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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红格尔镇竟是索命胜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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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森将水晶塔安放回丝绒托盘里,推进了保险箱,上了锁。
银行张经理响应很快,白恬恬按下门铃不多时,张经理便开门进了房间。
“您不将寄存物带走吗?”张经理看着整齐利落与来时一模一样的保险室问道。
“已经取出来了。在我这里。”柏林森手里紧紧攥着那只手表,轻轻晃了一下,便揣进羽绒服口袋,“保险箱还保留吧,还要放回来的。”
“好,请跟我这边来,咱们做个登记。”张经理引导二人重回地下室的大厅,刷卡穿过金属色的大门,蹚过走廊的幽暗。
与来时的忐忑不同,柏林森回程的心情更加急迫一些。
走廊门打开的瞬间,等在柜台的众人带着询问的神情同时回头。
然而,两拨人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交流,只听“嗙”的巨响在银行小小的厅堂里炸开,柜员姑娘吓的嗷一嗓子跳到身后的打印机旁边。一堵一人多高的火墙随着炸裂声蹿起,严严实实地堵在银行门口,呼呼地拍打着门上的玻璃。
“什么情况?!什么东西?!”张经理被眼前的景象震慑。
孟秋则拽下自己的帽子,疯狂抽打裤腿,火星点着了银行单据柜里面的格式单据,孟秋被殃及,好在奚书华没在装备上偷工减料,孟秋的作战服是防火材质,火没有真正烧到他。
陈队看清地上崩裂的碎片,高喊着:“后退后退!是自制□□!”
突如其来的炸响,常年见不到几个人的保安已经吓傻,手握电棍,神情呆滞,不知该作何反应,张经理急得给了他一脚:“愣着干嘛,去拿灭火器!”
保安嘴里“哦哦”地答应着,向左侧跑了两步,又惊觉跑错了方向,折返到金属门边的花盆后面,拎出来两个灭火器,甩了一个到张经理手里,二人拿起灭火器对着门口一阵乱喷,火势却越烧越大,小小的灭火器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李警官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是刚刚那个送货的司机!只见那人面上带着兴奋的笑,从车斗里翻出两支啤酒瓶子,拎在左手,右手上夹了支烟,晃晃悠悠地朝着银行大门口走来。
李警官瞬间神情紧绷,拽过张经理的领子:“拿什么灭火器!开门去地下室!快!”
张经理能坐到这位置上,也是个机灵的,汗也不擦了,手也不抖了,拽开金属门,朝着众人喊:“跟我来!”
柜员姑娘好像也在这一刻原神归位,冲出柜台,冲向地下室大门。柏林森离她最近,一把将她薅过来,塞进楼梯间,另一只手牵着白恬恬紧随其后。李警官跟上,孟秋臂展奇长,笼着前面的人在队尾断后,随着铁门关上的瞬间,两声爆炸又相继爆出,孟秋被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滚到李警官身上去。
地下室里的空气也未见得多好,混合着汽油燃烧后的烟和灭火器中的粉尘,呛得人每呼吸一下都有咳嗽的冲动。事发突然,众人还没有从惊慌中理出头绪,各怀心思地立在会客厅面面相觑。
“有其他出口吗?”柏林森率先发问。
“建设标准上是有的,改建保险室的时候把紧急出口封在保险室的墙里了,就这么屁大点地方,真的再没有其他出口了……”张经理追悔莫及,急得出了大汗,白衬衫前胸后背都湿透了,黏答答地贴在身上。
张经理摆弄了一下手机,又拾起边桌上的座机按了按,地下室没有信号,座机也完全不通,他慌张地抬头环视众人,刚刚明明还收到线电话的!
“想必是爆炸前几分钟被切断。”柏林森说。对方有备而来,对银行的设施设备了如指掌,如果不能将在场的各位烧死,浓烟无孔不入,他们这些人早晚也是死路一条。届时再伪装成事故,柏家从此就是茶余饭后为人唏嘘的消遣,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忘却在时间里。
白恬恬被握着的手渐渐开始发抖,他闭眼屡次深呼吸,最终迈了半步站在柏林森身前四十五度,猛然睁开眼睛,朝向陈队和小陆警官冷冷地说:“我想有些人引我们来这里,就没想叫我们活着出去!”
柜员姑娘听了这话,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惶恐与绝望,呜呜哭出了声。众人不自觉地将目光集中到姑娘身上,都这时候了,姑娘仍然非常克制,瞥见大家的目光,忙不迭地用手捂住了嘴,蹲在角落里暗自伤心。
与柜员姑娘相比,小陆警官的素质则相形见绌,他心里虚得很,被白恬恬刺激得跟炸毛鸡一样蹿出来说:“你,你!长得一副妖里妖气的样子,惯会妖言惑众!我们不也被困在这里吗!也没说放着你不管啊!”
陈田福按住小陆警官的肩膀,呵斥道:“注意素质!”转而一脸诚恳地站在人群中心,双手摆出向下压的动作,状似安抚,说道:“事发突然,咱们得先自救,有人民警察在,自是不能让你们出事的。”
白恬恬面色发青,抖得厉害,柏林森把他拽到怀里,擦掉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揉了揉他的后脖子,捧着他的脸,要他看向自己,然后说:“宝贝,看着我,深呼吸。对,跟着我呼吸。这事儿他俩做不来,顶多是炮灰,不生气啊,犯不上。”
柜员姑娘突然就不哭了,从角落里“嗖”一下站起来,紧紧地攥住张经理扶着她的手,梨花带雨且激动不已地看着柏林森和白恬恬。
继雨州医院那次之后,小陆警官再次领略到柏林森的“温文尔雅”与“胸怀宽广”,闻言气急败坏。陈田福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意欲上前理论的小陆警官,可是手上动作终究管不住那张欠嘴,小陆警官扑棱着身体,想要甩开陈田福,未遂,开始大放厥词:“你懂个屁,要是没有我们,你们两个早死八百回了。你以为事情都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陆岩!”陈田福这回真生了气,及时制止了小陆警官接下来的话。小陆警官愤愤不平,但看了一眼冷脸的陈田福,暂时偃旗息鼓。
“陆警官,咱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别把自己当圣人,恐怕你们那垂饵计划要钓的,根本就是他李为民吧。”柏林森可不吃道德绑架那一套,合作要公平,要公开透明。
“你,你怎么知道?!”小陆警官突然间愣住,陈田福甚至来不及捂住小陆警官的嘴,情势一下子就落了下风。
柏林森没有回答小陆警官,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两个若是运气差一些,还会有另外两个、三个或者更多倒霉蛋成为你们的饵,直到你们抓到李为民。”
“柏总言重了。”陈田福抹了把额头,蹭得一脑门子灰。
白恬恬这阵子心慌来得猛烈,久久得不到缓和,情绪实难平静,他转回身,有气无力地靠在柏林森身上,看向陈田福:“你也听见张经理说的,这里没有出口,我们也联系不到外面。咱们离死不远了,不如把你们知道都说出来,冤有头债有主,就是死了,我也知道去找哪个索命。”
被点到的张经理也很无奈,自己只是上个班,一年到头也就接待一回贵客,怎么就闹到要殉职了呢,于是托着被柜员姑娘掐肿的手,垂头丧气地坐到沙发里去,料想这么多“大人物”,他就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柏林森显然没有那么悲观,说:“做买卖总归是要求同存异,不是每一个合作者、每一个客户都能顺着你的意,但只要目标是一致的,利益划分清晰,共同走一段路,也是缘分。”
“如果陆警官所言不虚,眼下,李为民打得是一箭双雕的主意,咱们可就是那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伙计了,你我想独善其身都有困难。所以这条路如果不想走死,不如把你知道的说一说,大家也好想想办法。”
也许是之前车祸差点葬身火海,提及死亡,小陆警官居然生出些许直面的勇气,眼里上逐渐充盈上一种大无畏的情绪,而陈田福作为一枚“封条”,逐渐势微,已经很难再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小陆警官。
小陆警官倒进张经理对面的沙发里,翘起二郎腿,说:“李为民这老东西看着慈眉善目,干了多少缺德事儿,简直罄竹难书!”
不知是不是评书听多了,小陆警官似是等待掌声一般,喘了口气,很可惜,掌声并未如期而至,他只好接着说:“坊间传他的上位史,大部分都是真的。李为民在百濮市任职,与当地黑老大付宽相识,两人脾气相投,又都善于钻营,互帮互助了几年,付宽借着李为民洗白上岸,李为民凭付宽的关系在仕途上平步青云。”
“可人这辈子做过亏心事儿,怎么可能真洗得干净!那些个腌臜事儿只不过由明转暗,这些年从来就没停过。去年,临近年底,也是雪天,陈队的老上司,也是我在警校的导师,原蒙市公安局副局长,闫国强,临退休的节骨眼上,突然车祸身亡。而他出事的地点,正是从红格尔镇回蒙市那条坑坑洼洼的路上,肇事车辆是一辆带斗的小货车......”
柏琛的抛尸地,也在那条路途径的戈壁滩上。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相同的地点,相似的时间,还有都出现过的小型货车。
小陆警官短短几句,基本是将闫国强和柏琛的案子都列为有预谋的他杀!
红格尔镇竟是索命胜地不成?
“柏总,你又为什么怀疑李为民?是不是有证据?”
陈田福把小陆警官挖来警局是不曾后悔的,该同志具有刨根问底的优良品质,一次不行问两次,直到对方回答,这在审讯中往往发挥奇效。
见柏林森面色不虞,陈田福赔笑唱红脸,柏林森白了他一眼,才说:“李为民有强迫症。那次去他办公室,他曾说房间特别乱,当时我只是觉得他在客套,直到他重新摆放了电脑和相框的位置,才惊觉他对整洁的标准确实达到了某种严格而苛刻的程度。我父亲对他的评价是‘非常有原则,有时候甚至教条。’”
“这种秩序感极强的人,很难接受别人破坏自己的规则,当然规则感和正义感是两回事,如果某些正义感恰巧在他的规则当中,那么他会表现得嫉恶如仇,所以他会成为警察,甚至做到顶尖,利用职业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但如果另一些不在他计划中的正义,妨碍甚至践踏了他的规则,那么正义又算得什么东西?”
“恬恬恰巧就是他的那个规则之外,恬恬从迪拜提前回国,导致我父亲的失踪被第一时间发现。如果我父亲一直在野外,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附近的食肉动物帮助毁尸灭迹。”
“一般来说,成年人的失踪要超过时限才会被立案,而恬恬大张旗鼓地去警局,甚至报按报到李为民那里去,李为民作为我父亲‘亲密的朋友’不得不插手寻人,恬恬又何其幸运,借助驴友找到我父亲,当然即使没有这些游客,找到我父亲也不会太晚,现代城市监控设备那么发达,雁过留痕,只是时间早晚。随即恬恬又着手筹备我父亲的丧事,迅速走完追悼会程序,紧锣密鼓地与律师商定继承事宜。这样环环相扣的做事效率,完全打乱了李为民的计划。”
“他想要柏家乱、拓夫乱、这个世道乱,乱才能浑水摸鱼,趁虚而入不是吗?如果恬恬没有出差回国,是不是拓夫的命运就任由他来操纵了呢。”
“而这其中最令李为民别扭的,恐怕是在红格尔镇回蒙市的戈壁滩上发现了我父亲尸体。”
“不寻常的巧合皆为蓄谋,如你们刚刚所说的,如果说当时我和恬恬还没有意识到红格尔镇的特殊性,那么警局内部,也一定会有人开始怀疑。”
陈队和小陆警官双双垂眸沉默。
柏林森接着说:“因此,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白恬恬手握伤情鉴定,并且我直接致电李为民请求据实办案的情况下,仍然未能将柏珵父子绳之以法。李为民真正暴露自己,就是从他维护柏珵和柏林默,彻底打散柏家内部平衡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