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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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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官大人?”
医生看出李运舟短暂的怔忪,小声叫他。
李运舟回神,压着心底对于洞岛的深深忌惮,直接道:“凤凰山这场爆炸案,和水石会有关吗?”
医生一愣,赶紧摇头:“治安官大人,这种事我们哪能知道啊,但要是水石会的话,做出这种恐怖事件来,其实也正常吧,跟其他那些社团不一样,水石会特别爱搞搞爆炸什么的……”
李运舟问出这个问题,当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些东西。
听到医生的回答,李运舟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怎么说?”
医生道:“其实,治安官大人,您应该知道的,只是现在忘记了……准确来说,是自打水石会在洞岛出现以来吧,四处便都有他们闹出来的事。今天这个小区着火,明天那条街道爆炸,还有一些空厂区、废弃楼房,也总被人发现疑似举行过邪恶祭祀仪式的痕迹,遍地都是血。大家也都烦得很,好好的在外面吃个饭,楼上都会炸……”
李运舟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些事都是水石会做的?”
医生道:“有时候他们会在现场留下他们的图腾,就是一朵海蔷薇。”
担心李运舟这个外地人理解不了,医生又补充解释:“海蔷薇就是洞岛附近海域的一种畸变植物,海蓝色,会发光,带触手,攻击性很强,食肉。”
李运舟从通讯器里调出一张照片:“是不是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
医生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一眼,便忙点头确认。
照片来自于北卫城港口事件,是现场遗留的重要线索。也是凭借这条线索,北卫城挖出了隐藏极深的邪恶教派水石会。
“凤凰山爆炸案现场没有类似线索?”李运舟又问。
医生道:“这……治安官大人,爆炸案现场有没有类似线索,暂时应该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爆炸案现场是谁勘察处理的?”
李运舟皱眉,脱口问道。
然而话刚出口,李运舟脑海里便翻涌出了一些零星的常识碎片。
是了,这是洞岛,不是北卫城。
在洞岛这种偏远地区,联盟只保留了治安机构,治安机构一废,便再没有任何可称官方的势力了。洞岛的治安官都死了,下属村镇只有三两个临时巡逻人员,没有治安权,赶过来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这样大的案子,就算给他们权力,他们也是不敢查的。
果然,医生的话也印证了李运舟的猜测。
“没勘察,”医生道,“附近两个镇的临时巡逻人员过来了,调了我们这些医院里的医生过去看了看,确认温泉别墅内的人全部死亡,无一生还后,就拉上了防护电网,把现场封锁了,说是等上面派人来查。”
“他们人在哪儿?”李运舟问。
医生担心触怒李运舟,小心道:“都回去了吧?这次的事把他们吓得不轻,听说,不少人都不想再干了。”
遇到这种事,想跑路很正常,李运舟并不意外,也不生气,只是他们可以跑,李运舟却跑不了。
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真的该跑。
洞岛的水确实很深,李运舟忌惮警惕,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退避,只怕一退,便是真的任人宰割。
再者,他也并不认为自己迎着这危险而上,就一定会身陷囹圄。
实际上,在洞岛,就算有人想杀他,在他有了防备的前提下,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是北卫城的特派治安官,配有最先进的枪支、解毒药剂和外骨骼装备,除非再来一次大意偷袭,不然实在胜算渺茫。
况且,他在试探过医生等人对于水石会的态度后,便更加确定,自己被袭击一事与水石会大概率没有直接关系。
事实上,在今早醒来后,李运舟看过自己的病历和伤情报告。他发现自己的伤虽然严重,但却非常粗糙,从袭击角度和其它各方面都能看出,袭击他的人大概率是只想伤人,不想杀人,只砸了一下就收了手,之所以伤势如此严重,是这个袭击者本身力气就大,异于常人。
假如这是水石会的袭击,不说多砸几下,也至少得确认李运舟死亡,才能收手。
即使侥幸让李运舟逃了,只要想让李运舟死,这两天也总有机会能来医院杀他,趁他病要他命。
可事实上,李运舟在医院并没有遇到什么危机。
也就是说,水石会,或者说洞岛,有人想让他死的概率,暂时还不大,他遭遇袭击,很可能真的是意外,或因为其他事情。
而看医生等人的态度,水石会似乎和洞岛其他犯罪集团没有什么太大差别,远没有达到只手遮天,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也不值得忌讳什么。
他们在洞岛制造的恐怖事件,除去凤凰山爆炸案外,其实都没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放在北卫城或许是不小的恐慌,可放在洞岛,大概就是习以为常。如果不是李运舟这个“大人物”专程过来调查,洞岛兴许都没什么人对这水石会多加留意。
所以,综合来看,李运舟认为自己在洞岛其实还算安全,且他的通讯器里记录,在船上被他们消灭掉的便疑似是水石会在洞岛的主力,其余零散,不足为惧。
至于这明显诡异的凤凰山爆炸案,或许和水石会有关,也或许无关,但不管和谁有关,这样的手笔,背后都必定隐藏着一个惊天阴谋,他可以继续调查水石会,但最好不要去碰这桩爆炸案。
只要不碰,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
若真查着查着,查到了凤凰山爆炸案头上,那就再另说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运舟再次说服了自己,那颗因得知洞岛全体治安官意外死亡而惊疑惶然的心也随之定了下来。
他扫了眼通讯器,依旧没有选择上报什么。
“黄医生,”他看向医生的胸牌,知道他姓黄,“你有这些临时巡逻人员的联系方式吗?有的话通知他们一声,就说我要调查水石会,注意,是水石会,不是凤凰山爆炸案。我需要他们的协助,能来的就来,不能来的也不强求。”
“当然,”李运舟笑了下,“能来的不会让他们白来,有好处。”
“哎,行。”
医生道:“我这就联系……”
“不着急,”李运舟道,“明早让他们到治安稽查局等我就行。现在,先说说凤凰山爆炸案吧,黄医生,你们了解多少?”
他问着黄医生,视线却是扫向病房内的所有人。
他不打算查这件案子,但却需要知道一些内里详情,确保自己有所戒备。
保安与正在给闯进来的病人注射药物的护士面面相觑。
“我们也不太清楚,凤凰山离县城挺远的,是度假区,达官显贵们出入的地方,平常人不让进……”
一名保安迟疑着开了口。
“我家倒是离那边近一些,”护士道,“就6号凌晨两点多吧,我好像听到了一道爆炸声……那时候也不知道是爆炸,还以为是打雷了,或者别的什么动静。
“我爸妈他们起来,说看见火光了,好像是凤凰山。”
“我也看见了,”另一名保安说,“当时还担心烧成山火,但拉开窗户一看,外面在下雨,就猜不会烧起来。”
黄医生也道:“我也听到动静了,群里也都在说,凤凰山好像出事了,我担心要出诊,后半夜就没再睡,大概早上五六点吧,才有人过来叫人,说是离凤凰山那边比较近的赵滩镇的临时巡逻员来了,叫我们去凤凰山救援。
“到了之后我们才知道,是凤凰山的温泉别墅发生爆炸了,治安官们都在里头,都死了……爆炸的时候他们好像都正在大厅里聚会,门窗不知道为什么,都从外面封住了,一爆炸,没人能逃出来,就都死在里面了。”
李运舟道:“大夏天的,他们为什么在凤凰山泡温泉,有人知道吗?家属都怎么说?”
护士等人摇头,黄医生则道:“治安官大人,临时巡逻员问的时候,我倒是听了一嘴,说是收到局长通知,具体通知了什么,家属们也都不清楚,在被叫过去前,甚至连治安官们去的是凤凰山都不知道。
“当然,我就是随便一听,治安官大人您还是再问问他们……”
李运舟想了想,道:“就这样吧。”
他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闹出太大动静,让人误以为自己揪着凤凰山不放。他甚至没有再去喊医院其他去过现场的人。
医生等人对他的表现并不意外。
洞岛虽大小犯罪不断,可一场爆炸要了所有治安官性命的情况,却还是头一次发生。洞岛最近人心惶惶,连许多大型社团都不敢出去火拼了。凤凰山的事着实诡异,没人敢碰,实在正常。
“他怎么样?”
李运舟看向早已安静下来的病人,“畸癔症控制住了吗?现在时间还早,我打算带上他,去海边看看碎尸。”
“去做个检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这不算什么大病……”黄医生说着,熟练地安排起病人来。
这时,帮李运舟去办出院手续的护士也回来了,李运舟收拾好,带上已恢复清醒的海滩清理工和医院殷勤派来充当司机的保安,离开医院,前往碎尸发现地,黑崖镇。
一路乘车,一行三人抵达黑崖镇时,已是傍晚六点,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踏着霞光与涛声,在海滩清理工费大山的指引下,李运舟很快便找到了位于沙滩角落的碎尸。
这碎尸装在黑色塑料袋里,足有两大袋,中午被发现,当时黑崖镇的临时巡逻员来过,只在周围草草拉了一圈警戒电网,没带走碎尸。显然,半点麻烦不沾是这些临时巡逻员的工作信条,轻易不会违背。
李运舟用自己的权限解开电网,拎出黑色塑料袋,检查里面的碎尸。
虽然不记得了,但他觉得自己大概面对过不止一次这种恶心场面,所以此刻才可以从容地戴着手套翻拣肉块,面不改色。
医院保安已经跑去旁边大吐特吐了,清理工离着几步,也没敢靠近,面色苍白地说着自己发现这些碎尸的过程。
“……应该是海水冲上来的,这边的垃圾大部分都是海里来的。我本来没注意,但当时机器坏了,一不小心把这个袋子叉漏了,对,就这个,里面的……肉掉出来了,是个人手,我就吓坏了……我说的水石会的纹身,也就是那只手上的,大人……”
李运舟拎起清理工说的人手看了看。
袋子里的其他人体组织都被剁得稀烂,唯有这只手非常完好,上面的海蔷薇纹身也清晰可见,不怪清理工一眼就认了出来。
其他人体组织辨不出男女,但这只手却明显是一只女人的手,只是上面的皮肤组织似乎有些奇怪。
“你说它是从海上来的?”
李运舟检查完,边摘手套,用脏得发红的海水冲了下手,边随口问。
“应该、应该是吧……”清理工小心道,“也可能是周围海滩的垃圾,都爱往这边流。”
天色晚了,李运舟用通讯器拍好照,让吐好了的保安过来拎上俩袋子:“先送回治安稽查局吧。”
垃圾来源难查,黑色塑料袋也没什么特殊,调查这些碎尸的唯一线索,似乎就只剩那只完好的手,与其上的海蔷薇纹身。
这也是李运舟打算切入的点。
他脑海里没什么查案的经验,但隐约还残留着一些本能。
“这片的监控呢?”
李运舟问。
“都坏了,”清理工讪笑,“洞岛哪有什么好监控……”
李运舟就是随便问问,也没指望这种犯罪圣地有这种东西:“官方的没了,附近总有人家会装,你去问问……”
正说着,李运舟走在海滩乱石上的脚步忽地一顿。
他微微眯起眼,望向前方海浪冲刷的漆黑断崖。
崖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年。
青年白衣黑裤,容貌昳丽,骨线清峭,在将要燃尽的落日余晖中,如一抹迷失的幽荡影子,梦幻诡谲。
像是察觉到了李运舟的注视,陌生的青年转头望来,隐约地,似是露出了一个笑。
只一瞬间,李运舟便听到了自己猝然狂乱的心跳声。
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喉结,摆手示意清理工先离开,然后径自迈步,向断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