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芳令记》沈沉心

89、89 母子之战（二）

　　宫廷内的气氛在香妃醒来的将近两个月之后终于达到了某种程度，皇帝，太后，双方面都不得不站在对面交锋了。
　　因为回疆的战事结束了。
　　这本是喜事，因为福尔康打赢了，而且打赢的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军机处都没料到罗刹国竟然和匪首蒙丹有勾结，在努达海等将官奋力拼杀打了个漂亮的反包围仗之后，又遭遇了罗刹国骑兵队的偷袭，幸亏福尔康力排众议启动了没有被奸细透露出来的备用方案，集中优势马队分割了敌人才艰难地胜利。之后阿里和卓被最终定论为无辜者，他不是诈死，确实是心力交瘁暴病身亡，他的两名幼子之一继承了他的位置。
　　既然阿里和卓属于无辜者，太后那边所谓为了避嫌而对香妃做的惩罚就应该消除，两个月以来在宫廷的好药进补后，香妃的身体已经转好。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一开始在包围战中据说被击毙的“蒙丹”倒是真的诈死，但他在最后溃败的时候还是被部下出卖，福尔康的大军把他押解进京。但是人没进京，京城市井之中就有人开始流传关于蒙丹的闲言碎语：这个蒙丹是回部的将军之子，虽然无权但是家中富贵，为什么还去当马贼造反呢？因为他的情人被阿里和卓送进宫当上娘娘了。你问哪个娘娘？还能是谁？宫里的回部来的妃子就只有两个，一个听说是长到快三十了还嫁不出去的，另外一个是美得都能闻见香味的香妃娘娘，你说能是谁？
　　听说回部那边礼教没有中原严格，人家说不定早就是情人关系，啧啧，皇上抢了人家的女人，咱们这仗打得多冤哪，红颜祸水，可怜咱们老百姓就只能为了皇帝的爱妃拼命。
　　似乎一夜之间，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马贼蒙丹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有经历回部那边匪患的京城人，似乎对蒙丹还抱着点同情态度，并且带着点看上位者出丑的围观心理，虽然谁都知道莫谈国事，但是历朝历代都不缺少野史传说的中国人，对皇家秘辛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宫里的香妃虽然不问政事，但是并不表明她就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蒙丹叛乱的具体情况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蒙丹被大清的军队当叛逆抓了，押到京城了，皇帝还下令要处以极刑。极刑？中原的许多风土人情含香都学过，但是刑罚之类的东西涉猎不深，她所知道的不过打板子和砍头，回部处罚犯错者的时候她见过抽鞭子而已。“磔罪凌迟”这是什么？当有人给她解释过后，她发疯一样地跪在了宝月楼外，一语不发。
　　一语不发，是想做什么？芳妃觉得含香这么做唯一的结果就是给别人留下很多悬念，给自己，给其他很多很多的人带来无尽的麻烦。
　　果然，太后发难了：一个妃子，皇帝的女人，听见一个间接害死父亲并且给你丈夫带来麻烦的匪首要处死，不知道高兴反而跪在宝月楼门口，这样的女人不能留！
　　而皇帝认为香妃只是听见间接害死父亲的匪首蒙丹要伏法，一时激动而已。
　　香妃默默无语，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来证明她的意图。
　　芳妃能够想见，含香过去是在姐姐的压迫之下妥协了，她已经是放弃过一次蒙丹了，但旧情却是无法磨灭的，蒙丹要被处死，她无话可说，因为她自己已经没有立场来为自己已经夭折的爱情说话，所以她沉默。这并不明智，在有心人眼里她这就是个必死的罪过，而在宫里她唯一的依靠她的丈夫，也会因为她这一举动而感到伤心。
　　含香必死。
　　芳妃想了一天，得到了这个结果。她想到头痛，想了上百种可能性，也找不出含香的一条活路。
　　含香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她还有用处，皇上要借着维护含香来温和地逼迫太后收回手里那些过了界的权利，除此之外，心有温情更有百倍骄傲的帝王，绝不可能再留下一个心思不纯的妃子。
　　含香跪在宝月楼外面的第二天早晨，芳妃起了个大早，开始一遍一遍地做健身操。
　　皇帝虽然可能不会再留下含香的命，但是绝不会再让太后下手，太后想处理掉香妃，也就只能趁着皇帝绝无可能为妃子而中断的早朝时间。
　　没有告诉皇帝就给身为妃子的含香灌毒药，便是皇太后也绝无此权利，但是太后就这么做了。
　　一碗拌入了砒霜的茶水，香妃被嬷嬷们架着灌了。芳妃本来不想参与进母子之争中，但是太后颇有杀鸡儆猴的意味，香妃被灌了毒药后她把几乎所有嫔以上级别的妃子都叫到了宝月楼来看戏。身体状况最近极差的令妃也苍白着一张脸被宫女搀扶来了。
　　电视剧毕竟不能真正完全再现现实，一个女人吃下砒霜之后，无论这个女人多么美，她都只会是个面目扭曲的苦痛者而已。
　　含香的身体还没好全，砒霜在她身上产生了让灌她毒药的太后都想不出的效果。
　　全身汗出如浆，头发被自己的指甲撤得一缕缕，嘴里呕吐，不断的呕吐，再伴随着无上的哭号，含香还没死，但她已经是鬼了。
　　被迫围观的女人们，脸也不必鬼更好看。妃子赐死的时候用毒酒，白绫，前者多少有点麻醉作用能减少痛苦，后者也算死的干脆，都能保证一些皇帝女人死时候的体面。在场所有女人都明白太后这样直接用砒霜拌进茶水里灌香妃实在不合礼法，但这又能怎样，这个女人是皇帝的生母。
　　沉默是可以杀死人的，不得不沉默地分享着残酷......
　　皇帝下朝的时间还没有到，香妃的挣扎也远未结束。芳妃紧紧攥着手帕，她在忍耐，太后用的砒霜分量不少但也不是特别多，灌的时候香妃挣扎着起码洒掉了三分之一，足够死亡，但不会速死，这时候如果有人给她多喂食一些蛋清牛乳甚至灌水也还有救。虽然含香必死，但是芳妃不觉得任太后这样折磨死她就是给后代积德了。
　　跪下了，在全部围观的妃嫔惊的震撼中，芳妃跪下了，求太后赐下三尺白绫或者匕首，给香妃一个痛快。
　　太后刚想开口对芳妃的一跪发话时，一个身影冲进了宝月楼。
　　“皇额娘，你这是在干什么？还有什么给个痛快？”没有换下朝服的乾隆皇帝气势逼人，太后的脸上毫无表情。
　　宝月楼中除了含香的垂死挣扎声，再无别的声音。
　　“香妃？朕的香妃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宝月楼？”皇帝看见了香妃的状况，马上传了太医，直到太医来了，没有一个妃嫔说任何话。
　　芳妃依旧跪在地上，早晨做的健身操把身体关节都拉扯锻炼得差不多，多跪一会儿也无妨，她不是不想说话，但是这时候她没有这么做。皇帝和太后的战争，她可以让皇上明白自己的意思，也绝对不会高估自己的作用和低估皇帝的头脑，什么事情她能做就不会袖手旁观，却也不会越出自己的本分。
　　太医匆忙地给含香检查身体，然后一个个脸色上都露出为难。
　　砒霜，太后下令喂食的，香妃，皇帝要保的。
　　连芳妃都能判断出含香还有救，这些太医心中也是明镜一般，救治香妃虽难却不是无救。但是如果真的救了，太后会怎么想？归根究底，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暴虐如秦始皇嬴政，囊扑二弟却也迎回德行全无的赵姬太后。他们不敢动手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