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人启示(GL)》荀斯生

61、第 61 章

　　开庭的那天，我坐在旁听席上，静静的看着方欣侧脸的轮廓。
　　其实听荀悠说，我们已经很有诚意的想请求庭外调解，而且索赔的数额也不少，毕竟原来订立的合同，由于翻译错误，是明显显失公平的，是可撤销合同，但对方公司一意孤行，执意要上法庭。
　　由于荀氏和方欣的关系，旁听席旁还有大批的记者。
　　方欣的侧脸很平和，我从未见过她上法庭的样子，可是这次，我也没有勇气多看她一眼。
　　奇迹没有出现、
　　结果依旧是败诉。
　　我从蜂拥的记者群众挤出来，茫然呼吸着被太阳笼罩的空气。
　　“小誉。”
　　我没有回头，只是浑身升起一股毛骨悚然。
　　“我希望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唐静的话，打断了我离开的脚步。
　　我风一般的转身，怒视。
　　“这其实……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唐静动作如初，撩起额边的头发。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为她求情……”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的回道。
　　“方欣不会输，我们还可以上诉。”
　　“小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欣慰还是悲哀，你依旧那么天真……”
　　唐静的身体慢慢靠近，我隐约又闻到那股又熟悉又陌生的香气。
　　“方欣不是无敌的……不是么……你为什么不敢看她失败的样子呢？你怕了，对么？”
　　“就算她一败涂地，我也依旧爱她。”
　　我瞪着唐静，用尽我的全力。
　　“你收手吧……这么做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我要的不是好处……小誉……如果你现在——”
　　“够了。”
　　我打断唐静的话，她眼里的疯狂竟然让我无法直视。
　　唐静深呼吸后，眸中的光逐渐平和而内敛。
　　“这才是开始……小誉……你会来求我的……我等着你……”

　　我回到荀氏的办公室，静静的思索。
　　现在要做的是什么呢？
　　我的脑子里有一根弦，只要轻轻碰触一下，就会很痛很痛。

　　傍晚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家里的门没锁。
　　缝隙里传来方颜久违的声音。
　　苦笑一下，最近好像总做偷听的事呢。
　　“姐……你想清楚，没必要留在荀氏给她们姐妹卖命！！”
　　“颜颜，我不知你再说什么。”
　　“姐，爸妈不会同意你和荀誉的事的，你还是收拾一下和我去美国吧！”
　　屋里一股死寂的沉默。
　　“颜颜，你是不是动过我的电脑？”
　　“姐！”方颜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
　　“我今天才回来！你有时间怀疑我，不如去怀疑一下每天和你腻在一起的荀誉！”
　　“她不会出卖我的，而你我就不能肯定了……”
　　“你说什么？”方颜的声音突然颤了一下。
　　“你最近和谁走的很近呢？唐雄是吧？唐静的弟弟？”
　　“那、那又怎么样……好歹我交往的是个男人！而你呢！姐！我不想告诉别人，我从小到大一直敬佩的姐姐是个同性恋！！！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出去。”方欣静静吐出一句。
　　“姐！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
　　“我让你出去。”
　　“好！我走！你别后悔！！”

　　方颜坐电梯走后，我在楼道里蹲了好久。
　　方颜在和唐静的弟弟交往，而从方欣刚才的话语来看，好像她的电脑被人动过。
　　难怪今天开庭时我方公司所提供的证据都被很轻松的解决掉……如果有人事先知悉的话……自然就可以做好充足的准备。
　　顺藤摸瓜，我强迫自己抛出杂念，专心理清眼前的事情。
　　唐静受雇于叶茂家的蓝天公司，而蓝天公司一意孤行坚持要起诉荀氏……这两点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唐静只是一个小小的高翻，不可能对蓝天的高层产生影响，更不可能说服他们不顾利益而得罪荀氏。
　　叶茂和唐静，到底又有什么瓜葛？
　　又是瓶颈，难以呼吸。
　　我轻轻站起身来，脑供血不足而产生眩晕。
　　我拿出钥匙开了门，方欣懒懒的声音传来。
　　“回来了？我帮你洗了袜子，所以今天你做饭。”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句京腔的“好”，然后逃也似的还得显得从从容容来到厨房。
　　后背紧贴着墙壁，我悄悄看着带着眼镜翻着手里厚厚书籍的方欣。
　　你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打算都自己扛么？
　　还是……对我不放心呢？
　　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希望它不要流下什么。

　　翌日，我收到珠宝店的传真，告诉我订购的戒指已经做好。
　　我驱车取了之后，把它塞进了一个庙里求的护身符里。
　　这是准备方欣生日那天送她的礼物，我把它小心收好。
　　旷班的事情不想被荀悠发现，我连忙又返回荀氏。

　　我的日子被维持的风平浪静，我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乖乖”处理着自己手上的事，方颜最近频繁出入我和方欣的家，我不在乎自己受了她多少白眼，我的眼里只有方欣。

　　方欣的生日终于来临。
　　早上我装作平常的样子继续和她一起上班，开车的时候，路上突然下起大雪。
　　雪花静静的飘下，悠扬的像是把空气当成了吊床，不会在意自己下一步是否会融化在冰冷的马路上，还是和堆积的同伴尸体一样，被行人当成踩踏的即兴节目。
　　我对自己的从容感到恐惧，即便是迫在眉睫，我想我依旧可以笑的出来。
　　方欣没有去荀氏，而是去了她自己的律所，下车之时，出于小心，我们很少有过多的肢体交流，因为怕被拍照什么，毕竟方欣从事的是法律工作，正面形象是必须而无奈要维护的。
　　但是那一天，我不知为何，在她下车的一刹，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回头之时，我的唇也贴了上去。
　　很小心的碰了一下，没有过多留恋。
　　偏在那时，有朵小雪花挤了进去，在我们的唇瓣上染上了水渍。
　　我和方欣彼此相视一笑。
　　方欣歪着脑袋，眼神很特别的瞧着我。
　　“乖乖等我下班回家，一切都会解决的……”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才按兵不动么……”
　　“手上的伤……快痊愈了吧……”方欣捉住我的右手，指尖上还有一层淡淡的痕迹。
　　“你急了？嘿嘿……说不定今晚就可以做些剧烈的运动耶……”
　　“好了我进去了，你自己要在这儿继续胡思乱想的话，荀悠会扣你奖金的……”
　　“哎呀，要迟到了？！”

　　瞧着方欣优雅的背影，苦笑爬上了我的嘴角。
　　荀誉最后一次，与你微笑的道别？

　　终于迎来了下班时刻，方欣却发短信说她要加班，要我晚点去接，我想了想，决定先去蛋糕店逛逛打发时间。
　　来到停车场的时候，我的车子旁边站了一个黑影。
　　如同一团不祥的阴影，将我的前方层层笼罩。
　　我突然有种想逃的冲动，我慢慢后退，不想被它发现。
　　谁料空旷的停车场还是把我踉跄的脚步声无限放大……
　　“荀誉！！”
　　我转过身子，发疯似的跑了起来。
　　“荀誉！！！站住！！”
　　我堵上自己的耳朵，想要扯开双腿般的拼命迈开步伐。
　　“荀誉！！子忧快死了！！！”
　　我戛然而止。
　　叶茂怒吼的回音一遍一遍的在我的耳边游荡。
　　“快死了？”
　　我笑着转过身子。
　　“你以为再演电影吗？说死就死？”我拉扯着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叶茂猛的上前拽住了我领口的衣服，将我的身子提了起来。
　　“荀誉！！你有点良心你有点良心行不行！！”
　　“我怎么没有良心了？我从来不做坏事……我对每个人都很好……我怎么没有良心了？”
　　叶茂开始摇晃我的身子，我仍旧继续残忍的吐出话语。
　　“当初是她先离开我的，如今现在又想死在我的怀里？哈……抱歉，我不是什么天使，有你陪着她就好……关我什么事？我们已经完了……”
　　“荀誉！！你这个人渣！！畜牲！！你闭嘴！！”叶茂在我的脸上狠狠扇了两下，我被他打的头昏脑胀，还是继续说。
　　“你来找我的事告诉她了吗？一定没有吧？！她不是想静静的死掉吗？她不想连累我吧？你还来烦我干什么？你不是一直喜欢她么？为什么不陪在她身边？”
　　叶茂的拳头重重捣在了我的肚子上，我跪在地上，眼泪终于开始往下掉。
　　“子忧得了淋巴癌……几年前只是早期……”
　　“那她不是和你远走高飞了么……怎么现在又想起我了？”我的眼泪，混着我嘴里的苦水一起溢出，心脏不停抽搐，我只希望自己的恶言能让自己的身体麻痹的更多。
　　“那她能怎么样？告诉你？你在去荀家要钱？！”叶茂又给了我一拳，我结结实实的趴在地上，喘气都变得举步维艰。
　　“你人不怎么样，自尊心却非常强，子忧若是告诉你她得了病，她知道你一定会去求荀家的人……她太了解你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因为她把你的自尊……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而你现在呢……”叶茂大笑了两声，停车场都被震得瑟瑟发抖。
　　“找了个有钱的主儿不说，甚至还卖身到荀家……荀誉，我真看不起你！！”
　　叶茂不解恨的又踹了我两下，然后拖起我的身子。
　　“跟我走，去医院！！”
　　“不行！！！”我突然回神推开了他，力气大的竟然让他一个趔趄。
　　我快速的抹干自己的眼泪。
　　“今天不行，今天不行！！”
　　“不行也得行！”叶茂上前揪我，我和他厮打起来。
　　我找到他的要害，一掌切了下去。
　　他闷哼一声然后倒地，我刚准备跑走，谁料他死死的抓住了我的脚踝。
　　“求……求你了……去看看她……她快不行了……”
　　眼泪怎么擦也还是止不住，我一边洒着眼泪，一边笑道。
　　“我们两清了，你别来烦我了好吗？子忧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荀誉，你真他妈不是东西！”叶茂大力一扭，我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噼啪”一声，然后身子已然倒地。
　　头重重的磕在水泥地上，一片嗡鸣。
　　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能去见子忧……
　　如果见了她，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回头……
　　感情的事是自私的……
　　而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不能再自私的人……

　　叶茂踉跄的站起身子，并拖起了我的身子。
　　我喃喃道：“我给你钱……你拿去给子忧治病……要多少我都给你……放过我好么……今天不行……真的不行……”
　　叶牧又扇了我两巴掌，再次把我丢在地上。
　　脑袋疼的好像要爆裂开来。
　　“好啊！！你他妈的拿钱来，把你欠她的都拿钱来补上！！”
　　叶牧的骂声离我越来越远。
　　依稀的，我好像听见了警哨声，叶牧又踹了我两脚，才仓皇离开。
　　停车场的警卫连忙扶起我。
　　“荀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报警？！”
　　身体酝酿了半响，我才恢复知觉。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不要告诉别人，你也不想自己惹上麻烦吧？”
　　“这……荀小姐……我只是个小保安……”
　　“你只要什么都不说，就不会有事……刚才监控器里如果留下了影像，麻烦你也处理一下……不要让别人知道……可以么？”
　　我往保安的手里塞了几百块钱，勉强站起身子，钻进了车子。

　　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找了间发廊把自己狼狈的摸样整理了下，脸上肿的不是特别厉害，我很庆幸自己的皮囊如此擅长被人蹉跎。
　　整理好后，我连忙驱车去接方欣下班，谁料中途又接到唐静的电话。
　　我真想面朝大海，放声大笑。
　　“小誉……现在立即到M大的食堂来，我给你叫了炒面……”
　　“我不会去的。”
　　“你一定会来的，我知道的，对么？”
　　唐静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空白的屏幕，突然一阵干呕。

　　我没有调转车头，仍旧朝方欣的律所开过去。
　　过了半响，方欣的专属铃声突然响起。
　　莫名有种想哭的感觉。
　　电话的震动带动起我手臂的痉挛，我内心中不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
　　不能接啊、小誉……接了的话……
　　可是最后，我仍旧深吸口气。
　　忍住自己扔掉电话的冲动，很平静的接起。
　　“喂。”
　　“小誉么？”
　　“是我。”
　　“我父母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刚下飞机……我现在要过去接他们……”
　　“你身边没别人了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有所一问。
　　“还有方颜和她男朋友……”
　　方颜的男朋友……虽然方欣很小心的隐藏了姓名，可是这个还是被我知道了……
　　唐雄，唐静的弟弟，以前曾经把我踩瘸的熊。
　　我故作轻松的和方欣闲扯。
　　“那你今晚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
　　“……”方欣那头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小誉……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你父母来了你就好好陪着吧……有交警过来了……我就先挂了……”
　　“嗯……你别忘了好好吃饭……”
　　“知道了，你也要好好吃饭，不说了，挂了。”
　　漫天的雪花再次降临，我的眼泪也突兀而至。
　　唐静……你赢了……
　　我调转车头，通向不归路。

作者有话说

　　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
你的伤口，我没有勇气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