看不见……

　　“米古亚格。”阴沉沉的声音压下来，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大男孩吓得不轻，蓦地瘫坐在原地直喘气。大卫骂骂咧咧奔过来踹了他两脚，一把搡走。

　　云熙抬眼见是大卫，诱都懒得诱，干脆扭过头不搭理。

　　大卫放下手里的椰果，往石灶内铺了厚厚一层嫩草茎，扶云熙坐上去。他的动作极轻柔，生怕木柴上的毛刺扎到她。

　　云熙狠狠剜他一眼。

　　大卫的头垂得更低了，低声重复着几句话，伸手把塞在她嘴里的蕨草团取出来。

　　“滚！”

　　云熙怒吼，一口咬住了大卫的手指，下死命咬。

　　有脸来说对不起？一句对不起顶什么用！这男人还往石灶铺草……摆明是来送她最后一程的。

　　她不稀罕。

　　要不是这个野男人把野蛮部落带到这里，她和露露照旧过的很安全！现在算哪桩事？几百人烧光了她们的草地，还把她们捆起来扔进火灶，呜呜……当初怎么一时鬼迷心窍，救下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坏人。

　　哦不，他连狼都不如，小杰克整天往回叼灰毛兔崽子呢！

　　“大卫，有种你就解开绳子放了我，没种一边凉快去，少来打扰我自救！要不是你跑到树底下浪费时间，我早就拿到耳环钩子划磨断草绳了！要不是你撵走刚才那只小色狼，我还有希望继续勾搭他救我跳出火坑。听懂听不懂你都给我滚！我呸！”云熙松开牙，呸他一脸血沫子。

　　大卫抿着嘴，唇角抽动两下，什么话也说不出。他胡乱擦了擦脸，捧起椰子让云熙喝。

　　云熙厌恶地转过头，眯眼四下去寻妹妹的身影，高声喊露露。

　　她的喊声传到树荫下，引得一群人向这边张望。巫医的女儿远远看见了石灶边的身影隐约像是她家男人，停了说笑，举起一片阔叶遮住晒人的阳光，信步朝这边走来。

　　“露露。”大卫拍拍胸口，起身到另一个大石灶内抱起露露，把她并排放到云熙身旁。

　　云熙见露露安然无恙，稍稍放下心：“我先帮你咬绳子，咱们逃。”

　　她挑衅似的扬眉瞥了一眼大卫，俯首贴在露露肩头，当着他的面张口衔住那根草绳，小虎牙霍霍磨着，一丝一缕往下撕咬。

　　大卫慌忙挪位置挡住她们，猛的摇头，双手比划出爪牙扼喉的手势。

　　云熙冷哼一声，斜眼扫过他的脖颈。那眼神分明在说：“如果你敢阻碍我咬绳子，我就敢先咬断你的喉咙。”

　　大卫沉默了。她在高崖底下救过他，他也从毒蛇口里救过她，按说彼此不欠什么……从他记事起，部落吃光食物就得出发去占领新的岛屿，强者生，弱者死，一直如此。

　　耳畔飘来一句土语，大卫回头，巫医的女儿站在他身后。

　　大卫扯起嘴角笑了笑，有些拘谨。他轻声解释一番，保证俘虏无法从他眼前逃走，又张开胳膊呼唤她的名字：“贝。”

　　巫医的女儿抱膝坐在阔叶上，提醒大卫别跟首领抢东西。

　　云熙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女人，大卫和她的关系似乎不错，两个人居然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了。察觉到来者无意揭发举报她，云熙齿下愈发用力，争分夺秒去咬草绳。有大卫作掩护，她们的逃跑成功率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萨……”

　　云熙听到两人异口同声发出一个音节，有点儿耳熟。

　　这音节在哪里听到过？云熙边咬边想。

　　算了，管它呢，很快就能跟野蛮的原始部落说再见了。再见，眼镜。再见，紫水晶。永别，孬种男人！云熙精神振奋，狠狠磨碎嘴里的草绳，吐出纤维渣。

　　“孬种，最好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一定咬到渣都不剩。”云熙阖齿。

　　萨首领站在石灶右侧，拄着骨杖，看他的美味晚饭坐在柴堆里孜孜不倦咬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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