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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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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启航,离开北京飞往上海。
一千两百多公里。
沈挽溪回到了这里,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妈妈在出站口等她,沈挽溪一眼就看到了,妈妈苍老了很多,发间已经有了很多白发。发生了什么事,她才走了三个月,怎么会这样呢。
妈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带她一路去了医院。
沈挽溪在医院里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爸爸,整个人麻木。
妈妈的话在耳边嗡鸣,爸爸在四月被双规,妈妈花了很多力气钱财,变卖了家里的别墅到处找关系通路子,判了缓刑,爸爸在路上出了车祸,昏迷至今。
接连的晴天霹雳,砸的沈挽溪濒临崩溃。
北京,程灼扬回到家,走到沈挽溪的房间,里面整理的很干净。墙边玻璃水箱里的水母在游来游去。她的床铺整洁的仿佛今晚她还会回来一样。程灼扬坐到她书桌旁的椅子上。才看到,桌上一个玻璃罐子里装着的大白兔糖,底下压着的一封信。他慢慢的拆开来。
程灼扬,你是不是没吃过别的口味的大白兔?你知不知道大白兔一共有多少种味道?我每个月给你寄一包口味,能寄到明年这时候。想我的时候就吃一粒糖甜一甜吧。
程灼扬打开玻璃罐子,拿出一粒奶糖剥开,送入嘴中。用手慢慢的把糖纸展平,叠齐对折,再对折展开,慢慢将糖纸折成了一个爱心。然后起身,走回自己房间,从书橱中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盒子,打开,将手中糖纸折成的爱心放了进去。盒子里还有几个同样的爱心。她给他的每一粒糖,每一张糖纸,他都折好收起来了。第一次见面的三粒,后来的一粒一粒,再后来的两粒三粒的给,到现在加上刚刚这个,一共是十五个,都在里面了。其中有一个糖纸上被水染花了痕迹,那是她英语演讲比赛那天,早上她犯鼻炎,他冒雨去给她买完药回来她给他的。
每一颗,都是他们之间感情一步步的见证。
日渐西沉,天色暗下来,沈母带着沈挽溪回到临时租的房子里。房子里堆了很多杂物,到处是箱子。客厅里只有一条窄窄的通道,只能一人侧身走过。沈挽溪的行李箱推不进来,暂时放在了门口。
妈妈走到房间里拿了些衣服装到包里,对沈挽溪说:“我晚上还要去医院陪爸爸,厨房里有泡面。你自己收拾下早点休息吧。”
沈挽溪看到另一个堆满了箱子的房间,说了声好。
妈妈关门出去了。
沈挽溪走到房间里,看到箱子里是些她的东西,应该是妈妈从别墅里打包带出来的。还有些带不出来的东西,
比如她的三角钢琴,妈妈种的满花园的玫瑰。
沈挽溪收拾好自己的房间,把东西理好,又把行李箱搬进来,人忽然一阵晕眩。她扶着墙壁站了一会儿,应该是没吃晚饭低血糖了。沈挽溪想从包里找奶糖,才想起来好像把所有的奶糖都留给程灼扬了。
她走到厨房,看到了台面上的泡面,用锅烧水,煮泡面。
手机响起提示音,沈挽溪打开屏幕,是程灼扬的消息“到家了吗?”
说了落地就给他发消息的,她一下飞机就跟妈妈去了医院,什么都忘干净了。她给他回信息。
‘嗯,到家了。’虽然不是原来的家,但家人在哪,家就在哪。
‘方便打电话吗?’程灼扬发过来问。
沈挽溪回了个‘嗯。’然后关了火。原本已经咕嘟沸腾的水,一下子安静下来。
程灼扬的电话打了过来,沈挽溪接了起来。
“柒柒。”
“嗯。”
“好冷淡啊,沈柒柒。怎么一回去就对我这么冷淡,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他真是话张口就来,沈挽溪无奈“哪有啊,你别贫好不好。”
电话里的程灼扬轻笑出了声“都会说别贫了,还会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豆汁 儿”
她说的磕磕绊绊,引得程灼扬笑出声“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静默了半晌,程灼扬用缱绻的语调说“柒柒,怎么办,我好想你啊。”
“我才刚回来,我们上顿饭还是一起吃的呢。”
“嗯,我知道,就是好想,好想好想。”程灼扬躺在家里沈挽溪房间的单人沙发上,闭着眼,仿佛两人离得并不远。
沈挽溪忽然一阵头重脚轻,连忙扶住了厨房的台面,她的手有些抖,她知道她现在应该立马摄入些糖分,再晚点,她可能要晕过去了,她焦急的在厨房台面上翻找。
从电话里听到声响的程灼扬疑惑的问她“柒柒,怎么了?”
沈挽溪找到一罐子□□糖,连忙打开拿出一小块塞进嘴里。她深吸了几口气,慢慢稳住声调开口:“没什么,就是找点东西。”沈挽溪不想告诉他,远在千里,除了让他担心还有什么用呢?
“柒柒,下飞机后吃晚饭了吗?”程灼扬语气不明的问她。
“吃了呀。”沈挽溪强打起精神,装的中气十足的回他“妈妈给我做了很多菜呢,我都吃撑了。”
程灼扬虽然略有怀疑,但也觉得不太可能,她说过她妈妈照顾她事无巨细,回了家怎么可能不照顾好她。程灼扬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那就好,按时吃饭,多长点肉,再长高点。”
“干嘛,嫌我矮?”沈挽溪不服气。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是谁每次都说抬头脖子酸的?”
沈挽溪想到一些画面,立马脸红起来,这人三两句话就开始不正经,嗔怪道“你正经点,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我哪里不正经了?柒柒自己联想了什么画面啊?”他话语中藏不住的笑意,还装的一本正经。
沈挽溪说不过他“哼,你就是故意的。”
程灼扬也不反驳“嗯,我故意的。想让你多想想我。”
他很没有安全感,整个人莫名的患得患失。打这通电话前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反复在想,为什么她还没有给他发信息说落地了,是不是一下飞机就把他抛到了脑后。他握着手机,等了很久,从天亮到天黑。终于忍不住自己给她发了信息。
沙发旁的茶几上,全是糖纸,程灼扬吃完了大半罐糖。
他想跟她说:柒柒,你留给我的糖我吃了很多,可是心里还是又酸又苦,怎么办?一点甜味都尝不出来。
他终究没有说出口,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走了,糖的味道都变了。
“程灼扬。”她叫他。
“嗯,怎么了?”
“啵~”
上次同样的声音,是在教室里,晚自习结束,他买了点心跑回来,她拽着他的领带,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程灼扬的心颤了颤,涣散的意识回拢了些。
“我怎么会不想你,很想,很想你。”她说。
程灼扬听着,甜味慢慢从嘴里蔓延到心里。
第二天沈母回来的时候,沈挽溪已经醒了,在整理客厅的箱子。
“姆妈,今天我去医院照顾爸爸吧,你在家好好休息。”沈挽溪扶着妈妈坐到沙发上。
沈母慈爱的摸了摸沈挽溪的脸:“我们柒柒长大了。怪不怪姆妈把你送到北京去?一个人在那......”沈母一想到沈挽溪当时联系不上舅舅,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不知道该多无助,眼泪就泛了出来。
沈挽溪摇头:“我知道,姆妈是没有办法做的决定,又要操心爸爸的事,又要安排好我。我没事,我都这么大了现在可以帮姆妈分担一些,姆妈有时候也是可以依靠我的。”
沈母欣慰的摸了摸沈挽溪的头。
沈挽溪扶着妈妈去房间睡下,然后自己去医院。
看到爸爸躺在病床上,就忍不住眼泪。她打了水,帮爸爸擦手,擦脸。
“爸爸,我回来了。”
“我是柒柒,爸爸你听到了吗?”
“爸爸你要快点醒过来,我和姆妈都很担心你。”
“姆妈,都有白头发了......爸爸......”
沈挽溪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流下,压抑着哭声,双肩克制不住的颤动。世事变幻无常,能做的只有挣扎求存。她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坚强起来。
病房窗外鸟叫声叽叽喳喳,沈挽溪看着爸爸的输液袋,一点一滴落下,就快挂完了。
手机响起提示音,她看了一眼,是好友乔沐云。
‘柒月,你从北京回来了?’
沈挽溪打字回她‘嗯,昨天刚回来。’
‘我也在医院,你看窗外。’
沈挽溪从窗外看去,见到乔沐云跟她挥手。她看到输液袋快见底,按铃叫了护士,看着护士拔掉输液,才走出病房。
乔沐云一看到她,就跑上来:“柒月,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讲。”
沈挽溪往向爸爸的病房:“事情太多,没顾上。”
乔沐云一脸关切的看着她:“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有难处就告诉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在你家吃的饭,比在自己家还多。”
沈挽溪笑了笑:“嗯,你怎么也在医院?”
乔沐云刚想说话,就看到远处走来的人,指了指:“喏,烨白家小姨生了双胞胎,我陪他来的。”
沈挽溪回头看去,齐烨白正朝她们走过来:“哟,小柒回来了啊,要不是云云跟我讲我都不知道。怎么去了趟北京胖了?”
沈挽溪瞪了他一眼,乔沐云和她不约而同的一起说了句:“闭嘴!”
两个女孩一起相视一笑。
齐烨白和沈挽溪家是邻居,当时两个妈妈一起怀孕,他们俩前后脚出生,从小就玩在一块儿,乔沐云是沈挽溪上小学后认识的朋友,后来三个人就一直玩在一起。只不过三人行,必有一个电灯泡,显然这个人是沈挽溪。
齐烨白去买饮料,沈挽溪和乔沐云一起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聊了会儿天。
“柒月,那你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九月,你会回学校吧?”乔沐云关切道。
“应该是吧。”沈挽溪想到了任巅,想到了千里之外的程灼扬。
“你去北京过得怎么样?听说那边天气很干,你鼻炎犯了没有?”
沈挽溪不可抑制的仍旧想到了程灼扬,她到北京第一天就犯了鼻炎,晚上还流了鼻血。北京所有的回忆里,全部都是程灼扬。
“柒月?”乔沐云叫回出神的沈挽溪。
齐烨白正好买好饮料回来,递给两人,看了愣神的沈挽溪一眼:“小柒,去北京谈恋爱了?”
乔沐云震惊的看向沈挽溪:“柒月,真的假的?”
沈挽溪点了头。
乔沐云抓住沈挽溪的手难以置信:“不是,谁啊?叫什么名字?”
沈挽溪安抚的拍了拍乔沐云的手:“云云,你冷静点。”
乔沐云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随即摇头:“不是,我怎么冷静,从小到大那么多人追你,你都看不上。
北京内个谁啊,同学吗?我都没帮你把关啊!”
“他叫程灼扬。”沈挽溪淡淡说出口。
齐烨白站在一旁开口问道:“那你俩现在呢,异地谈着?”
沈挽溪点头。
乔沐云拉着沈挽溪的手:“那之后呢?一直这么异地下去?”
沈挽溪沉默。她想过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能不能抛下上海的一切,大学考到北京去。可这次回来,看到昏迷的爸爸,苍老操心的妈妈,她真的不忍心走掉。她也说不出让程灼扬来上海,那样,太自私了。所以他们俩也很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过这个话题,谁都不想逼对方去牺牲,义无反顾的抛下一切来到另一个人的城市。
不同于乔沐云的担忧,齐烨白轻飘飘说了句:“如果他能给你提供正向的情绪价值,那就这么谈着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用提前焦虑消磨感情。”
是啊,离高考填志愿还有一年,还有很长的时间,沈挽溪点了点头。
乔沐云悄悄凑到沈挽溪耳边:“柒月,你跟我说说,你们俩怎么认识的,他对你好不好?”
沈挽溪想了想,这故事,很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