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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月牙 ...


  •   假山上的鸟儿在欢快地鸣叫,上午清新怡人的阳光落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通明敞亮的房间里,存玉刚刚所有的努力化为虚影,她强压下去的记忆一瞬间在自己脑海里炸开。

      轻吻、触碰、相拥、对视、还有那些醉酒后吐出的真言。
      强烈的情绪充斥在她的身体里,她的眼睫被冲击地轻轻震颤起来。
      “我刚醒。”

      她说完话,也不管知云什么表现,就埋下头穿鞋,动作慢吞吞地像是要穿到地老天荒。
      可回忆专门不让她好过,眼角余光里,知云的衣角清晰可见,于是她马上满眼都是昨天晚上被这样的衣衫拥在身下的场景。

      存玉见到她久久没坐起来,以为是她昨天的摔倒时的磕碰还在痛,于是走近了问她:“是脚踝在疼吗?”
      她的气息袭向自己,存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根本没想起自己的脚腕还被碰了一下,可是为了赶紧从这样的氛围里逃离,胡乱答到:“好像是的。”
      说胡话的结果马上应验,半盏茶的时间后,她后悔了。

      知云听到她脚还在痛,以为是很严重的伤,不禁一面自责自己昨晚的疏忽,没有好好地照顾她,一面去案柜里取出金疮药要给她敷上。
      担心伤变得更严重,知云不让她自己来,自己蹲在床沿边,准备脱掉存玉才穿上没多久的鞋袜给她上药。

      她的左手碰到存玉的小腿,不过轻轻覆在上面,就瞥见存玉身侧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她抬头看去,存玉面色倒是如常,但耳侧已经红了一大片。
      她再下手按按存玉脚腕上各处,发现并没有任何伤势,于是心下了然。

      “不,不用了。”存玉现在万分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呼痛。
      知云故意误解了她的意思:“很疼吗,果然还是应该去找大夫来看看。”
      她起身就打算去找小言请大夫来,存玉一下慌了神,赶紧拦住她,怎么能叫大夫来呢,大夫一看不就知道她说谎了?

      “应该不是很严重,上点药就好了。”
      好说歹说半天,存玉才看到知云终于将信将疑地重新蹲下给她上药。
      存玉松了口气,于是没有看到知云眼里划过的隐蔽笑意。

      脱下鞋袜,知云一只手握住存玉常年不见阳光的脚踝,白皙如玉,柔软光滑,知云用手指轻轻按压,边按边问:“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温暖的手落在从未有人触碰过的地方,好像剥开了存玉的一层心似的,她的肌肤也热了起来。

      在知云还打算继续摸下去的时候,存玉开口阻止她:“就是那里。”
      知云闻言,乖巧地停住自己的手,然后打开药盒,从中撩出一小块粉红色的药膏。

      那药膏质地莹润,是知云从西域来通货的商人手里买的,据说能治刀伤火烧,是千金难求的良药。
      可是此时,却被暴殄天物地用来仔细涂抹一处丝毫没有受伤痕迹的地方。

      冰冷的药膏被温热的手化开,鲜润的粉红在白净的肌肤上化成浅色的液体,又被同样雪白的手指压住缓缓涂抹均匀。
      热与冷在肌肤上交替,指尖的触感明晰地传达过来,细腻温柔。
      此时不是昨夜床帐下的昏暗,存玉也早已从阑珊的酒意中清醒过来。
      于是一切都是那么明朗,她的所有感受都被明晃晃地摊开,知云手指的轻轻移动,都在她心上划过,还要留下一条细细的尾巴。

      不知道过了多久,知云才依依不舍地收起手中的药膏:“涂好了呢。”
      存玉的手放松,她悄悄舒口气,维持着自己冷静的面容穿好鞋袜。
      穿好后,她站起来,头发还散乱着,她要先梳理好,正拿起发冠要带的时候,抬手之间,她听到自己腰间有什么东西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疑惑地低头去看,一眼看到腰带上挂着一枚陌生的玉。
      这是?
      她放下发冠,伸手解下玉佩,心里正奇怪,就模糊地想起来昨晚知云说过的话——
      “那我要给你做个记号。”
      原来是这个呀,存玉把玉佩放在掌心里端详。

      “这是和田玉?”白而温润,光泽纯净,晶莹剔透,即使存玉不怎么了解玉,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块难得的好玉。
      说着话,她的目光顺着玉柔和的线条移动,渐渐看到了其上悬挂的穗子。
      墨黑色的细绳衬得玉佩更加润泽淡雅,它绑成了一个好看的结,像蝴蝶一样。
      存玉的视线顿住,这个结是......

      她疑惑地从自己腰间取下另一枚玉佩,然后将两枚玉佩并排拿在一起。
      一模一样的穗子,都打成了振翅欲飞的蝴蝶形状。
      这种编法,是存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交给她的,是母亲自己设计的样式。所以,自从母亲死后,这种样子应该只有她会了呀。

      ......不,存玉看着那熟悉的结,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也会。
      她曾经教过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
      存玉将自己的视线挪到知云的脸上,谨慎又仔细地打量起她。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在临安府的记忆被存玉封存在心底深处,用她这九年来铸造的最坚硬的锁死死锁住,她已经很久都不会回忆往事了。

      可现在,她钻进了被灰尘掩埋的旧时光里,在缝隙中寻找那个小孩。
      遥远的记忆从深处浮现,当年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的脸渐渐和现在这个清丽绝俗的少女的脸重合在一起。

      其实这些年来,知云五官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俨然是幼年时期的放大版,因此当存玉有意识地去对比时,很轻易地就两人联系在了一起。
      猜想得到证实,可存玉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思考,手心里两串一样的穗子直白地告诉她真相,她就是她。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的过去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再次出现在眼前。
      知云看到她愣愣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知道知道她想起来了。
      她看看存玉不停抚摸着穗子的手,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地开口:“这个编法是你当年教给我的。”
      “姐姐?”

      ......姐姐?
      存玉飘摇的神思一瞬间被拉回来,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多么久远的称呼,就像谢容华这个已经褪色的名字一样陌生。
      她神色复杂又怀念地地看向知云,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玉佩。
      “你都长这么大了呀,小月牙。”

      月牙是知云的小名,她出生在初一新月初生的时候,因此爹娘希望她可以永远像初一的月亮一样,往后的人生不断圆满。
      知云听着眼前人时隔九年再次叫出这个名字,不知怎的,眼眶微微湿润,她浅浅笑着回应她:“是我呢,碧水巷里,何家的小月牙。”
      何知云自幼丧母,慈爱的祖母怕没娘的孩子养不活,就不准父亲给她起大名,怕压住她的寿,只一直月牙月牙地叫她,直到祖母临终时她才正式拥有了名字。

      所以,九年前临安的谢小姐,只知道何家月牙,却从不曾听说过何知云。
      存玉新奇地看着长大的月牙,明白了她一直困惑的地方。
      原来她觉着耳熟的《清夜吟》是自己教给她的,原来她昨天晚上说的自己今早就会知道的事情是这个,原来那些一见如旧是因为她们其实是久别重逢。
      原来如此。

      “你一开始就知道吗?”
      知云笑出来:“当然啦,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呢。”
      毕竟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忘记过。
      存玉放下手里的玉佩,伸手轻轻拍了拍知云的头,笑说:“原来小月牙一直记得我呢。”

      她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有人记得谢家小姐,就有种奇妙的感觉涌出,像是开心,像是寂寞,又像是释然。
      她低下头拿起那枚玉佩,将她牢牢系在自己腰间,墨黑色的穗子被整齐地悬挂好。

      阳光正好,知云看着她珍重的动作,心里深处好似有小火苗一直在燃着。
      “姐姐,那我们就算和好了,对吧。”
      存玉都快要忘记了她昨天还在恼着知云,莫名一笑:“对呀。”

      她又想想,看着知云说:“不过你现在不能叫我姐姐了,就叫我名字吧。”
      知云很听她的话,立马就叫道:“存玉。”
      知云从口齿中慢慢吐出这两个字,好似说出口前先在心里细细咀嚼了一遍似的,她眼睛弯成新月。

      “那存玉要怎么称呼我呢,月牙,小月牙,知云,妹妹,都可以。”
      存玉看着她轻轻笑出来:“知云”。

      在这个静谧的早间,曾经和现在交织,过往的一切都随着一串穗子重新显现在存玉眼前,那些她不愿再看到的记忆猝不及防地出现。
      被姐姐这个称呼唤醒的,除了碧水巷的宁静时光,还有其下的苦痛和仇恨。

      可是,她此刻竟然是平静安详的,她并不曾陷入悲伤痛苦中。
      是因为唤醒那些记忆的是知云吗,那个曾经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现在这个跨过近十载光阴再次出现的何知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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