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别有用心》明月照山茶

15、争论

　　楚清源执黑子立刻吞噬了白子一大片地方，眼看着白子就要落下下风，楚醒安走上前眼疾手快放下一颗白子，白字瞬间活了过来，又与黑子有了一战之力。

　　这一子妙啊。

　　楚清源抬头看向楚醒安，楚醒安低着头目光依旧在哪一盘棋局之上，双手垂直放在身侧，手指小幅度的摆动着像是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他让楚醒安站在一边是让她反省的，不是让她在一边破解棋局的，楚清源伸手将面前的棋子伸手一挥，黑白棋子立刻乱成了一团，所有的走向全被打散。

　　楚醒安一眼不发，脑中却浮现了那棋局的样子。

　　她记忆力极好，几乎是过目不忘，所以楚清源这举动打乱不了一点楚醒安的思绪。

　　楚清源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举动何其幼稚，看着不动如山的楚醒安终于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你知道你今日做了什么吗？”

　　楚醒安听到这句话才抬起头来看向楚清源，楚清源的眸子依旧是如暖玉一般地看着她，眼中只有温柔没有责怪，也带着看穿一切的清醒。

　　他全部知道了。

　　既然这样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楚醒安淡声道：“我知道，可这是太后自讨苦吃，她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殿中只有父女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殿中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屋外寒风萧瑟，从窗户的缝隙中席卷而来，台前的一支蜡烛被吹灭，殿中的光线更加昏暗了。

　　她听楚清源缓声道：“你知道做完这一切的后果吗？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楚醒安面露不屑，冷哼出声：“我就算不做太后也不会放过了，反正我这辈子与太后与沈如意与沈家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楚醒安的眼中带着坚定的信念，她已经将覆灭沈家成为了这一生的执念。

　　楚清源猛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杯子瞬间四分五裂，茶水溅在楚醒安的裙摆上她也只是毫不在意甩了甩裙子。

　　楚清源脾性一向温和，从来不与他人为难，平日对下宽厚，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站在外间等待的元安一下就吓住了，跪在地上不停颤抖。

　　楚醒安的心绪依旧是没有什么波动。

　　两人就像是莫名的争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最后还是楚清源先撑不住。

　　他往后踉跄几句，最终不堪重负在承足上坐下，他捂着脸半晌才才崩溃哭出了声。

　　元安听到动静急忙爬了进来，他抱住楚清源也跟着哭了起来，口中不停地喊着陛下，陛下。

　　妻子被父亲所杀，女儿又要杀了母亲，这种钻心之痛，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坚持住的呢，又有几个人能够清醒地接受呢。

　　殿中的气愤实在是过于压抑了，楚醒安直直跪在地上，眼泪似决堤的洪水一样从眼中流出，可是她的神情又是那么的冷漠，极具的割舍显出一片悲凉之像。

　　楚清源抬起头，眼泪已经没有再流了，可是双眼猩红面容颓丧，真真像个迟暮老者。

　　他哑口出声：“你明白自己再做些什么吗？这一步踏出去就没有后悔之路，以后富贵由命，生死由天。”

　　楚醒安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她用掉了极大的力气，一声声仿佛要将自己的颅骨给磕碎，饶是如此，楚醒安依旧一字一句，带着别人撬动不了的坚定：“儿臣永远不会后悔。”

　　楚清源像是累了一般挥挥手，楚醒安慢慢站起身，因为跪的时间太久而差点又跪在了地上，还是元安连忙上前扶了楚醒安一把。

　　楚醒安点头道谢：“谢谢元安公公。”

　　元安红着眼：“殿下客气了。”

　　楚醒安扶着墙缓缓走了出大殿之内。

　　楚清源看着楚醒安的背影逐渐变小，变模糊，逐渐与自己记忆中天真浪漫的小人重合。

　　沅沅叫着爹爹，乳牙掉了还未长出，柔顺的头发绑成了两个团子，上面还别了一圈毛毛，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死活不愿意松开。

　　莹润清澈的大眼睛，奶冻似的皮肤，拉着自己地衣袖不停地喊着爹爹，喊得楚清源一颗心都化成了水。

　　他问沅沅以后想做什么。

　　奶团子一样地小人皱着眉认真想了想：“我要像爹爹一样成为大侠，走遍世界，行侠仗义，成为大英雄。”

　　这句话把楚清源逗得直乐，抹了抹她软乎乎的小脸柔声道：“沅沅想走遍世界呀。”

　　沅沅点了点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整个人的控制不住地往后仰，还都是楚清源抱住她才不让她摔下。

　　作为一位父亲，他比所有人都了解楚醒安，楚醒安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都会竭力支持。

　　他知道楚醒安不喜欢皇宫，从十岁来到这里的那一刻无数次偷溜皇宫跑到外面去玩，每次被发现时他也只是无奈一笑。

　　他想，等这里所有事情结束以后就带着他们母女俩离开，再也不回这个充满贪婪腐败的地方。

　　可惜世事从来不会如人所愿。

　　以前想要走遍世间大川，行侠仗义的孩子也会在某一刻改变。

　　她说她要当王爷，想要权势，想要站在顶峰之上俯瞰众人，哪怕是牺牲无数人的代价。

　　楚清源哭的从来不是自己亲人血残，而是以前那个只会抓着袖子叫爹爹的善良小孩已经消失不见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女子站在面前，神情悲怆地看着他。

　　楚清源伸出手，口中喃喃道：“白荷。”

　　女子微微一笑，她说：“沅沅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吧，我相信我的女儿不会变成嗜血杀人的恶鬼。”

　　楚清源泪眼又掉了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挣扎着起身想要抱住她却只抱住了一片虚无。

　　是啊，他的妻子早已死去。

　　楚清源累及了一般躺在地上，迷蒙的看着头顶上花纹精致的吊井，耳边像是有风在呼啸。

　　他喃喃自语：“既然你想独坐高堂那就去吧，我都支持你。”

　　这一夜并不平静，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随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康乐城中的每一处，也预示今日表面上的平静也被打破。

　　太和殿前，已经围绕着无数人，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齐国来的各位使者。

　　那里已经乱做了一团，仔细看，齐国的格外使者衣衫不整，头发披散，地上散落着十来个黑色乌纱帽，此时他们正在太和殿面前耍赖，周围劝阻的夏国官员抓耳挠搔也制止不住这几个夏国人的过激举动。

　　“张首辅，您看看这都是些个什么事啊，一大清早的就搞这一出。”刑部侍郎张全面露不屑。

　　张意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一边的御史台御史谭明开口了，一副饱受欺辱，羞愤欲死的模样：“张大人还不知道吧，昨夜皇宫可以出了一场好戏。”

　　张全来了兴趣，眼睛一下睁大了：“谭大人看来是知道什么。”

　　谭明凑到他的耳边，三言两句就将昨夜的事情说明白了。

　　张全不可思议张大了嘴巴：“这，这太荒唐了。”再转头一看众人，皆是一副缄口不谈的模样显然是早已清楚。

　　在场官员显然是被这么荒唐事情所震惊，平日严肃静默的地方也想起了吵闹的交谈声，甚至还有人转头时不时看向站在最前头的护国公沈邢之。

　　沈邢之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昨夜的事情他也已经听说，不过是从宫中口中打探到的，他还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情况。

　　从他入玄武门至今，一路上遇到的各路官员就没有拿正脸看过他，那异样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刺背，一国太后，居然公然在寝殿中与外男媾，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更何况，那男子还是齐国之人。

　　这太荒唐了。

　　时不时有目光落在沈邢之的身上，沈邢之老脸羞红，很想拂袖离去，可再一想自己离开了便是任他们畅所欲言，不管如何先见到太后再说。

　　背后的讨论越发大了，沈邢之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太和宫面前吵什么。”

　　沈邢之地位超然，甚至手中权势已经达到了摄政王的地步，他一说话没有上前和他找不痛快。

　　太和殿前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零碎齐国使臣的哭喊声。

　　随着太和殿西南角高楼上的太大摆钟响起，太和殿中的大门总算被人打开，众人缄口不言整齐站好，跟随宦官的指引走入分成两排走入殿中。

　　齐国使者一见殿门开，麻利从地上站起，拿起自己的乌纱帽跑了进去。

　　众人一见齐国使者的举动大道不妙，纷纷加快脚上速度，夏国官员有人年长就有人正值壮年，这也就造成了有人跑得快有人又跑得慢，原本匀速慢行的官员门中间掉了好几节。

　　正殿之中的龙椅之上无一人，而左边的一个帘子后的凤椅上却坐着一身穿华服的夫人，她头上的金冠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最中间更是镶嵌着一颗鸡蛋般大小的红宝石。

　　楚清源常年身体不好，久而久之太后也就不让他上朝，自己原本想代替楚清源直接坐在了龙椅之上，连垂帘听政这一步都想省去，后面差点被朝中言官以及天上读书人的唾沫星子喷死才放弃了自己做龙椅的想法，转而坐回了自己帘子之后。

　　齐国使者站在台下，饶是愤怒可还未能丧失理智，这里是夏国：不是他能够”撒野的地方，因此他压着怒气抱拳一礼：“太后娘娘，昨夜我家世子听从你的召唤入皇宫之后至今未回……”

　　齐国使者这番话无疑引起朝野哗然。

　　真的是太后主动召齐国世子入宫两人才夜行苟且之事。

　　纱帘之下的太后听见这番话气昏了头，一把掀开纱帘对着台下，齐国使臣怒斥道：“你放肆，哀家是夏国太后岂容你随意诬陷，昨夜分明就是你齐国世子夜闯皇宫。”

　　太后已经被气的神智不轻，随口扯谎也不管这个谎言站不站的脚。

　　她昨夜以为春风一度是与哪位心爱小宠，没想到李瑾这个混蛋，不仅如此还撞的阖宫上下皆知，她神智清醒了以后气的一夜未睡，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不经人事的少女，对于贞洁什么自然不屑一顾，现在是要在众人面前将自己丢了的颜面捡起来，不然她死了以后也无颜面面见太祖。

　　齐国使臣听到这番话气的脸都红了，哈哈大笑：“我家世子从未习武，就连剑也挥不出几招，你说我家世子单枪匹马夜闯皇宫，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太后，您说出这番话您自己相信吗？”

　　夏国百官听到这番话后纷纷红了脸低下头，太后这番话实在是胡言乱语，随口攀扯，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太后独坐高位依旧，向来没有人敢忤逆她，如今齐国使臣这明晃的质问更是让她气的浑身发抖。

　　她怎么想到李瑾这个蠢货居然走错了地方跑到了她的寝宫，等她回去以后她倒要好好调查究竟是谁那里出了篓子，被她查到一定要将那人扒皮抽筋，凌迟处死。

　　太后眼中带着一丝恨意。

　　已经很多年没有事情让她这么愤怒过了，顺风顺水了一辈子，可到如今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这让她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齐国使臣有理有据，甚至拿出了种种证据证明李瑾是太后带入皇宫的，齐国派出的这三位官员本来是与齐国谈判的，口齿伶俐，连珠炮一般滔滔不绝，什么话都能脱口而出。

　　夏国崇尚风雅，行事风格皆有礼数，就连城内的地痞流满打架前也会先行一礼以示尊重，若是谁当众说粗定然令人厌恶，不出三日便会在自己亲友圈传遍，令人不屑，严重时还会遭人排挤。

　　在场的人除了武将出身的官员有几分战斗力，其余人手指指了半天，嘴巴张了半天也只憋了句你放肆，你粗鲁。

　　毫无战斗力。

　　夏国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有战斗力骂了回去。

　　楚醒安站在太和殿外听到这番话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这些人读书还真是读傻了。

　　“三位大人。”楚醒安大步走了进去。

　　她穿的是亲王冠服，墨黑长袍，背后及两肩绣着金色团龙图案，看着仿佛要冲破而出一般。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楚醒安的身上，以张意首辅为首的几位官员对着楚醒安抱拳一礼，眼中涌现出一股希望，楚醒安点头回礼，将目光落在了齐国三位使臣身上，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