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桂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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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构的大厅沙发上，张颖日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手机，弓着背，脸上全是眼泪，背部不停的颤抖，不时大声的喊叫着。
“那我有什么办法！”
“我之前就是说好的所有的东西包括在内的，一次性交完，现在他又要我再交钱，我也问过了！那没办法啊！”
“什么叫都是我的错！”
“我自己去挣？现在我怎么挣！那我以后挣了还你行吧！”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张颖日激动的站了起来，然后跪在地上，趴在地上，眼泪在地上溅出水花。
吴麦麦站在她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
石婉玉拿出几张纸，塞给张颖日。
周围有不少人都在围观。
张颖日像一个乞丐，在那里大哭，祈求她的父亲给予施舍，祈求机构的老板能够让她免去这三千块钱。
在这一刻，她一直维护着的自尊彻底消失了。
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看着张颖日，梁顺好的心里，是一种——同情，与庆幸。
这种同情，和别人对她的一样。
这种庆幸，梁顺好觉得罪恶。
晚上再见到张颖日，只剩下两个红红的眼圈，嘶哑的声音，其余的，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所有人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情，所有人都有说有笑。
教室里穆宏在讲笑话，讲他在中传的时候的故事。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出去喝酒，然后本来我胃就不好，结果那天晚上我还喝的特别多！”穆宏手舞足蹈的说着，重现着当时的情形。
“到了晚上呢，在宿舍里，我们哥几个都在那里睡觉呢，我躺在床上，突然感觉嗓子特别不舒服。”
“结果我一张嘴，你们知道什么情况吗？”
大家都伸着个脑袋在那里听，甚至有别的班的人，偷溜跑过来听。
“你们都过来干吗！回去上课去！”穆宏笑着赶他们走，挥挥手，走到门口要把门关上。
一帮人挤在门口，赶都赶不走，门缝里一长串的脑袋上下排列在那里，大家都哈哈大笑。
“哎哟！算了算了。”穆宏摆摆手，转过身，继续讲自己的，“结果我那嘴里一吐出来，全是血啊！”
穆宏的两个手掌张开，演示着。
“我也没力气说话，就在那里一直吐，我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状况，不过很久没有了啊！”
“我就觉得吐一会就行了，再说了，那大半夜的，我就没找人，我寻思再过会的。”
“没一会我舍友下来上厕所，一开始听我吐觉得还好，可能单纯的喝多了，结果上完厕所听见我还在吐，他就过来看，那寝室又没开灯，黑的要死，他拿手机打了个手电筒，妈呀！那场面！”
“满地鲜红！都沾他鞋上了，他一看，那吓坏了！一个尖叫！那可好，几个寝室的人都被吵醒了。”
“灯一打开，我那帮室友全懵了，我一起来看，我也懵了”
穆宏两掌一拍。
“我舍友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之后，赶紧就给我抬起来去送医院，结果没想到，那老坎坷了！我舍友想把我抱起来，没抱动，差点给我一屁股摔地上了！刚好我嘴里又吐血，给他吓坏了。”
“他在那里说兄弟你别死啊！千万别死！然后几个人给我前后搭了个轿子，就那种你们懂吧？”穆宏两个手臂搭起来，展示半个轿子的样子。
“反正后面，就是他们一路走，我一路吐！”穆宏自己回想起来都忍不住笑着摇头，“后面他们都叫我小喷泉啊！”
大家都开怀大笑，笑的不亦乐乎。
张颖日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外星人电脑。
笑话讲完了。有人笑。
晚上的时间，梁顺好和齐风景坐在电脑前面。
两个人搜着资料，梁顺好一边和齐风景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张颖日她爸也是......哎，她爸经常打她妈，她帮她妈说话，不仅被她爸打，还被她妈说。”
“她之前休过一段时间学，那时候就在外面打工，攒钱养了一只猫，回去猫就被她爸给扔了。”
梁顺好的头摇了摇，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做出评价，似乎也不是她该做的事。
“这些你都知道？”齐风景有些惊讶，毕竟这属于比较隐私的信息了，他也知道梁顺好和张颖日并不熟。
“她喜欢到处说这些事情，所以我知道。”梁顺好滑动鼠标，看着电脑。
“......你都没有怎么和我讲过你家里的事情。”齐风景看着梁顺好。
梁顺好一瞬怔愣，“......我不喜欢和别人讲我家里的事。”
齐风景微微叹气。
“嗯，这个地方可以适当再加一点，不然内容稍微有点少了好像......”齐风景指着桌子上梁顺好的那篇初稿。
“哦哦，行。”梁顺好拿起笔，抓耳挠腮的看着那张纸。
齐风景在一边撑着脑袋，仔细看着梁顺好。
“这个自我介绍要写好多啊......我哪儿有那么多自我可以介绍啊！”
校考集训期间，大家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基本上晚上都要很晚才会睡觉。
进入冬天，早上起来也看不见太阳，只看得到月亮。
每天能够见到天亮的时间少之又少。
梁顺好每天都对着月亮练习，和齐风景练习，或许淡淡的月光能够给她一点指引。
崩溃的生活是不会停止的，越是这种时候，越是痛苦。
“你们这样还去参加校考！”
“开玩笑是不是啊？什么样子你们自己听听！”
“这种样子就不用给我看了吧？”
老师无数次对大家说出这些话。
梁顺好站在老师面前，低着头，两根手指夹住那张纸，从桌子上拿走又一次被打回的自我介绍草稿。
坐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听着录音，录音里是她自己的声音，手里拿着自己的自我介绍。
教室里没有开灯，很黑，背后偌大的落地窗外，天已经黑了，只有无数的城市霓虹灯，却照不亮这个教室。
梁顺好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晚上的时间，梁顺好抽空给爸妈打了电话。
“那你这个要是一个学校也没考上怎么办？”
“那你这段时间的钱和时间不是都浪费了？”
“那还不如回学校里面老老实实读书嘛好了！”
梁顺好总是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问题。
每每这些时候，梁顺好总是会抬起头看向月亮。
有的时候，浓雾天气，看不见月亮，梁顺好还是会一直抬着头，在那云后面寻找月亮的踪迹，试图找到那一点点的亮光。
在机构里，总能看见很多往年的成绩，很多学长学姐都考上了好的学校。
和别人聊天时，梁顺好会问如果没有考上怎么办。
“不怎么样，没考上就没考上，又不会怎么样。”
“回家帮爸妈做生意咯！”
“哎呀，管他考不考上的，反正我爸妈有的是钱！”
梁顺好总是笑着回应这些答案。
阴晴圆缺，到了校考的时间。
因为往年疫情的原因，让很多学校的初试都变成了线上考试。
调整摄像头，整理自己的仪容，后退几步，站在已经定好的最佳点位上，梁顺好抬头挺胸，以最好的样子，迎接考试的到来。
“三，二，一，考试正式开始，请考生......”
梁顺好站在那里，脸上是笑，一直维持那个笑容，就算现在正在播放考试纪律。
心脏一直在跳，狂跳，梁顺好感觉它就要跳出自己的胸膛。
手放在身前，不自觉地想要去摸自己的助听器。
梁顺好的两个手牢牢抓住。
每次考试过后，梁顺好总是会被父母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希望。
几场初试过后，梁顺好迎来了第一场初试的结果。
站在街道上，梁顺好看着手机上的初试结果，忍不住抬起头，看到今天的月亮，圆满，明亮，嘴角带着弯弯的弧度。
其实这场初试，机构里很少有人不过，但这对于梁顺好来说，是莫大的鼓舞。
见到齐风景的时候，梁顺好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他。
“我过了！”
齐风景抱着她。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齐风景捧着梁顺好的脸。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
梁顺好趴在齐风景的肩膀上。
“我没有那么差嘛也。”
“你一直都不差，恭喜。”
“你一定也过了吧。”梁顺好的声音闷闷的。
“我们可以一起去南京了！”梁顺好抬起头对着齐风景说，语气上扬。
“嗯，一起。”齐风景点点头。
齐风景在一起抱住梁顺好，“我们会一直一起，一直，一起。”
齐风景的声音在梁顺好的耳边响起，掷地有声。
这个怀抱是那么温暖，只不过今天的冷风太冷。
梁顺好只是抱着齐风景，更紧了一些。
梁顺好闭着眼睛，闭着眼睛，就看不见月亮了。
初试考试前一个晚上，梁顺好还在重复练习已经联系了无数遍的东西。
练到嘴巴发干，练到胸膛起伏，练到梁顺好蹲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像一条狗一样。
躺在床上，梁顺好久久难以入眠，翻到左边，翻到右边，面对着天花板，甚至是趴在枕头里，却还是睡不着。
暗自在心里数水饺。
“一个水饺，两个水饺，三个水饺......”
梁顺好数不下去。
她在脑子里一直想，“怎么办呢？”
“如果没有考上要怎么办呢？”
“其实有的时候没必要把自己逼这么紧吧。”
“几个学校，加起来一共就招那些个人，自己的希望是多么渺茫。”
“现在的我足够优秀了吗？”
“像我这样的，要当主持人，简直是——痴人说梦吧。”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知道，今晚的月亮怎么样？”
梁顺好的脑子里，有一轮圆圆的月亮，和一弯月亮，像钩子一般，要斩断那圆月下的桂花树。
桂花盛放，黄色的小花朵，在月光的照耀下，有着金子一样的光辉。
镰刀挥下的瞬间，桂花如雨。
醒过来的时候，梁顺好的背上都是汗。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桂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