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雨》C和弦

5、全熟

　　五点半，校门口陆续有学生出来，陈依冉站在校门的黄色护栏边，寻觅着不一样的白色身影。

　　先前站了半个小时，小腿开始发酸，她难受的将脚底搭在护栏底边拉扯那根筋。

　　啊，舒服。

　　不过，要我怎么在这群纯白小羔羊里找小苹果啊啊啊！

　　看着学生们都被家长接走，颜雨还没出来。

　　陈依冉的耐心到了极限，打算硬闯校门口，只是前脚还没进去就被保安拿根杆子拦住：“欸，家长不能进学校。”

　　我c。

　　我堂堂一个快要17岁的少女。

　　陈依冉内心把保安骂了九九八十一个轮回后灵机一动，微翘起兰花指故作中年女人态，面色焦急，粗声粗气地说：“我女儿一直没出来，好担心啊，保安大叔能不能放我进去找找。”

　　保安大叔瞥了她一眼：“哪个班的？我可以调监控。”

　　陈依冉：……

　　正当她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时候，她看到远处的颜雨慢吞吞地往校门口这边走。

　　陈依冉咬牙切齿：死颜雨，你敢让我等这么久。

　　她想是这么想，但当颜雨一整个大活人站在自己跟前，她什么狠话都说不出。

　　这就是拿捏么。

　　两人身高差不多，陈依冉略高，所以她们几乎是平视的状态。

　　本就白净的女孩穿着纯白的校服，更显干净，带蓝色条纹的领子整齐的裹着颈部，两颗扣子稳稳扎进细缝，袖子上一块小小的黑笔渍全然可以忽略。

　　偏偏女孩背着纯红色的书包，或许她内心是炙热的吧。

　　这样看，陈依冉张扬的穿搭站在颜雨身边，特别是那一头大波浪。

　　妈妈和女儿？

　　呸呸呸。

　　我们是同岁的好吧。

　　颜雨没陈依冉想的这么多，手掌在她眼前晃晃：“陈依冉？”

　　陈依冉回过神，习惯性的挽过颜雨的手臂，笑笑：“我们走吧。”

　　颜雨眼睛懵怔地眨了几下，低头看着肌肤相贴的手臂，对方挽的很紧，她轻轻动了一下，手臂已经无法转动。

　　算了。

　　只是偶尔碰到那份柔软，让她有点奇怪的感觉，好热。

　　陈依冉倒是开心极了，完全忘记刚刚还在生气，语气轻快：“欸，你怎么出来这么慢？”

　　颜雨：“我们班发手机，我一般都最后一个拿，你…等很久了吗？”

　　陈依冉摇头：“没有，就等了一会儿，但是。”

　　她停顿半会儿，认真的说：“你不能不回我微信，因为我真的，找不到你。”

　　颜雨这才想起自己没回微信，她没有太在意，但还是敷衍一下：“下次一定回，我其实，没有回微信的习惯。”

　　她又怕陈依冉以为自己故意不回，多加一句：“不是只有你的不回，谁的我都不回。”

　　颜雨每天收到的信息无非是班群跟转账，还有杨风发来的比赛时间，她不知道该回什么。

　　陈依冉是不能理解，她每天抱着手机跟朋友在微信上聊八百条消息都不腻。

　　真是有个性的小苹果。

　　陈依冉一下一下摇晃颜雨的手臂，一副撒娇的模样：“我不管，你必须回我。”

　　颜雨不敢看对方，她没应对过这样的场景，这样让她不知所措的场景，她只好直视前方的红绿灯。

　　绿灯正在倒数。

　　47

　　31

　　25

　　“颜雨，你怎么了？”陈依冉看到颜雨的手抖的厉害，身体像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颜雨不说话。

　　陈依冉只好握紧颜雨的手，颤抖猛烈的传到她手上，她意识到这是害怕的感觉。

　　害怕什么？

　　她往颜雨的视线看去。

　　斑马线上过马路的人络绎不绝，应该不是怕人。

　　短短几秒她根本想不通。

　　陈依冉手上加了力度，拖着僵硬的身躯往人少的地方走。

　　走到树下的阴凉处，陈依冉见颜雨没有好转，她叹口气，用掌心覆盖住对方的双耳，轻声安慰：“没事，没事。”

　　-

　　安静。

　　好安静。

　　像小时候一个人在托儿所的夜晚。

　　爸爸妈妈说会来接她，都是骗人的，她等了一年，整整一年。

　　她闹着不愿意再去，一个人在家也不要去。

　　爸爸妈妈真的听她的话，放她独自在家，再见也没说。

　　那为什么要突然爱她，又突然死在她面前。

　　她又听到打着肾上腺素的声音，没等点滴打完，数字就开始急速下降，女人的嘴唇干的出现了裂缝，她好想给女人喝口水，可是来不及了。

　　0-

　　就是死亡。

　　颜雨被耳廓传来的温热烫到，脑中的混沌被冲散，眼前只有陈依冉着急的神情，咖啡色的瞳孔也不再平稳，眼角藏着不明显的泪珠。

　　她小声喃喃：“咖啡打翻了。”

　　“什么？”陈依冉听到她说话，也不管她说了什么，一前一后地摇着她脑袋：“你没事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颜雨被晃的想吐，用毕生所学的英语说：“STOP。”

　　陈依冉立即把手从她耳边拿开，手又不知往哪放，尴尬地停在半空：“额，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我这个人是这样有点神经的。”

　　颜雨有些别扭，脆弱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她觉得又尴尬又羞耻。

　　但是陈依冉好像真的在担心自己。

　　陈依冉见这小苹果又在发呆，主动牵起她的手往前走：“走啦走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跟你讲，市中心的美食我全都吃过，你得珍惜有我这个美女导游。”

　　陈依冉刻意避开了有红绿灯的地方，走了小路。

　　陈依冉没问她为什么会恐慌到手抖。

　　颜雨盯着陈依冉的背影，白金大波浪随着脚步小幅度的摆动，金灿的小麦被微风吹拂过也是这样摇曳，好刺眼。

　　市中心的购物商城有七层，奢饰品，高档餐厅，大型超市，应有尽有。

　　两人手牵着手上扶手电梯，颜雨虽不是第一次来，但室内复杂交错的电梯还是能让她看呆。

　　陈依冉捏了一下手里的柔软：“颜雨，法餐你吃的惯么？”

　　“我都行。”颜雨对吃的没有要求，能吃饱就行，但她还是多说一句显得礼貌：“吃得惯。”

　　不过陈依冉根本不会钻研她话里的讲究，听到回答就兴冲冲地拉着她直奔餐厅。

　　餐厅的装修风格很儒雅，清一色的圆桌盖一块白色餐桌布，顶灯是用酒杯环绕金色灯臂做的。

　　掉下来不会砸死我吧，颜雨心想。

　　想东想西，啪一声，厚厚一本菜单出现在她面前，陈依冉手里也拿着一本，一边点菜一边问她：“颜雨，你看看想吃什么。”

　　颜雨翻着每一页都很有质感的菜单，预览菜品图都很好看，就是价格不好看，两百块的牛排看的她眼睛都睁大了。

　　也不是她缺钱，只是她从小就吃学校食堂，饭钱都算在学费里，根本不用她掏一分钱，周末都是燕茹点外卖到家里，导致她对外面的物价是迷茫的。

　　她听见服务员被招呼过来的声音，抬眼看去，陈依冉的手指几乎在每个菜品都停留了一遍：“惠灵顿牛排，布列塔尼蓝龙虾，干贝慕斯，松露和牛……”

　　“等一下，我们能吃这么多吗？”颜雨没忍住打断了陈依冉，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上转盘大圆桌而不是双人小圆桌。

　　陈依冉低着头继续翻菜谱没看她，用只能她听到的声音说：“想让你都尝一遍而已。”

　　哦，想让我。

　　颜雨手里的纸板在她的指尖摁压下出了一个痕，由于她没有指甲，只是一个微不可察的凹陷。

　　陈依冉倒是心如止水，稍稍歪着脑袋问颜雨：“你想喝什么？”

　　颜雨指着图片里雪顶上有一颗樱桃的饮品：“这个吧，看起来很好喝。”

　　陈依冉微笑着看向服务员：“就这些，谢谢。”

　　颜雨面前的菜单收走后，她才有心观察周围的顾客，大多都穿的很正式，又是小裙子又是西装的，餐桌侧边还有置于烛台的白蜡烛。

　　她余光撇到一位男士用叉子叉起一块牛排喂到他对面的女士嘴里，那女士好吃到点点头，眼里都有了笑意，男士用纸巾轻轻擦过蘸了黑椒酱的嘴角，含情脉脉。

　　这就是爱情么，颜雨想。

　　颜成章跟燕茹从来不会这样，或者说，他们连同时出现都少之又少。

　　顿时她又觉得好笑，周围人都是脸对脸坐，她跟陈依冉却挨着肩坐，毕竟面对面要隔着一个地球讲话，太费劲。

　　感受到衣领被揪起来，陈依冉往颜雨领口塞了块餐巾，仔仔细细地捏好边角：“白色容易弄脏哦。”

　　空调风趁刚刚的空挡溜进来，颜雨打了个寒颤。

　　陈依冉完全可以把餐巾递给她自己来，为什么要亲手给她弄？

　　颜雨挠着脖子上的小疙瘩，不止一个，是群落在她脖颈上驻扎。

　　她没由来的问陈依冉：“我穿校服在这个地方，会不会很奇怪？”

　　陈依冉侧着头，手肘撑在桌面上托腮看她，没什么表情，像在思考，但只是静静的看她。

　　颜雨要把那疙瘩抠烂，原来被好看的人直勾勾盯着，是会着火的，如果她是牛排，现在应该是九分熟，还有一分是她把视线放到端菜过来的服务员：“你好，普罗旺斯炖菜。”

　　番茄洋葱茄子被精致的摆在光滑的瓷盘中间，她在心里比划一下，应该一口就能吃掉，现在她明白陈依冉为什么点这么多了。

　　“颜雨，你穿校服，很好看。”陈依冉静默后忽地冒出一句。

　　“啊？”

　　这下真的全熟。

　　还好她不是脸红体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