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仆》荔非龙莫

4、04

　　“进来。”敲门声响起后，里面传来徐阑的声音，顾允应声推门而入。
　　他关了房门，缓缓地挪到书桌前，站在那垂头丧气地等待少爷的审判。
　　徐阑抬头觑了他一眼，眼神犀利，透着冷酷与无情：“知道为什么叫你来么？”
　　“属下又做错事了。”顾允拘谨地搓了搓手，目光飘忽地不敢直视徐阑。他心里苦，为了少爷的终身大事煞费苦心，可到头来，少爷非但不念他的好，还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打他。他委屈得紧，却又无处诉说，因而显得可怜巴巴。
　　徐阑把手里的文件往前一扔，摔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响，伴随着徐阑的冷哼：“我看你是不觉得错了，还在这委屈上了！”
　　“属下没有。”顾允低着头，不甘地小声为自己辩驳。
　　“还犟嘴！”徐阑没好气地大喝一声。见顾允低着头不说话，他顿了顿，继续训斥道，“上次是怎么说的，你再提相亲的事五十鞭起，结果我只罚了你三十鞭，觉得我太宽容了是吧。这是还没打着你呢，就把人都给叫来了——学会先斩后奏了是吧？”
　　“属下也是为了少爷好。”顾允颇有一副一意孤行的架势。
　　顾允来徐家有十个年头了，因着老爷的救命之恩和徐阑的少爷身份，顾允大部分时候都是很听话的，还很任打任罚。
　　眼下这难得执着一回，倒是把徐阑给气笑了：“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就为我好了。”笑着说完，他又阴森森地补了一句，“要是还敢拿父亲作借口，就把你打到三天下不来床。”
　　顾允深呼吸，终于抬起头直视徐阑，一字一句地说道：“属下是觉得少爷太孤独了，想找个人来陪少爷。”
　　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搭在腿上的手也不由得攥紧了，掌心微热，透出来自心底暖意。徐阑喉头滑动，他看着顾允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心底的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需要多余的人。”
　　这话说得顾允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那少爷也不能就一直单着啊，总归是要有个伴的。”
　　转椅微偏，徐阑起身走到沙发前随意坐下，然后伸手招了招顾允：“过来。”
　　他早该知道少爷贯来是喜怒无常的，就好比方才还怒气冲冲，现在看上去似乎又心情不错了。
　　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顾允试图揣摩少爷的心思，却又生怕猜错了。眼下徐阑这般意味不明的举动让他颇感茫然地呆了片刻，方才迟疑地走过去，乖巧地坐下听候发落。
　　“你说想通过相亲给我找个伴，可你知道相亲的流程么，可不是就这么直接把人带卧室里的，还准备了一堆东西。”说到最后，徐阑嘴角抽搐地直翻白眼。
　　终于来到顾允擅长的领域了，他当即自信满满地握住了徐阑的手，眉眼间满是真挚：“少爷放心，我选的人那都是做过背调的，绝对保证家世清白，品行端正，无不良嗜好。”
　　眼皮跳了跳，徐阑无奈笑道：“那你可有想过，我才是你口中那种家世不清白，品行不端正，还有不良嗜好的人啊。”他垂下眸子，映入眼帘的是顾允正紧握着他的手，那布满重茧的手心粗糙却温暖，令他不免软了语气，“不是谁都愿意进徐家这个狼窝的，没必要牵连无辜人。”
　　似乎触碰到了某些被深埋的心弦，顾允不自觉地松了手，轻声喃喃着：“老爷若是在世，定不会希望少爷始终深陷在这些争斗中。”
　　都说越是温顺的人，越容易在一件事情上过分执着。徐阑从前是不觉得的，可眼下瞧着顾允近日来的表现，他对这句话倒是越发理解得深刻了。
　　顾允这般软硬不吃的模样，让徐阑没由来地有些冒火。他眸子暗了暗，凝成了一股凌厉的光直直地盯着顾允，手上突然用力，狠狠掐住了顾允脸颊，逼得对方不得不抬头直视自己：“少，少爷？”顾允被掐得嘴嘟了起来，有些吐字不清，心里更是不明所以得生了些慌乱。
　　喉结动了动，徐阑烦躁地生了股冲动，就那么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碰撞出粘腻的声音，徐阑的强势入侵让顾允被吻得有些发懵。他眨巴眨巴眼睛，待徐阑意犹未尽地放开他后神色茫然地舔了舔嘴唇：“干嘛突然亲我呀？”
　　徐阑瞧着他这木讷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遂赌气般地说道：“以后谈了对象不会接吻可不好，得提前练练。”
　　于是顾允眼中肉眼可见地冒出了兴奋的光，只见他猛地凑过来，撅着嘴求亲亲：“那可得好好练练——少爷还要亲么？”
　　那张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距离近得徐阑甚至能感知到顾允呼吸间喷出的热气。
　　眼前人正睁着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练习。可这般热情的举动却叫徐阑莫名心烦，他没好气地把顾允的脑袋按向一旁，面无表情地道了句：“滚！”
　　顾允当即愣住了，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褪去，他不明白为什么少爷又生气了，却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好轻道了声：“是，少爷。”便耷拉着耳朵起身离去。
　　徐阑也起身走回书桌前，却在半路上被突然折返的顾允从背后抱了个结实：“少爷，是不是和我在一起总是让你不开心？”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顾允埋首在徐阑颈间，这看似质问的哽咽话语，却充斥着仿佛被抛弃了的委屈。
　　徐阑觉得自己算是栽了，栽得彻彻底底，不然也不会破天荒地头一遭地去哄了他家忠仆：“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真的么？”凭借多年来暗夜行事的直觉，顾允觉得徐阑在说谎。可他不敢挑破，只好又扮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无辜地问着。
　　徐阑却只是淡淡道：“真的，和你在一起没有让我觉得不开心。”只会让我生气。
　　顾允松了手，大跨一步迈到徐阑面前，不偏不倚，保持了绝佳的主仆距离。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恭敬而郑重道：“少爷若是觉得我碍事，那我走便罢了。只是我答应过老爷要好好照顾少爷，在少爷的终身大事没有解决之前，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徐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走了，徐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事，谁来打理？”
　　“……”顾允本来想说他可以找个接班人，结果突然想他从来没陪养过接班人，这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不到合适的，“那，我晚点走？”
　　“嗯，晚点走吧。”徐阑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坐回到书桌前。
　　顾允兀自点头，暗自思索该找谁来接替自己，然后恍然惊醒：“不对啊少爷，我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个。”
　　“出去记得把门带上。”徐阑充耳不闻地挥挥手，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