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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疫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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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他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甚至都没有看我,立马摸了一下胸口,似乎再找什么东西。
“你...”我开口要问他。
终于他从怀里摸出来一本儿书,当然已经被水弄得湿乎乎的了。
“啊,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对,我救他的我干嘛要道歉。
我速与他解释,“我是为了救你。”
等我定睛一看那本书却是傻了。
那人斯哈一声表示无奈,然后略带怒气的责问我,“你可知这书我是哪里弄来的。”
这不就是我画的书皮吗,不对啊,我没有画过红色的书皮,这莫非是仿照的。
我冷哼一声,那小子得意着与我说,“这可是胡落老先生画的。”
“我告诉你,这才不是胡落画的呢,这就是普通人仿的。”
我咂摸了一会儿,那长得白净清秀的男人道,“你这不识墨宝丹青的人,我何苦跟你说!”
我嗤笑一声,“你这人竟如此有趣,这不但是仿的,还是仿照我的,和胡落先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看他傻乎乎的,便问他,“你是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他从水里站起来,“我...我...”
“我什么我,不想说就不说,我现下去给你买一件干的衣服,你且离去吧。”
他眼睛里包含了一滴泪,“你的意思是,我是被骗了?”
我点点头,“胡落先生如今不画了。”
“你怎么知道。”
胡落先生早先说了,花鸟鱼虫一个滋味,早没了年轻时纯净心情,看什么都烦得很,画出来的画亦沉闷的,因此弃笔了。
“我...我就是知道。”
他湿乎乎的靠近火炉,我正准备下去给他买件衣服,他便向我娓娓道来,“我是乌兹国的画师,我的画总卖不出去,都要饿死了,乌兹国这几年和茉国关系不好,我是跟着货物一起偷渡来的,这才饿晕倒在雪地里头,我是真的想去找胡落老先生的,也是真的尊敬他...没想到却被骗了...”
我听了听想了会儿,“胡落有什么厉害的,他的笔法早就不时兴了,你这本书上的画是照着我绘本画的,看你我有缘送你一副丹青吧,你将这幅画仿好了,应该能买些钱。”
我一壁画一壁和他说。
“早发现自己不适合作画,应早日改行换道才是正经。”
他那衣服还有些潮靠向我这边,不错珠的看我作画,唇际隐隐含笑,趴在我那画上说,半跪在后面的小腿晃悠悠的,“你以为我为何不改行,我出生那天我娘带我去算命,那算命先生与我说,我若学画定会有出息,肯定能发财!”
我无奈的看了看他,他年纪似乎比我小两三岁,十六七的样子,一抬头对上我的眼睛,他也是个活泼性子抬手掀了我的面具,我吓了一跳,“无礼!”
我一掌甩在他的脸上,他却不知怎的大笑起来,又短暂的撇了我一眼,“原来在这里。”
他说完拿着我案头画的翠竹图,便乐颠颠儿的与我道别走了。
离开的时候衣服还都是湿的,真是见了奇怪的人。
新年过了,春去夏来,南番被攻破了。
他与我说是七月份,可这都是七月的最后一日了,他真的还没消息。
我听风雅楼的先生们都说十天内南番就向乌兹投降了,那百里送离呢,我想起来他上次被打的那虚弱样子。
我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吹响竹哨,他却没有来过。
不会,不会,他是神仙,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我前前后后安慰自己这诸多。
最后我还是选择将我那书商交给小王打理,坐上了马车去了南番之地。
我还想着没有过所该如何偷溜进去,但一转念这都成了乌兹国的属地了,大不了把百里送离的名字一报,自有人不敢拦我。
但出乎意料的是,关卡处无人把手,城中更无一人,里头确乎是尸身满地,血流成小河,因为过了很多天没人清理的尸体在这酷暑的天,腐烂腥臭,长满蛆虫,我在这腥臭的空气里穿梭,我怕极了一不留神脚下的尸体长着百里送离的脸。
我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面纱,去探看地上的人,不是,不是,我一一辨认,欣喜又崩溃,若他在我该如何是好,若他不在我又如何是好。
那些尸体死后面部腐烂,一块儿一块儿的血肉露在外头好不狰狞。
我早听百里送离说乌兹国善妖道,常取小妖精华附在刀剑之上,剑波可杀十人以上。
我在猜或许是妖气所为我见得世面太少。
可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我这样毫无希望的找了他一下午,累的瘫倒在地上,正要放弃这个蠢计去别处问问百里将军在何处,他那样赫赫有名的护国大将军,若有不测但凡是个乌兹人都应知道,若是不知道,那便是安全了罢。
可我的皮肤骤然疼了起来,低头一看,手上的皮肤竟被腐蚀一般的缩小,露出血肉与那尸身并无二异。
我这才知道,这是疫病,这酷热的三伏天,又逢上战争,最是疫病高发,难怪这南番成了空国。
我心下凛然,此时我该去哪里,去哪里都要传染上别人的,别说是找百里送离,怕是我这就要死在这里了。
我撕下自己身上的布条将自己流血的地方包的严严实实,蒙着的面纱系得更紧,看着如水的夜色,夜色下我那小小的孤影,真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百里送离,是死是活能不能给个准话。
算了,局势已定,我若注定命丧于此,也要确认他究竟死是没死。于是拖着病体在这国度找了他十几天,饿了就薅把草,爬树摘果子,我的皮肤腐蚀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尽我所能得将南番国找了个遍,没有他,我意识不清的倒在原先的一间茶铺旁欣慰的笑了笑...
我再醒来看见了那个长得白净的乌兹国画师,他也染了这种病,不,整个医馆都染了这种病...
“你怎么在这儿。”
“我?”他挠了挠头,“不知道。”
“你有病。”我想起来他上次无礼的掀开我的面具,骂了一句。
“对,我有病才在医馆,你没病你干嘛也在医馆。”
我懒得跟他说,只觉得浑身都疼。
他笑嘻嘻的说,“我啊,是跟着你来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大师说我会有出息,他还说了一句,说我这个人命里有仙缘,我见你长得这么妖孽又救了我定是应验了那句话,我上次怕忘了你的神韵匆忙的走了,可画着画又觉得缺点儿什么,于是想再来看一看你,却见你驾车来到这里,我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随你染了病,本是你害我染病,可你体质还没我好呢,我也就不再隐藏把你送到医馆了。”
他喋喋不休的念得我脑子疼。
我觉得好笑,你跟踪我还好意思说我害你染病。
而且我就想知道他闲了没事儿画我干嘛,有毛病!
“我跟你说,别把我那画像拿的到处都是,我...”我厉害不起来,和他隔着个空挡,两张病床上一言一语的掐架。
我无语,算了算了,这都要死了,不和他计较了。
来了个郎中过来给我送了些药过来,“那个,请问,这个病严重吗?”
“因人而异,三十天内若这药有效便可康健,若没效不到三十天便会丧命。”
“你是...乌兹人还是南番人?”我这么问大概是觉得他是乌兹人,看这疫病的架势和南番小国手无缚鸡之力的实力大概没几个活口,如此倒也不算伤了他亡国的逆鳞。
果然,他道,“乌兹人。”
“那你们的护国将军百里送离呢?”
他亦坦诚,“你有所不知,他每七天都会过来,这药就是他给我们的。”
他竟是来这里布药的,我说缘何找不到他,他为何不告诉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我的心意对他不甚重要,他也从没想到相爱的人会这样冒死去找对方,他当然也就没有想到我会来南番找他,因此染病。
这里头的全是些病人,那些所谓的医者便是疫病好了的人,这种疫病好了便不会再得,他们病好了之后专门做起了百里族这个大药厂和医馆病人之间的媒介,负责送药喂药来的。
因此在这个范围里走一走倒是不会再传染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