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有狸，其名为誓》风右

4、暗涌生

　　自姐姐身陨已过半月，青岚宗上下沉浸在林清月“突破”的喜悦里。
　　没人记得后山孤坟，就像没人会在意脚边被碾碎的虫蚁。
　　我依旧是寅时起身的杂役北狸。
　　这日路过执事堂，林清月带着哭腔的声音隐约传来：「不过是要株冰魄莲，丹房竟说没有！师尊您瞧，如今连这些奴才都敢怠慢我......」
　　我隐在廊柱后，看见凌霄词轻抚她发顶：「莫急，库房那株...明日拨给你。」
　　他未说完的话，我知道是什么。
　　那株冰魄莲，是姐姐去年深入北境雪原，险些丧命才带回来的。
　　指甲掐进掌心，我低头快步离开。
　　当夜，我潜入废弃丹室。
　　这里堆积着历年炼废的药渣，刺鼻气味混杂着稀薄灵气。
　　我将手按在漆黑如炭的废料上，丹田深渊缓缓旋转。
　　起初只是微弱的吸力，随即，狂暴的药力如决堤洪流般涌入掌心。经脉传来刺痛，却在混沌气息流转间化为精纯能量。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三堆药渣化作飞灰。
　　我凝视掌心若隐若现的幽光。
　　这半月来，我夜夜在此吞噬废料，从最初只能吸纳巴掌大的区域，到如今瞬息抽干整片药田残渣。
　　修为已至筑基中期，混沌道体，果真霸道。
　　但，还不够。
　　我转向角落那筐枯萎的蚀骨藤，这种毒藤，连元婴修士都避之不及，此刻却让我丹田发出饥渴的嗡鸣。
　　暗紫色毒气顺经脉奔涌，整条手臂瞬间泛起青黑。
　　我闷哼一声，混沌漩涡骤然加速，竟将剧毒碾碎成深紫色灵液，最终在指尖凝成墨色水珠。
　　——原来如此。不仅能吞噬，更有能炼化万物的特性。
　　次日清晨，我照例去给林清月送灵膳。
　　刚踏进院门，就听见瓷器碎裂声。
　　她正对侍女发脾气：“这破功法根本就练不通！定是叶知秋故意留了缺陷！”
　　我低头摆膳，目光扫过她随手扔在石桌上的功法玉简——《明月剑诀》。
　　这是姐姐独创的剑法，林清月强夺仙骨后，凌霄词逼着姐姐默写出来给她。
　　在她转身时，我指尖那滴毒液悄然落在玉简边缘。
　　三天后的宗门小比上，林清月当众演练剑诀。
　　起初剑光如月华流转，引得满堂喝彩。
　　可到第七式时，她身形骤僵，仙骨爆出刺目白光，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摔下擂台。
　　「反噬！是仙骨反噬！」围观弟子中有人失声惊呼。
　　我站在人群最外围，看着凌霄词疾步冲上台救治。
　　在他扶起林清月的瞬间，我催动混沌气息，模拟出姐姐的灵力波动。
　　仙骨骤然震颤，林清月惨叫出声，眼角唇角有血丝渗出。
　　「是大师姐的灵力残留！」我捏着嗓子在人群里喊，「仙骨不愿易主啊！」
　　满场哗然。
　　流言如野火蔓延。
　　不过两日，连洒扫弟子都在窃窃私语：“听说掌门为给私生女铺路，才害死了大师姐......”、“何止大师姐，前年失踪的李师兄，据说灵根也被......”
　　凌霄词勃然大怒，当众杖毙了两名议论的弟子。
　　但当他深夜独坐望月峰时，我藏在岩缝里，看见他对着姐姐常练剑的松树发呆。
　　——凌霄词，这就怕了？
　　我悄然离去，指尖摩挲着刚从赵祁越洞府顺来的留影石。
　　今早他下山历练，为抢功将同门推去挡灾的画面，可在里面映得清清楚楚。
　　回到杂役房时，我在墙角发现件趣事。
　　半月前，随手扔在这的蚀骨藤毒液，竟将青石板边角蚀出深洞，洞底躺着块锈迹斑斑的玄铁令。
　　令牌上刻着凌霄词的私印，背面沾着干涸的血迹。
　　我捻起令牌，感受着残留的熟悉气息，忽然想起姐姐陨落那日，凌霄词袖口缺失的令牌绦穗。
　　业火在眼底燃起。
　　原来冥冥中，姐姐早为我备好了诛心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