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辰

84、时间

　　这长相竟然和阿珂长得一模一样！

　　正在虔诚膜拜的辛当，听见顾长辰的大叫声，猛然惊醒，连忙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顾长辰走去，问道：“顾将军，怎么了？”

　　顾长辰还处在震惊中，他直直的盯着那尊雕像，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雅拉的神像，怎么可能会是阿珂！

　　棒子显然也已经膜拜完毕，恢复了神志，最初的震撼慢慢的淡去，他亦发现了顾长辰有些不对劲，也走了过来，问道：“顾将军，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顾长辰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闭了眼睛，片刻之后，他睁开眼，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不论这是谁的神像，不论这世界是真是假，他要拿的东西，一定要拿到！

　　他朝辛当等将领打了个手势，辛当、王大虎、陆飞、棒子四人即刻围到顾长辰身旁。
　　此刻，偌大的容纳数十万人的平台上，没有半句私语声，唯剩众僧的诵经之声，缠绵不绝，念得经文也生涩难懂，偶尔半句飘入顾长辰的耳朵中，好像念的是什么“魂既供奉，神自威灵……”

　　顾长辰压低声音，朝四人道：“圣上命我等夺回的国宝，就在此处！”

　　棒子忍不住呀的叫了一声，不敢置信的道：“顾将军……你……你是说，这些……这些圣僧抢了国宝？”

　　其余几人也面面相觑，显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顾长辰十分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丢失的国宝，在这样圣洁的地方，让人难以相信，而要在这些看似无辜的人手中抢回宝藏，无疑是对他们良心的巨大拷问。

　　顾长辰面无表情，道：“就是在这里，据可靠消息，宝物就在那座金佛之下！我们必须将金佛毁掉，才能拿到所要的东西！”

　　顾长辰一面说这个话，一面朝那四人看去，见他们脸上都面露难色，便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辛当沉吟片刻，道：“顾将军，我看这个，恐怕不太容易吧……那些和尚不会轻易的让我们毁掉金佛……而且……你看我们带来的士兵……”

　　顾长辰当然也看到了，他所带来的一千名士兵，此刻活着的约莫九百多人，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面对着闪着金光的巨佛，顶礼膜拜。
　　这尊巨佛建在万峰之巅，云雾弥漫的缭绕在它四周，阳光通过云雾的折射，变成了道道彩虹，使得这尊神像看起来威严神圣，不可侵犯。这种对于神明的敬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要让这样一群人去好不犹豫的毁掉自己刚刚还在膜拜的东西，实在是困难。

　　而且，还有那些可怕的红衣僧人的阻挡。

　　在其它的人眼中看来，那些红人僧人似乎手无缚鸡之力，但是顾长辰很清楚，这每一个人，都是非同一般的高手。

　　这里是大雪山之巅，寒风刺骨，北风凛冽，顾长辰等人即便是长期跋涉也穿着皮毛的衣服御寒保暖。可这些僧众，各个都袒露右肩，赤脚单衣，修为十分的深厚。如果真要动手，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是赢是输，是胜是负，都难说。

　　况且就算是拿到了宝藏，又能怎么样？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刺岩卡！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大雪山的宝藏似乎已经并不重要了，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刺岩卡一旦蔓延，别说什么赵肃的朝堂争斗，更不用提朱邪执的什么振兴沙陀，一切的一切，都会即刻成为灰飞，什么也不剩。

　　顾长辰想了想，对辛当等人道：“先不忙动手，事情有了些变化，我需要和他们的大长老谈一谈。咱们先礼后兵吧！”

　　棒子与辛当等人对望一样，然后一齐对着顾长辰，斩钉截铁的道：“顾将军，不论如何，我等从军，就当听从军令！”

　　顾长辰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现在的心中更加混乱，却更加没法退缩。
　　他已经无力于纠结，这究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还是一场游戏了。

　　他目前能做的，只能是前进，无法后退，难道要后退去和那些虫子为伍？即便是一场游戏，他也无法做到。

　　棒子等人各自将自己所管的士兵召集，列阵于顾长辰身后，顾长辰握了握自己腰间的铁剑，大踏步的走上前去，朝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诵经的僧人大声道：“天水朝顾长辰，拜会西蕃大长老！”

　　那些诵经的僧人们充耳不闻，依旧念经。

　　也不知是因为那些僧人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到，还是因为他们正在做十分重要的事情，听到了也置之不理。

　　顾长辰微微蹙眉，说实话，他自己也从来未见过西蕃国的大长老。《天策》中他来这里的时候，这里根本没有这么多僧人，仅有十余名在全神贯注的诵经，他都是背后偷袭，一击得手。
　　仅有一名红衣僧人中断念经，同他交手，那一次，他是五百人对付这一名僧人，险些得胜。

　　并且得胜之后，他又花了不知多长时间，做了巨大的绞手架，五百名士兵齐放烈火，将那尊巨大的金像底部融化，一齐推倒，才拿到宝藏。
　　这也是他为什么必须带上千人进入雪山的原因，以人肉为食走出雪山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却是这么大的工程，他一个人无法完成。

　　然而现在，他是光明正大的拜见，对方却依旧不理不问，自顾自的干自己的事情。

　　顾长辰将声音提高了一点，再次大声说了一句：“天水朝威武上将顾长辰，拜会西蕃大长老！”

　　还是没有半个人理会他，顾长辰心中微动，朝棒子打了个手势，棒子会意，带着人分四处去四处查看。

　　约莫半天过去了，顾长辰都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了，那些僧人们还是一模一样的姿势，从未变过，诵经声亦不断。

　　顾长辰看见棒子从远处回来，低声问他：“怎么样？”
　　棒子道：“没有人，这里这么大，除了这些和尚，没有其它人！看样子他们全部都在这里了！”

　　顾长辰点头，他想了想，走上前两步，伸出手，去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名老僧的肩膀。

　　那名老僧被人拍到肩膀，仿佛如梦初醒般跳了起来，然后在半空中转身，落下地来，目瞪口呆的盯着顾长辰和他身后的那群士兵。

　　片刻过后，那名眉毛胡子全白了的老僧，开始张口说话。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老半天都没有说出个名堂来，而且说话也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根本不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顾长辰耐心的等着，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那名老僧终于能够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们……哪里？来的？”

　　顾长辰道：“雪山中迷路，闯到了这里，听说这是西蕃过大长老修行的地方，我想要见一见大长老，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他商议！”

　　那名老僧双眼盯着顾长辰，嘴唇微微动了两动，好像是在说话，却又什么都没说。
　　顾长辰注意到他的语言功能似乎退化的厉害，因为那名老僧在嘴唇动了动之后，好像发现自己的想法并不能让对方知道，这才又开口：“你……普通人？怎么能进来……？”

　　顾长辰道：“不小心闯进来的，没办法，我需要见你们的大长老，必须，马上！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请你代为通报一声！”

　　那名老僧说了两句话之后，似乎说话麻利了一些，也流顺了许多：“大长老有……十分重要的事情……现在不能打断……你们，过一会再来吧！”

　　辛当奇道：“要过多长时间？”

　　那名老僧道：“我也是前些天来这里的，说要见大长老，他让我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棒子嘿嘿一笑，道：“看来这大长老的架子还真大！老和尚，你等了多长时间？”

　　棒子直呼这名老僧为老和尚，十分不礼貌，顾长辰担心这名老僧突然发难，怕棒子吃亏，微微移了身子半挡在棒子面前，准备等那名老僧回答，却不料那名老僧听见棒子说的话，倒是大吃一惊，指一指棒子，又指着自己：“施主，你年纪比我还大，为什么叫我‘老和尚’？”

　　棒子听见这名老僧这样说，哈哈大笑，顾长辰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打断棒子的笑声，问道：“大师，你说你在这里，等了大长老一会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名老僧疑惑的看着顾长辰：“就是不久之前啊？”

　　顾长辰更加心惊：“我是问，你几岁来的？”

　　那名老僧道：“什么几岁？我今年十二岁，就是在这里等了大长老一会儿啊！大长老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打扰。你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吧！”

　　到了此刻，棒子再也笑不出来，顾长辰与辛当面面相觑。辛当上前一步，指着自己说：“老人家，我看你今年，至少也有六七十了，比我年纪还要大！你说得等一会儿，不会是等个六七十年吧？”

　　那名老僧听了辛当的话，面上露出震惊的神色，片刻之后，那名老僧便冲到一旁的水池边。
　　水池波光涟涟，水面的倒影中，俨然是一个眉毛胡子全白，脸上长满皱纹，皮肤有着老人斑的一个老和尚。

　　那名老僧显然受打击不轻，顾长辰走到他身边，听得他喃喃自语：“这么多年，竟然这么多年……”

　　顾长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是没办法‘等一会’的，你帮我们通报一声吧！”

　　而那名老僧显然对顾长辰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眼睛散乱的看向天空，嘴角不停的抽搐，很显然，他的神志，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那名老僧一把推开顾长辰，在顾长辰的意料之中，那名老僧的力气十分大，把顾长辰推得一个踉跄。

　　那老僧跌跌撞撞的跑到那些还在诵经的僧人背后，指着那些僧人，手脚都在颤抖：“你……你……你们……”

　　棒子见状，想要上前扯住那名老僧，再多问他两句，被顾长辰张臂挡住。

　　那名老僧全身都在发抖，他喊了两声，僧众无人理会他，他便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去拉扯坐在他前面的一名红衣僧人，岂料他才刚刚伸出手，手指刚沾到他前面的僧人的僧袍，便被那名僧人嘭得一声，摔出老远。

　　顾长辰与辛当等人心中暗惊，没有人看到那名僧人是怎么出手的，那名僧人似乎连头也没有转过来，只是衣袍微动，便将那名能够将顾长辰推得踉跄的老僧，摔出数十米跌落在地上。

　　顾长辰见状，即刻跑过去，将那名老僧从地上扶起，那名老僧嘴角浸出血来，显然刚刚那一摔，已经伤到了他。

　　那名老僧被顾长辰扶起，抬眼看着耸入云中的那座巨大的金像，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

　　谁料他笑了没两声，脸上神色陡变，一会难过，一会害怕，又一会坚定，最后定格在了失落和惶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