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针证言》happykuain

1、第 1 章

　　雨夜。
　　雨水疯狂抽打着车窗，将城市的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刑警队长陈远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指尖残留着上一桩案发现场的硝烟味。对讲机刺耳的噪音撕裂了车厢内的寂静：
　　“花园桥公寓B座1701，发现一名男性死者。现场……很怪。”
　　怪。
　　这个字像一根冰刺，扎进陈远疲惫的神经。
　　现场比他想象的更“怪”。
　　公寓奢华，却整洁得过分，像一间无人居住的样板房。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没有打斗的混乱。男性死者——著名的科幻作家顾临渊——平静地仰面倒在书房地毯上，神态安详，仿佛沉睡。
　　除了他胸口那柄精致的、本该放在陈列架上的复古拆信刀。
　　致命的精准。
　　“密室。”助手低声汇报，“门链从内挂着，窗户锁死。初步判断……自杀？”
　　陈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掠过过于干净的书桌，落在墙角那个巨大的、正对尸体的古董落地钟上。
　　钟摆停滞。
　　指针诡异地向左（逆时针）偏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定格在一个不可能的位置。
　　“死亡时间？”陈远问，声音沙哑。
　　“法医初步估计，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
　　陈远走到书桌前。桌面上只有一台休眠的电脑，和一张摊开的稿纸。稿纸顶端，是一行新写下的、墨迹犹存的字：
　　“他们来了。这次是陈队长。不要相信记忆……”
　　陈远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瞬间冰冷。
　　我的名字？
　　稿纸上的日期，赫然是今天。而墨迹鉴定显示，书写时间就在几小时前——远在顾临渊的死亡时间之后。
　　怎么可能？
　　“队长！”勘查人员的惊呼从卧室传来，“卧室里有人！”
　　陈远猛冲过去。卧室门虚掩着，一个穿着睡袍的男人背对门口，坐在梳妆台前，正用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脸。镜子里映出的，正是顾临渊的脸！
　　“不许动！警察！”陈远举枪厉喝。
　　镜中的男人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毛巾，转过身。他的眼神迷茫，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蒙着雾气的困惑。
　　“你们……是谁？”他开口，声音带着真实的沙哑和警惕，“怎么在我家？”
　　陈远的心沉了下去。这个男人，和书房里那个冰冷的死者，有着同一张脸。
　　“顾临渊先生，”陈远逼近一步，紧盯着他的眼睛，“请你解释一下，书房里是怎么回事？”
　　“书房？”顾临渊的眉头紧紧皱起，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眼神中的迷茫更甚，“什么书房？我刚刚醒来……现在几点了？今天是几号？”
　　他的恐惧不似伪装。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浮现在陈远脑海。
　　“带他去看。”陈远对助手下令，声音低沉。
　　当顾临渊被半强迫地带到书房，看到地上那个“自己”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没有尖叫，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具尸体，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瞳孔剧烈收缩。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混乱地闪烁，“又是这样……循环……今天是18号？不对……是17号？还是……16号？”他猛地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他们’又得手了……这次……这次是……陈队长？”
　　他再次提到了陈远的名字，带着一种先知般的、绝望的肯定。
　　法医迅速对活着的顾临渊进行了检查。没有易容痕迹。他就是顾临渊本人。
　　那么，死者是谁？
　　法医的进一步检查带来了更惊悚的消息：书房里的死者，无论从指纹、DNA还是任何生理特征来看，也毫无疑问是顾临渊本人。
　　两个顾临渊。一死，一活。
　　活的这个，记忆混乱，坚称自己不断经历时间倒流，并预见了陈远的到来，以及……自己的死亡。
　　“逆顺行遗忘症……”随行的心理专家低声对陈远说，“一种极其罕见的认知障碍。患者记忆的流动方向是逆向的……他可能真的认为，自己正在‘逆着时间’走向某个固定的、可怕的终点……”
　　陈远感到一阵眩晕。他看着那个活着的、因恐惧而蜷缩的顾临渊，又看向书房地板上那具冰冷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
　　完美的密室。预知的纸条。两个“自己”。逆流的记忆。
　　这不是自杀。甚至不像是他杀。
　　这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跨越了时间线的、疯狂的逻辑陷阱。
　　而所有的线索，那张写有他名字的纸条，那个作家混乱的呓语，都像无形的丝线，开始缠绕上他，将他也拉入这个令人窒息的漩涡。
　　敌人不是潜藏在阴影里的杀手。
　　敌人可能是……时间本身。
　　而他自己，似乎早已被写进了这个倒叙故事的结局里，扮演着一个他尚未知晓的、可怕的角色。
　　陈远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雨水的湿气，和一种名为“未知”的恐惧。
　　他知道，这个雨夜，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指向深渊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