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小姐返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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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国已降三日大雨，繁花落蕊。岚城遍地狼藉。
迟怡生在岚城右相迟家，之后去昆仑拜师学徒，今年才回来。刚回来，就把岚城闹的沸沸腾腾的。一不高兴就去砸别人场子，还老是把人绑马上丢到池塘里。
大家本以为她是学了功夫回来的，结果武林大会时，她一个人都打不过。
没多久，全城都知道了，迟家大小姐迟怡嚣张跋扈，为非作歹，去昆仑求学一趟啥都没学会，根本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废物点心。
每次她闯了祸她爹——右相迟金仁就派人来给她擦屁股，严重的甚至亲自登门谢罪。
一来二去，给她爹的名声都快搞臭了。大家一看见她都避之不及，连忙躲开，超怕被这小霸王缠上身。
世人都只知道她母亲秦紫，是个歌女，因一段右相机缘巧合解救花魁的佳话嫁入右相府。
实际上秦紫接近迟金仁，完全是有目的的。
秦紫，是岚城清乐坊的一名歌女，也是暗祁阁的阁主。
六岁她和迟然就被母亲带入了暗祁阁，在那里她学着怎么去完成“特工”任务。进入暗祁阁的第一件事，就是发誓效忠祁国皇帝——祁问。
说白了，就是皇帝安插在祁国各处的细作。
为了让她身体变得更灵活，更符合一个细作特定的标准，母亲没少逼她一把——逼她在饿狼匍匐的森林里独自生存一月有余，逼她在潜到冰水底捞取很小的东西，逼她学会卖艺却不卖身的技巧，用“美人计”窃取目标。
而对于她弟弟，也是一样，甚至更加严厉。
她最开始很懵懂，母亲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为暗祁阁盗取了不少东西，都是民脂民膏、金银财宝，又篡改科举笔试分数，让皇帝指定官员当上状元——但她，从未杀过人。她害怕粘上鲜血，这却是一个细作必须具备的素质。
为此她没少被秦紫关进黑崖。
她父亲是从来不管这些的，在他心里，也只有江山社稷。得知她母亲的身份后，惊讶之余，也没说什么。
身为一名忠臣，自然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皇帝安插一名细作在他身边，随时监视他，他也没觉得多膈应。况且，他深爱秦紫。
每次被关进黑崖，关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只有十七伯常常来为她求情。
但迟怡从不觉得她做错了。
杀人，她觉得罪恶。
有一回她接到一个任务，要窃取云城的城府布局图。她不知道为何皇帝要这个东西，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去做了，细作的另一个素质——就是不能过问任务的目的。
临走前，秦紫告诉她，必要时，杀掉碍事的人。
迟怡凭借敏捷的身手和过目不忘的本事，如愿溜进云城城府，拿到城府布局图。但她没能躲过卫兵的搜查。一时间涌来了好几支队伍。
凭她的身手，收拾这些人不是问题。她本只想把他们放倒，马上就溜。没想到这些人就像暗祁阁的死侍一样，出手凶狠，招招死手。
为了保命，她只能也下死手。杀死了好些人，才溜出来。
回去后，她自己请命去黑崖，关了一周才出来。
跟她一个时间入暗祁阁的若兰，对此很不理解。不就杀几个人吗？只要能完成任务不就好了。迟怡懒得和她争执。
再后来，她被爹娘送去昆仑拜师，要她学成一身功夫回来。
没想到回来，物是人非。
娘死于非命。而她的阿弟迟然，也永远停留在八岁，身体心智都无法不大。
着实是一件蹊跷的事情。
所有的任务都是秘密的，除了皇帝和细作本人，无人知晓。问他爹根本就是徒劳。
去昆仑前秦紫说，如果不能没有十成的把握，杀死对方，就永远不要做。
没想到这却是她们母子间的最后一番对话。杀死谁？她连她死于谁手都不知道，又怎么为她复仇？
秦紫去世后，她成了暗祁阁阁主。
今日迟怡去北门赶了场集，搞了点白茶点心回来。
前脚还未踏入门槛，就听得一声长长的马嘶声。"小姐？清风老远就听见您的脚步声了！一直等您来喂他呢，我们谁喂他都不理！"他身旁的几个男童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
迟怡轻轻地向他们报以一笑。然后慢慢走向一匹正欢喜无比的红鬃马。"说吧，今日怎么又不乖乖进食？昨日带你溜了那么大一圈，还……"话还未说完，她倏地卡住了。
她看见熟悉的衣角，纹路也如此熟悉。她瘪瘪嘴，拔腿就跑。
正要迈过门槛，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无奈的声音。"怡儿，爹不计较你昨日犯下的事了。但是啊，明日是你母亲的祭日。"
迟怡慢慢停下脚步，却未转过身。
良久，她才到答道，"我这个废物，还是不要去给娘添堵了。"
言毕，迟怡将马鞭缠在腰间，就迈出门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清风昂起头奋力嘶鸣，马蹄不断刨土。迟金仁抬手给他顺了顺毛，伫立良久，也离开了。
她一个人来到母亲的坟前。
“爱妻秦紫之墓”几个字深深地刺痛了迟怡的眼睛。好些年前她母亲便去世了，死得如此突然——堂堂暗祁阁阁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才会让阁主出手，还致其惨死？
回来的第一天，迟金仁沉痛地告诉她，她娘甚至死无全尸，断了一只手，两条腿，都是碰巧相识的乐妓认出了她，将其拖回右相府。
而在同一年，迟然莫名其妙心智成长停滞了。迟金仁四处寻医都未得其法。
一瞬间，迟金仁像是苍老了十岁。白发增生，和以前意气风发的右相判若两人。
她无能，远在昆仑拜师学艺，都完全不知道这些事。
“娘，放心吧，现在我成了新的暗祁阁阁主。没想到阁主还没那么忙，倒是有更多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宫中传来密文，把任务发放下去就行了，到非常时刻自己再出手都可以。我一定会调查出真相的。也一定会找到救小然的法子。”
沉默许久，她起身离开了。
*
次日，岚城依旧降雨，只是雨势减小。迟怡披了件黑色斗篷便出府了。
今天她心情不好，不是很想抛投露面，给这些人留条活路吧，懒得去收拾他们。
“迟金仁是迟家之主，祁国右相。年轻时风流倜傥，沾惹桃花无数！但诸位看官还别不信，当今世上还真有这般痴情的男子！他是谁？二十三岁就位居右相的人！何等美人求不得？但就只迎娶了一个歌妓！要说大婚当日……”
当迟怡走在市集上时，一个精神抖擞的说书先生正坐在茶馆二楼讲得甚欢。噢，在说他爹和他娘啊。
她也是漫无目的地走，闲来无事，就打算进去听听。这时左侧有一辆马车迎面而来——迟怡反应迅速，正欲侧身，有人先她一步拦住了马车。
拦，真是好拦。眼前的紫绯衣男子仅用一把玄铁的佩剑便拦住了马车，让马动弹不得。周围的人不禁叫好：“好身手啊！”但迟怡看出来了，真正让马车停下的其实不是剑，而是他方才踢入车轮的一块石头。
迟怡认识这个男子。他是祁国苍龙铁骑的大将军，魏千尘，麾下三十万兵卒。她见过他一次，在去年封禅祭天的时候。那时他就坐在皇帝左侧，右侧坐着的就是迟金仁，她的父亲。
皇帝已经身体不太好了，一直在咳嗽，但还是起身笑道：“有众位爱卿相佐，朕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迟金仁连忙也起身作揖。
魏千尘抱拳朗笑，“皇上言重了！这是臣分内之事。明年驻军烟离，也一定为皇上带道好消息回来！”声音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看起来真是君臣和睦的好场景。迟怡却没感觉到半分温馨，这么多年暗祁阁的残酷无情只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个工具，为一个国家永远效命的工具，到死为止。
可魏千尘不是在烟离驻军吗？为何到市集来了？
正想着，魏千尘已佩好宝剑向她走来。马车已调转了方向，朝远离市集的方向驶去。这个角度看来，他实属是个美男子，眉眼如画，点缀了万千星辰。这瞧着竟是只有弱冠的模样，难不成坊间传闻魏千尘年及十八便成统帅是真的？
魏千尘朝迟怡微一抱拳，“阁下受惊了，”迟怡正纳闷他怎么这般好看，又听他言道：“请问阁下可曾见过一个同你一样，也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迟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是把自己当做了要寻之人，怪不得方才出手相助。
“没有。”她也没有帮忙的意思，提步走进茶馆。
有七八个着装干练的人向魏千尘跑来，看见她离开，顿时急了：“将军，您就这么放他走了？万一他——”魏千尘微一抬手，言道：“不是她，我辨认过了。但是，这个茶馆，咱们还是得进去一趟。”
他抬头看向茶馆顶楼，眉间微凛。
茶馆相较平时人很少只有一些路上颠簸，临时找了个地方避雨的行人。而这些人也没想要听市间八卦，大多都在抖身上的雨水，擦拭湿透的头发、衣物。嘈杂得几乎要淹没说书人的声音了。但这丝毫没有浇灭说书人的热情。
“迟大小姐迟怡倒是个性情中人，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别人，还要和恶霸单挑……”说书人终于歇下来，喝了口水，清清嗓子又继续唾沫弹飞。
和恶霸单挑的迟怡就坐在二楼的侧席，对着面前的一盘花生米发着神。
这些坊间传闻她听过不少。有赞美的，有痛骂的，还有扯到论“古今相爷如何教导子女”的。
她起初还觉得新鲜，有几次还专门挑了几个名声较大的说书人讲给自己听，什么版本的都听了一遍。迟怡比较感兴趣的是英雄救美的版本。说的是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搭救了一个落于恶霸之手的美人，顺手造访了恶霸全家，诸如此类。但听多了也觉得不新鲜了。
不必猜想也知道，只是奉承而已。现在外界都只知道她是个“白痴废物”。
扮猪吃虎定是有好处的，继任暗祁阁阁主第一日她就深谙此道，后来执行任务便神不知鬼不觉，从未失手。
迟怡又感到百无聊赖，然后开始凝视这盘花生米。
最开始她的确是在想今日的行程。是否还是像昨日一样去清月坊砸场子，还是说就地解决，砸场子目标就定在茶馆。
但想着想着就感到不对劲。
迟怡迅速在心里掐算——方才这周围也就三四个人的样子，怎么现在有十三四个人了？而且她至少感觉到有五道目光在往自己身上瞟。
在目光又多了一道的时候，迟怡终于忍无可忍，正欲掀桌起身，把这盘花生米一把扣在这些鬼鬼祟祟的人头上时，楼下突然响起刀剑相接的声音。
迟怡往楼下看去，身边的那些人也迅速跑到凭栏处向下张望。这不是魏千尘吗？他为何也到这个茶馆了？
气氛似乎有些紧张，魏千尘的佩剑还好好地挂在腰间，拔剑指向说书人的，是他的一个随从。他眉目间的稚气尚未褪去，估摸十四五岁的样子，但仍能看出英气渐成。他身上的玉佩可谓是五彩斑斓琳琅满目，使迟怡瞬间想起在市集上见过的一种七彩斑鸠。
“谢松，无妨，放下剑。”魏千尘面色平淡地示意这个七彩少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大小姐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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