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杀意的告白》魔堕凡尘

4、第 4 章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大厅里被璀璨的灯光点缀得富丽堂皇。成百上千的客人们被引入了大厅中。可以看得出，受邀的人都是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人物。偌大的厅堂被人流充填得水泄不通。金田一焦急地在人流中穿梭，寻找可能在媒体群中的五木。
　　听了五木先前在电话里告诉他的话，金田一的不安感有增无减。
　　“除了高远的父亲和佐藤君贤不寻常的关系之外……还有一点让我感兴趣的事。”五木电话里的声音严肃起来。“可能和明智有关。”
　　和明智……这是什么意思……金田一的心坠了下去。“难道明智和高远的父亲有什么牵连？”
　　“不不不，你想哪儿去了……”五木连连否认，金田一这才宽慰地放下心来。“那是什么事？”
　　“我在怀疑佐藤文子和明智订婚这件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五木说，“佐藤家族正被指控对某个政府部门行贿，这阵子搞得整个金融界风声鹤唳，你不知道吗？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和明智警视联姻，实在是让人不能不多想啊。”
　　“行贿和明智有什么关系？”金田一迷惑地问。
　　五木笑了起来：“金田一，说到推理，对你我是望尘莫及。但是说到这些内幕，你就太缺乏经验了！”他耐心地解释道，“明智毕竟是公务员，大财阀和公务员联姻，其渗入政府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但是明智只是个警视……”
　　“可别小看明智警视，要知道他的父亲虽然职位不高，生前在警界的影响可不小。”五木说。“所以，我很担心万一明智被卷入，对他将会很不利……”
　　文子和明智的订婚居然有这样的内幕吗？金田一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地搜索着，眉头越皱越紧。
　　明智究竟明不明白他的处境？即使当初不知道，被高远这么一闹应该也很清楚了，可他仍然和文子订婚，是否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呢？
　　高远到底想扮演什么角色？要说从他父亲和佐藤君贤的关系去猜想，最近的应该是君贤的亲生女儿佐藤文兰，但是如果目标是她，高远实在没有必要挑选文子的订婚宴下手。
　　除了文兰之外最有可能的就是君贤的哥哥君贵了。他也算是宴会的主角，身份也很适合这个上流人的聚会，大概正合高远的口味吧。他正处在复仇的中心。
　　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高远的父亲与佐藤家可能有比表面更密切的关系，因此，即使成为受害者的可能性很低，但佐藤君贵的养女文兰仍然是连接高远和佐藤家族的关键人物。她为什么在父母双亡之后被佐藤君贵收养，又为什么作为继女仍然与佐藤文宗关系那么融洽？假设君贤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么……
　　这时，金田一看到了五木。
　　“哦，金田一！”五木热情地向金田一打招呼。
　　“五木先生，没时间了，请跟我来！”金田一拉着五木就走，硬将人流冲开一条缝，来到正门前。看到守在门前的猪川，金田一向他招招手。
　　“猪川警部！君贵先生大约什么时候会到？”金田一急切地问道。
　　“应该马上就会来了吧……发生什么事了？”猪川被金田一的神情吓了一跳。
　　“详细情况请五木先生解释吧……明智在哪里？”
　　“可能在化妆间附近——总之，和文子小姐在一起。”
　　“多谢！”金田一抛下一句话便奋力向后台冲去。必须马上通知明智！

　　立在化妆间门口的明智一身盛装，平时甚少穿黑色的他今晚穿上了一件黑色晚礼服，衬托得他出众的仪表更加富有神采。立在灯光下，犹如一抹沉静的黑，他波澜不惊的表情缓和了金田一急切的心。
　　“金田一？”明智看到他很惊讶。
　　“明智兄，我认为高远的目标很可能是佐藤君贵先生！”金田一气喘吁吁地说。
　　明智没有作任何表示，只是示意金田一说下去。
　　“高远的父亲和佐藤君贤关系密切，而佐藤君贤死得蹊跷，倘若有人要为他复仇的话……”金田一把滑到嘴边的佐藤文兰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明智盯着他，然后微笑起来：“放心吧，君贵先生会受到最周密的保护。”那是一个敷衍的笑容，金田一的心凉了。
　　“可是……高远太危险了啊！”金田一做着最后的努力。
　　明智的微笑令人安心，然而却令金田一感到某种疏离。“不会有事的，别担心。”“可是……”“没有可是，金田一。今晚是我的订婚仪式，我们就不要再斗嘴了好吗？”温柔的话语，哄人似的表情，明智像个极富耐心的长辈，可这一切看在金田一眼里，却是如此的陌生。
　　那个会赌气、会冷嘲热讽、会容不得别人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明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吗？那个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无条件信任，所提的一切要求都满足的明智，已经消失了吗？从今以后是不是只会有“佐藤的女婿明智”这样一个人？
　　金田一很想任性地大叫这样不行，得取消佐藤君贵的出席，或者臭骂明智一顿然后跑开，但理智阻止了他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佐藤小姐在里面吗？”
　　明智刚想回答，就被一个高亢的声音打断了：“我在这里，金田一！父亲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我相信明智的能力！”谁能听不出来文子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呢？
　　明智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忽然，金田一听到外面大厅里起了一阵轰动。今晚仪式的主人，佐藤家族的当家终于驾到。
　　佐藤君贵被大批人流包围着，镁光灯闪个不停。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但显然精神很好，不停地应酬着前来攀谈道贺的宾客。秘书森川明也陪在他身边。佐藤君贵一边谈话，一边随着众人慢慢往大厅正中央走去。
　　“各位。”他清清喉咙，四周鼎沸的人声倏地消音。“今天是文子和明智健悟先生喜结良缘的日子，欢迎大家和我一起见证这个美好的时刻！”他言简意赅但十分有力地结束了欢迎辞。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森川明向佐藤君贵递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地举起双手，会场安静下来。“相信大家都对一对新人满怀期待，我就不再耽误时间，让大家一起目睹他们的风采！”说罢带头鼓起掌来。
　　所有人纷纷把目光投向缓缓步入大厅的一对男女。佐藤文子身着洁白的婚纱，头戴面纱，挽着明智的手臂。她洁白秀美的脸庞在白纱覆盖下充满了圣洁的美感。她迈着轻盈的脚步走来，身后跟随着宽大的裙摆，显得飘逸优雅。金田一目送着这一对宛如神仙伴侣的未婚夫妻，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
　　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佐藤君贵面前。此时镁光灯比刚才更加猛烈地闪个不停。大家都在等待着明智和文子对佐藤君贵的致辞。
　　明智和文子向佐藤君贵微微鞠躬。像所有未婚夫应该做的，明智开口道：“感谢佐藤先生对我的厚爱……”
　　“啊！”一声尖叫毫无预兆地在大厅中回荡，打断了明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四处张望寻找声源，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像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一对新人看起来十分镇定，佐藤君贵和森川明也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派头。而守在门口的警卫开始悄悄地向中央移动起来。
　　“这……这玻璃缸……”不知是谁颤抖地出声，立刻众人都把目光移向桌子上盛水的玻璃缸。
　　不知什么时候，玻璃缸里的花全部变成了血红色的蔷薇，整缸水也变成了鲜红色，宛如鲜血一般艳丽的鲜红色。这立刻让人联想到地狱的傀儡师的恐怖预告：死亡和恐怖的魔术会让各位满足。
　　有些人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会场骚动起来。对内情有些微了解的人是不会把这个当作仪式的调味剂的。
　　不可能！这是怎样办到的？金田一惊愕地盯着全场24张桌子上宛如一盆盆鲜血的玻璃缸。此时门口的猪川和剑持大呼：“请大家不要慌张，待在原地！”佐藤君贵也尽量安抚受惊的客人们。
　　突然，一声爆炸响彻全场。大家都把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有些女士惊叫起来。只见大厅一角的摄影机突然冒出了浓浓黑烟。刹那间，灯唰地全部熄灭，大厅里陷入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人群开始混乱。挤压、踩踏和尖叫声不时响起。“猪川，打开备用灯！告诉供电室启动后备电源！”金田一听到黑暗中剑持大喊道。
　　“似乎是两套电路都出了问题，短时间内无法供电！”猪川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
　　“可恶！”剑持大声咒骂一句。警察们竭力想使人群镇静，但徒劳无功。
　　过了不知多久，在尖叫声中灯光重新亮起。金田一环顾全场，倒吸了一口冷气。
　　会场中央，佐藤君贵、文子和明智都倒在了血泊里。

　　“明智！明智！”金田一隔着人群声嘶力竭地大喊。
　　“请你别说得那么大声，我没事。”看着金田一拼命挤到前面来，明智站起身，脸色苍白。
　　“你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金田一抢到他面前，焦急地问。
　　“只是手臂受伤而已。”明智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他显然伤到了大血管，左臂血流不止。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把他请走进行伤口处理了。
　　金田一稍微放下心来，，把目光投向地上的君贵和文子的尸体。蓦地，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这是……”
　　地上只有君贵的尸体。穿着婚纱倒在地上的，是一个精致的木偶。
　　客人们都被疏散，警察迅速清理现场。
　　引起骚动的玻璃缸里面的水依然像血一样鲜红，不过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漂浮的红色花其实仍然是原本放在里面的波斯菊和康乃馨，只不过水颜色改变使得它们看起来也变成了红色而已。
　　鉴证人员围在佐藤君贵的尸体边，金田一插不上脚，便研究起倒在一边的木偶来。
　　这个木偶的脸部做得和文子非常相似，头纱覆盖下足可以假乱真。金田一蹲下仔细检查，似乎只是个普通的真人大小的木偶，并没有任何自动装置。掂掂它的重量，非常轻。他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
　　“警部，佐藤君贵被刺中心脏，立即死亡。”
　　“知道了，放在这里也不方便，还是抬下去吧。”猪川警部的心情显然非常恶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高远得手，警察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金田一的脸色也很凝重。佐藤君贵被杀，而文子目前生死未卜。高远的手法实在是匪夷所思。突然，他的脑中灵光一闪。
　　“难道说……”
　　他推开警员，飞奔向化妆间。他最后一次听见文子的声音是在化妆间里，联系那个木偶，文子可能早已经在那里被……
　　好浓的花香！离化妆间越近，花香越浓烈。金田一心中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这时，一声女子的尖叫刺痛了他的耳膜。
　　他心里更加焦急，加快了步伐，忽然“砰”地一声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好痛……”金田一摸着头呻吟道。他好不容易恢复了神志：“文兰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是你叫的吗？”
　　佐藤文兰脸色惨白，惊魂未定：“文子……她……好多血……”金田一听了脸色大变，站起来就像她来的方向冲去。
　　化妆间就在前面，门开着，从里面溢出强烈的花香。金田一跑到门口向里望去。即使是经验丰富如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
　　墙壁上、地上、桌子上，到处都是血迹。还有大片大片散布在房间里的，如血一般鲜红的蔷薇。只是没有尸体。
　　金田一呆呆地望着屋子里。他背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我的天！”剑持惊讶的叫声传来。

　　“文兰小姐，你进屋时看到了什么？”等文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猪川问道。
　　酒店的会客室被临时征用为侦讯室，猪川以及其他警察们守在里面对文兰进行问话，气氛压抑。金田一在一旁坐着，静静地不发一言。
　　“我推门进屋，突然……文子的尸体从上面倒吊下来，她的手就打在我的脸上，像冰一样冷！……我看见……手指上……还有那枚我为她挑选的戒指……”文兰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猪川连忙安慰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镇定下来。
　　“然后你就大叫一声，并且逃走了？”
　　文兰哽咽着点了点头。
　　金田一靠在墙壁上，双眉深锁。文子的尸体自蔷薇丛中消失，很像是高远在魔术列车上作案的手法。不……简直是一模一样。他紧紧地握起拳头。又一次……又一次让高远在如此周全的保护下得逞了！
　　“警部！化验结果出来了！屋子里的确是佐藤文子本人的血迹，出血量已足以致人死亡。”一位警员进门报告道。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陷入沉默，屋子里气氛的凝重程度更上一层楼。金田一一语不发地站直身体，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