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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洛阳三月飞胡沙4 ...

  •   用尽一切力气将他喜欢的东西统统堆到他面前,明明知道他是开心的,却还要小声问上一句——“你喜不喜欢”。用那种近乎于虔诚而卑微的方式,求他一个哪怕只是敷衍的肯定……
      他可以不喜欢你,但至少,能喜欢你为他所做的事……那也是极好极好的。

      “千寻,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走神了,实在是折杀我中原第一美人的魅力……”楚三的声音有几分不满,目光灼灼地盯了凰千寻片刻,忽然柔柔一笑,仿佛一朵千娇百媚的桃花轻轻落在心上。“千寻,留下吧。”

      “哎?”

      “留在洛阳城,我陪你去将你师父的骨灰与你父母合葬,你不要去东海郡了,让我照顾你,可好?”

      凰千寻挠挠头,为难地笑笑,却没有应他。“三爷,我是女子,怎么好意思让你照顾?当初在西域,师父和师哥的衣食起居都是我一手包办的,我虽是储君,但并没有娇生惯养。”

      “我知道,我的小千寻是大漠里最美最顽强的刺荆花。”楚三习惯性地轻扣茶杯,渐渐敛起笑容,一字一顿问道:“千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百里濯缨疯了、残了,或者毁了容貌……”

      他话没说完,已被凰千寻一把抓住了手臂,苍白的指尖剧烈颤抖着,死死扣进他的肉里,一阵破碎梦魇般的疼。“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人在哪儿?”

      楚三眸光凝了一凝,缓缓拨开她的手,冷眼看着自己手臂上十个通红的指印。“他好得很……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楚三的话仿佛一把利刃,虽然只是浅浅的试探,却轻易击碎了她所有坚强的堡垒。凰千寻静静坐着,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过了很久才深吸口气。“很久以前,我就想过,若是有一天他的毒再无药可解,我该如何是好……”

      她的声音像清晨的薄雾,清冷中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水汽。“无论他是疯了、残了、傻了、毁了容貌,还是其他别的什么,我都会守着他、照顾他,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这么说可能有点矫情,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凰千寻十指交叠着平摊在桌面上,唇角微微上扬。楚三蓦然想起沙暴中的那一晚,她抱着百里濯缨入睡时,嘴角也是刚好翘到这个弧度……让人羡慕,又有些微心酸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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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三被封异姓王,一时间门楣若市、车马不休,忙得几乎日夜颠倒,偶尔到衡门酒肆也是行色匆匆,去东海郡的事自然搁置了下来。赵思徒隔三差五地奉命往衡门酒肆送东西,鸽子蛋大小的南珠、珊瑚琉璃灯、三五匹当季的衣料,或者一壶老酒两碟小菜、几句酸溜溜的情诗,以及王府花园里新生的花花草草……

      当赵思徒终于从两枝玉蝶梅送到一株云银杜鹃时,凰千寻再也等不下去了,大笔一挥,写下“外出,勿念”四个大字贴在郑胡子房门外,牵了马直奔洛阳王府。

      洛水畔杨柳莺啼、燕翦春风,她沿河堤过了天津桥,站在王府侧门外,轻轻叩响了门环。

      不多时,门扉开启,迎出个白衣蓝裤的门房,见了凰千寻先是上下打量一番,随后有些倨傲地微微眯起眼,问道:“你有何事?”

      凰千寻身着男装,拱手作了一揖,道:“在下找赵思徒,麻烦大哥帮忙唤一声。”

      “他出府办事去了,你过两日再来吧。”

      凰千寻怔一怔,又问:“如此……不知王爷可在府上?在下求见洛阳王。”

      “你?可有拜帖么?”

      “这……并无拜帖。”

      门房不耐烦地掏掏耳朵,皱眉道:“我家王爷忙得很,未投过帖子的客人一概不见,你还是先投好帖子再来吧。”他说完,作势关门,却被凰千寻一抬手,撑在了门扉上。

      “你还有何事?”门房耐着性子看她。

      凰千寻眼珠转了转,掏出脖子上系着的葫芦坠子,笑道:“我虽没有拜帖,却有王爷亲赠的菩提葫芦……不知能否劳烦大哥通传,便说衡门酒肆的掌柜求见。”

      门房自是不识得那宝物,却也听说过可延年益寿、驱邪去秽的菩提葫芦的大名。他看了看她手中的小葫芦,墨玉上镶嵌的九个“卍”字在阳光下隐约有金光顺时针流动,看上去便知不是寻常之物,一时也有些踟蹰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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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犹豫间,一顶两人抬的软轿自街口拐了进来,轿外跟着个眉清目秀、满身绫罗绸缎的姑娘。那门房一见轿子,立即大开了府门,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小的给如夫人请安。”

      轿里的人没有言语,倒是轿外的小姑娘冷哼了一声,道:“得了,退下吧。”

      那门房脚步一顿,向后退了退,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凰千寻,心思一转,道:“禀如夫人,这位公子自称持有王爷亲赠的菩提葫芦,想以此求见王爷……怎奈小的眼拙,不识得那番宝物,还请如夫人过过目。”

      他话音一落,轿中人轻轻抽了口气,轿外的小姑娘横了那门房一眼,嗔道:“你倒会打如意算盘!伪造王爷的信物是杀头之罪,我们家夫人是什么人,能给你看那坠子?那坠子若是真的,你捞个人情;若是假的,夫人担着责任。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那姑娘伶牙俐齿,门房被人说中了心思,干笑两声,讪讪后退。才退了两步,忽听轿中一声轻叹,响起一个极轻极柔的声音:“拿来我看看吧。”

      轿帘斜打起一角,墨玉葫芦呈入轿子,又很快被递了出来,连带着还有一声浅浅的叹息:“蟠龙卍字纹,的确是三爷的那只菩提葫芦,中原□□内仅此一枚。这位……公子必是贵客,请在此稍候,容妾身亲自通禀。”

      凰千寻默了默,对着太阳光仔细研究一番,果然发现葫芦上的每一个“卍”字都是九条细如发丝的蟠龙组成,一鳞一须无不栩栩如生,做工精致可谓巧夺天工。

      九九八十一条蟠龙……凰千寻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轿子已经走远了,轿外的小姑娘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又靠近轿子低声说着什么。凰千寻耳力极佳,微微一笑,对那门房道:“既然王爷事忙,那在下也不便打扰……告辞了。”

      门房一愣,急道:“劳烦公子再等等……万一王爷召见公子,您现在走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他不会召见我了……”凰千寻瞄瞄那顶消失在影壁后的软轿,嘲弄般地一笑,自言自语道:“若真是贵客,又岂有让人等在门口的道理?”

      她也不等那门房回应,牵了马转身就走。青石板路印着马蹄的踏叠声,她的背影萦萦索索,被阳光笼罩上一轮金红色的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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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郡距洛阳城不过千余里,怎奈凰千寻自幼生长于大漠,对中原版图的东南西北全无概念,因此走错路又绕了远,直至四月中旬方才抵达了郡城。空气中弥散着几分湿气,却不觉得闷热,凰千寻入城时正是日落前,高大的城楼在街道上投下一抹巍峨的阴影,微微翘起的檐角绑着铜铃,风一吹,轻浅作响。

      凰千寻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后打听出郡侯府的方位,便想先去探探路。她在城内兜兜转转了小半个时辰,第七次迷路之后,终于找到一处金碧辉煌的高门大院,门楣上赫然写着“东海郡侯府”五个金灿灿、明晃晃的大字。

      太阳尚未完全落下,在西方留下一道橙红色的细线。郡侯府大门紧闭,两侧各挑挂着六盏精致华丽的宫灯。

      凰千寻在门口停了停,打定主意明日一早登门拜访后,便转身沿原路返回。走了几步,忽听身后不远处有马车车辙驶过路面的声音,正停在郡侯府门外。她想了想,身形一闪,隐入路旁的小巷内远远看着。

      门口的小厮早已搭好了脚凳,马车车帘一挑,自里面走出个男子,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凰千寻的视线。

      那男子一袭青碧织锦长衫,滚金斜襟上用细密的丝线勾勒出浮云流水,领口高束,搭配着月白里衣,宛如昆仑山上迎霜馥雪的青松。皎如皓月般的脸颊上凝着一抹淡淡的粉,墨色长发束在白玉冠中,睫羽如蝶,唇角微抿,宽大的袍袖随着动作微微拂动,优雅而淡然的气韵浑然天成。

      凰千寻的心脏猛然漏跳了一拍,受到蛊惑似的向前踏了一步。她总是不能抗拒他,一如十年前的冬日,那个躺在枯草堆上微笑着的月光少年,命中注定般介入了她的生命,从此再难割舍。

      那个人,在玉兰花树下抚琴而歌,在方寸棋盘间排兵布阵,在五色花笺上笔绘丹青。那个人,是这世间极品的美玉,坚缜细腻、温润惠泽……

      她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样渴望他,却又仿佛过去的十年间没有一时一刻不是这般渴望着他。她失去了爹娘,没有了师父,离开了故乡……可是至少,她又找到了他。

      凰千寻的眼睛有些微微发酸,眼睁睁看着那温硬如玉的男子缓缓转身,视线扫过她隐藏的角落,随后遥遥伸出手来,眼波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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