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星星点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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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恭喜。”
贝尔摩德送给波本几个稀碎的鼓掌，“找到诸伏景光的遗物，及时发现这是组织的老鼠为抓住你设计的阴谋，还顺带帮组织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恭维的话就不必了，贝尔摩德。”波本斜眼，车载导航提示前方右转，安室透打灯转向，车窗外的晨光缓缓滑至车后，
近几日，波本在长野进行简单治疗，贝尔摩德确认组织叛徒的遗体，结束后两人一同返回东京。
降谷零目送晨曦远去，此刻天尚未明，仅有一缕浅粉，但那已经足够了。
那缕晨光足够温和，而长夜终尽。
组织的卧底叛变，传出假情报，而组织竟然毫不怀疑情报的真实性；这次组织吃了大亏，定会清查那群卧底。
届时，降谷零目光如炬，便是公安反击，清查内部的绝佳时机。
“不过，诸伏高明，你为什么没有处理他，波本？”
“公安因为私仇，刻意袭击诸伏高明，‘诸伏景光’将诸伏高明救出爆炸场地，而不会有人知道波本是谁，因为我们只是一道黑色的暗影，他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完美的剧本，不是吗？”
“真是恐怖啊，波本。”
安室透笑而不语，恐怖吗？不，眼前的真相只是浮于表面的冰山一角，
那从来不是真相，
而真正的真相——他的视线滑向车门卡槽内的湛蓝色钢笔，笔身已然褪色，上面刻着大写的H。
那是诸伏高明一直带着的那支钢笔，此刻被降谷零带至身边，至于这只钢笔出现在降谷零手里的原因，安室透轻笑，
——诸伏高明，那才是真相。
故事尚未揭开它真正的面纱，至此还有众多疑问未解，
诸伏景光未解的遗物；安室透三年前收到的短信；公安内鬼假情报的来源；落至降谷零手中的钢笔。所有的疑问在因果中相互联结，重新构造出一份截然不同的故事。
而那个故事，在那个夜晚被安室透见证。
那是一场阴谋，一次告别，一个回家的故事，三言两语无法总结出它的全貌，降谷零的思绪飘回那个夜晚。
这个故事，从诸伏高明讲起的一场离别开始。
08
时间回到那个夜晚。
安室透深呼吸，他能感觉到，诸伏高明兴许会开启一个沉重的话题，
“七年前。”
诸伏高明手握钢笔，他缓缓讲起：
“七年前，景光从警校毕业后回了一趟长野，和我告别。”
“景光在曾经的家中留下一颗时光胶囊。他嘱咐我，未来或许他的挚友，也就是你，零，或许会来拿走这颗时光胶囊；到时候拜托我告诉你，‘请不要为此悲伤’。”
诸伏高明的神色变得哀伤，“我看到他决然的离意，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景光会去卧底，而那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我也想过，景光安全卧底归来的时候，带着他再在长野走走，长野山上有处观星的好地方，届时再分享给他。”诸伏高明神色愈发哀伤，“但那终究只是幻想。三年前，黑田课长调至长野，他单独找到我，告知我景光的死讯。”
诸伏高明深吸一口气，
“景光是因为公安内部的卧底而暴露，而他的遗体疑似被那位卧底做了手脚。”
“我要找出那名卧底。”
诸伏高明目光凝滞，降谷零看到其间的锐利，他不寒而栗，当诸伏高明展示出自己目的的一刻，降谷零便意识到，猎手和猎物的身份在此刻转换，而他们早已踏入重重迷雾之中。
“我和黑田课长达成一致，公安卧底必须消除。我事前拿走景光留下的时光胶囊内的物品，换成家里的合照。”
降谷零想起他们回到另一个家时看见的空相框，那张不翼而飞的照片。
“接着，黑田课长在公安内传递讯息，‘苏格兰在暴露后将组织情报藏在长野，并在死前将藏匿地点以暗号形式发给诸伏高明’。情报是单线传递，只会有几人经手；而只要有可疑人员开始调查我，那就意味着情报经手的人中有公安卧底。”
诸伏高明看着降谷零，他透过诸伏景光的表面，和降谷零对话：“所以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你不是景光。”
降谷零看见他眼里的决意。
“同时我也知道，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降谷零恍然大悟，震惊而无措地僵在原地，所有疑点在此刻揭下面纱，他只感到被暗算的有惊无险，而暗算对象幸亏不是自己；
难怪时隔三年，组织突然知晓苏格兰的真实身份，得知苏格兰在长野藏下情报的消息。
难怪诸伏高明故意拖延时间；等到内鬼的袭击；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诸伏高明毫不掩饰眼底的敌意，“而根据公安对组织的了解，组织一定会派出当时负责处理景光遗体的卧底来处理这件事，我和黑田课长将计就计，在对方接近我的期间，刻意拖延时间，收集更多有关卧底的情报，同时逼迫卧底亲自动手。”
“碍于组织对我的监视，我只能通过打电话请假的方式，暗示黑田科长还需要等待的时间。”
“而在和你的相处中。”诸伏高明视线移向降谷零的眼睛，那双属于诸伏景光的浅蓝色猫眼，
“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组织怀疑的不止卧底一人，还有你；而我身边的诸伏景光，一直都是降谷零。”
他的神色变得温柔而悲伤，“你还有景光，你们有很多无意而相似的小细节，而当你间接保护着我的时候，这份猜想，变成了肯定。”
既然诸伏高明一开始就知道了诸伏景光的死讯，安室透不禁想到，他想象自己见到诸伏景光的模样。
那诸伏高明见到自己时，又会多么悲伤？他是抱着怎样的决意而来？他和自己讲起过往的时候，又是怎能做到如此的冷静？
兴许诸伏高明不厌其烦的讲起诸伏景光的故事，只是希望诸伏景光的过往不止诸伏高明一人记住。
“袭击那天，我趁着没人监控的时刻，联系上公安，发送定位后潜入仓库。”
“公安带走了那群伏击客。”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
降谷零沉默不语，原来当波本和贝尔摩德踏上长野之行的一刻，他们便陷入诸伏高明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之中；原来公安内鬼的袭击早在诸伏高明的算计之内；原来诸伏高明和降谷零的相见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而这一切只因为一个名字。
诸伏景光，
而诸伏景光留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在最后才发送如此一条短信让降谷零找到诸伏高明？降谷零难以抑制地盯着那支钢笔，
“这支钢笔。”
诸伏高明将钢笔递给降谷零，“才是时光胶囊内原本装着的，景光真正留下的东西，若是打开笔身，里面装着一封信。”
降谷零愣住，他呆呆盯着诸伏高明手中那支钢笔，不知何时眼里已然框着泪水，他想起那道身影，那封来自雨夜的短信；
所以诸伏景光在三年前，给降谷零发来一条短信，让他到长野找到诸伏高明；
“我想那应该是景光和你最后的告别。”
因为诸伏景光早在七年前，便准备好一场最后的离别。
Zero：
展信如吾：
当你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或许我最坏的设想已然成真，我不曾有写信的爱好，zero，只是落笔时不禁想到你22,24又或者29岁的模样，感慨原来文字能够穿越时空，让22岁的诸伏景光见到未来的降谷零，真好。
一个月前，他们联系了我，我不畏以最大的恶意估量人性，但他们口中的世界依旧令我悲伤。这个世界从不缺乏不幸，零，每个人都深受其害，但幸运的是命运赠予了我们克服不幸的理由，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我还记得那个躲在公园角落里不善言语的孩子，还有那个替我挡住恶言，自己却因为打架，脸上贴着创口贴的你，你说这个世界从不应该根据我们所听所见，而是跟随自己内心的正义判断是非，于是我学会了对抗恶意，明白了我想坚守的正义。我们一起熬过那段时光，承担彼此的脆弱，太多太多的困难我们都熬了过来，我是如此庆幸遇见了你，零。
正因我们经历过它，克服过它，所以我做不到视而不见。忽视那如梦魇般蛰伏在每处阴影的黑色。正如我们一直坚定的，去把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变成我们所期待的模样，如今萩原和松田已经奔驰在人生的长路上，而我也该做出抉择。
或许两月后，亦或者半年以后，我便会杳无音讯，我不怕死，我会对得起这个国家，对得起我们心中的正义与期盼，可我唯独对不起高明哥，对不起你，zero。外守一一事已经让高明哥再起不能，而我现在又是如此固执任性地丢下过往，丢掉一切，是那么自私地将担忧和思念一股脑扔给了你们。原谅我吧，零，你会理解我的任性的。我本不应该留下一封信，但我太害怕了，我害怕这是最后一面，我害怕你不知道我为何而死，我怕诸伏景光消失在你的记忆里，所以让我任性一次吧，在落笔之前我便已想好，毕业后我会回一趟长野，将它埋在我落叶归根的地方，然后我会和高明哥说好，我的挚友未来或许会来拿走它，若是没人来取，那么就让这它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零，你知道吗，第一次带我回家的人，不是父亲，不是母亲，是哥哥，我小时候喜欢藏在犄角旮旯里，有几次藏得太深被人遗忘，只有他永远能找到我在哪里，只要牵着他的手，似乎就不会有危险和意外，家的大门永远会为我敞开。哥哥说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带我回家，哥哥言出必行，我想假如哪天我失踪不见，他真的会找我找一辈子。请替我传话，那个失职弟弟可能回不了家了。我迄今为止作为诸伏景光的个人财产已经全部转存到哥哥名下新建的存折中，这或许是我这个不称职弟弟唯一能为哥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零，我亲爱的挚友零，相伴我一生的亲爱挚友零，我是那么幸福，在短暂一生里有你相伴，每每想起过往，我都能感受到，心脏是如此蓬勃跳动，大概是因为我太爱零了吧，我太热衷于我们相处的每一个时刻，每一个欢笑与过往。零，祝你繁花似锦，祝你前程顺遂，祝你平安喜乐，祝你幸福安康。若是能透过时光，我想看看未来，那个不断靠近梦想，无比耀眼的你，抱歉，没法亲自和未来的你见面，我大抵会为此偷偷哭泣。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和你说再见，但离别的时刻终将会到来。不要害怕，零，虽然我才是那个真正害怕离别的胆小鬼，那个胆小鬼甚至不敢当面和你说声再见。此刻你若是在阁楼的一角打开这封信件，那便抬头看看星空吧，看见那颗北极星了吗？哥哥说，北极星照着的地方，便是我回家的路，我想，那也是我们回家的路，零；我们的梦想就像繁星一般触不可及，现实的阴云总会遮住天空，而旁人只会嘲笑一个想要抓住星星的孩子；不过真好，我们都是只会追着星空的笨蛋，哪怕一时间看不见星星也好，哪怕被人嘲笑也好，当星光破开乌云时，只有我们会享受到追逐星星的快乐。所以累的时候，迷茫的时候，抬抬头吧，零，我会和繁星一同照亮我们回家的路。
这次，真的是最后的告别了。
Hiro
诸伏景光最后的秘密至此被揭开，他的遗物从来不是什么情报，
而是一场告别。
降谷零无力倚靠在墙边，震惊？悲伤？他不知道。直到诸伏高明递过纸巾时，降谷零才意识到，自己好久没有痛哭过了。三年，整整三年，降谷零再次听到诸伏景光跨越七年的回音；而时隔七年，22岁的诸伏景光为此生的挚友进行最后一场告别；
降谷零将钢笔紧紧拽在手心内，信纸已然泛黄，在时光的磨损下已然脆弱不堪，或许这封信在不久后便会被反复阅读，为阅读这封信的孤独灵魂，点亮回家的归途。
而当降谷零抬头仰望星空时，他会找到那颗独属于他的星星，
那是属于他们回家的路。
“我能再一个问题吗？”降谷零看向诸伏高明。
还有一个问题尚未得到答复。
“你找到卧底的目的，既不是完成警察的职责，也不是为了报仇，对吗？”
“...”
沉默，
诸伏高明看着降谷零的容貌出神，晌久，诸伏高明苦笑，他投以赞赏的眼神，“景光的遗体仍然下落不明，只有卧底知道遗体的下落。”
安室透看见诸伏高明的眼神是那么坚定，那么不容置喙，他想到诸伏高明曾告诉他的故事，想到诸伏景光曾经的炫耀，想到诸伏高明的阴谋——
他呼吸一滞。
“那颗北极星，是我们回家的路。”诸伏高明抱着小诸伏承诺道，
“不管我躲到哪里，哥哥一定能找到我。”小景光眼睛闪闪发光，
“我要找出那名卧底。”
降谷零失声，恍惚地看着诸伏高明；
他终于知道了，诸伏高明写下如此浩大一场戏幕，甚至心甘情愿用命去赌，只为了一个目的，
一个天真的承诺，
“我要找到景光的遗体。”
那股声音，沉稳，温和，又不容置疑，
“然后带他回家。”
09
一辆来自东京的家用轿车缓缓驶向长野。
诸伏高明降下车窗，温和的空气灌入车内，车载广播缓缓播放着前几日的新闻：
“长野发生一起人为纵火案，疑似导致一死一伤...”
这起由降谷零和他所策划的爆炸案不久前上了头条，一切的回忆都伴随着一场大火燃烧殆尽。
但没有关系，诸伏高明想到，诸伏景光的过往他从未忘记，而远在天涯，降谷零同样会记住诸伏景光生命的每一个时刻。
诸伏景光的手机他随身带着，不久后它会和它的主人一起，沉眠在长野的山上，那是处观景的好地方。
轿车缓缓驶入长野，开过每一个他们熟悉的地方，诸伏高明缓缓回忆起诸伏景光成长的每一个脚印：
小时候，他会牵着小景光走过那条街道，送他上学，景光喜欢另一条街的面食，他便会提前买好等着他回来，等着景光惊喜的拥抱；那条河畔，夜里景光会拉着他的衣角，让他陪着去河畔旁的街边吹风，河畔闪着零星点点的光，那是倒映在天边的繁星；
车停在家门外，诸伏高明下车，此刻已是初春，门口种的山茶开了两支，他摘下一只，夹在胸前的西装口袋。
时光转瞬即逝，后来景光长大了，他躲起来，去到诸伏高明看不见的地方。这是诸伏高明第一次玩躲猫猫输给了诸伏景光，他真的找不到他了。
诸伏高明停在家门前，他垂眸看向诸伏景光最后一次和他道别的地方，
“你会去到一个我看不见你的地方，对吗？”
“长野的星空一如既往。”诸伏景光仰望着那片星空，喃喃自语，许久，他回头，笑靥如花，
“我的理想也一如既往。”
“就算它如繁星一般无法触及？”
诸伏景光摇头，“正是因为无法触及，我才会抬头仰望，追寻星星的脚步。”诸伏高明看见，诸伏景光的神色柔和而悲伤，“我知道，人们只会嘲笑一个想要抓住星星的孩子，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一场美梦，梦想是那么遥远，触不可及。”
“但我认识了一群陪着我奔跑在夜空下的笨蛋，他们教会我，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糟糕。”
“我们一起前行在追逐繁星的路上，尽管那还很远，我们还会被很多人否定，我们或许会倒在路途。”诸伏景光的眼神愈发坚定，“但光芒所及之处，总会有望向它的影子。”
“我想证明，我们的选择，我们的梦想，没有错。”
“那便去做吧，景光。”诸伏高明拍拍他的肩膀，他知道诸伏景光去意已决，或许早在诸伏景光望向星空的一天；和他说起成为正义的伙伴的一天，诸伏景光便已然决定踏上一条如此的路途，
“那颗北极星会是你前进的道标，当你迷茫时，便抬头看看。”
“若是你累了，我便会依着那道星星寻来，我们一起找到回家的路。”
他们在那个夜晚告别，自此诸伏景光杳无音讯，四个春夏秋冬，诸伏高明等来一场永别，他知道，景光走丢了。但诸伏高明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因为那是他们的约定，他要接他回家。
一场计谋也因此而生，早在七年前，这场阴谋便埋下伏笔，它从诸伏景光的时光胶囊开始，再以内鬼的假死谢幕；这场阴谋盛大而悲哀，或许不会有人理解这场阴谋，因为它的诞生就像追逐繁星一般荒谬，没有人会为了回家做到这个地步。但诸伏高明知道，正是那繁星一般的触不可及，便是意义所在——那是他带着景光回家的路途，那条路会向所有人证明，诸伏景光的选择，从来没有错。
好在最后，计谋成功了，诸伏高明没有失约，他找到了诸伏景光。
他们回家了。
诸伏高明拉开家门，门带动着气流，是家的气息。
他浅笑，为他的弟弟送去最后的告别：
“景光，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星星点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