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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大概是得到了许琸言‘真传’。
      在面对‘强权’时,汪强情急中所用招数竟然跟许琸言之前在后巷中的骚操作不谋而合了。

      看来任你群魔再乱舞,土办法往往都是最管用的。

      汪强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不过是吃撑了出来消消食,没想到竟会目睹一场暗巷追击战。

      可惜,现实情节往往没有电影中那么神乎其神,在双拳难敌四手的情况下,汪强眼睁睁地看着对面那清瘦的少年渐渐败下阵来。

      少年是他同班同学,这也是他之所以悄默声驻足密切观战的原因。

      在对面又一记左勾拳被尤啓躲过后,一眼不错的汪强差点惊叫出声,因为就在同一时间,后侧又来了一记拳风。
      很显然,尤啓脑后没长眼睛,生生受了这一拳。

      力道着实不小,打得他顷刻一个趔趄,往前踱了好几步。
      又被接下来的迎面一拳,擦着眼角挥了过去。

      也是从这时开始,汪强有点着急了。
      因为自从许琸言把‘一哥’宝座让给他之后,此人登时觉得,自身荣誉感霍地一下呈指数倍提升了。
      现在汪强心里就一个想法——三中的人,我可以欺负,但外人绝对不行!

      更何况,对面这五个也忒不要脸了,人多欺负人少就不说了,汪强算是看出来了,这他|妈个顶个的都是老手啊。
      没个街头混迹二十年的经验,很难配合的这么默契,还他|妈专挑身上的软肋打。

      汪强在心里默默哀叹一声,有点兔快死狐是又悲又急的无措感。
      他第一想法是要给许琸言通风报信。
      但怕就怕,信是报了,等许琸言赶来,估计尤姓黄花菜得凉透。

      情急之下,汪强也不知道脑中哪根筋搭错了,忽然想起下午时,许琸言跟他说的那声‘抱歉’。
      与此同时,墙角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几秒后,汪强从角落里把那根钢筋从墙缝中愣生生给扣了出来,在心里大喊了一声,操!
      手起钢筋落——
      ‘哐’的一声,震天响地。

      他把人家‘再回首’酒吧的报警器给砸了。

      海源街这块事故频发,几乎每个酒吧都配有这种报警器,叫报警器但不是真报警装置,有点类似于火警报警器那种。
      或者形象点,汪强这一棒下去,跟砸倒一辆电动车引发报警声后,又连锁反应地牵连起了同排另外二十辆车依次倒下去所发出的多重奏,具有差不多的效果。

      就这响动,任哪个大罗神仙来了,都得愣一下。
      尤啓就趁着这点愣神的功夫,溜了。

      他在这地夜场打工也非一天两天了,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仅次于统治此地的鼠大王。
      汪强见这人无比上道地溜了,自己也赶忙扔了钢筋,放肆飞奔。

      边奔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给许琸言拨了过去——

      就算老陈把小轿跑开出了贴地火箭的速度,等许琸言赶到,也是十多分钟后的事情了。

      尤啓没见着,倒是见着了一帮刚刚闹完事的嚣张‘行凶者’。

      这些人此刻正聚在一起分烟,点着后,个个于吞云吐雾间,高声笑骂。
      其用词之粗鄙,令许琸言只想把猩红烟头塞进他们嘴里。

      他见一个小黄毛一溜烟儿地跑过来,俯身在其中一位二窍双冒烟的青年耳边低语了句什么,那青年登时双眼一亮,直起腰身,重物砸到脚面似的跳着把落在胸前的烟灰掸掉,跟身旁几位招呼了一声。
      几人笑得流里流气,要往一个方向走。

      许琸言这会已经下车,他从副驾驶窗口看了眼老陈。

      老陈道:“小少爷,那我今晚就先送你到这了。”

      许琸言莫名挑了下眉,随即就见开出去的车,不偏不倚地正好卡在那几位小流氓要走的巷口。
      还差点压到其中一位的脚。

      许琸言见他家司机,老油条一样的佯装不知,而后一脸‘呆萌’地道歉,把跳起来张口就骂‘草|你……’那位的话音硬生生堵了回去。

      许琸言唇角压了个隐晦的笑,随后绕道另一边,隐身于浓浓夜色中。

      汪强电话中跟他说了与尤啓‘走散’后的大致方位。
      许琸言虽然没来过这地,但他天生方向感良好,纵然这些暗巷四通八达,他也没走岔。

      他找到尤啓时,心里忽然一轻。

      其实只要汪强再往右侧走个二三十米,就能看到条死胡同。
      但因为光线暗,许琸言注意到,就算有人从这经过,本能驱使下,也会快速离开。

      许琸言往里走去,离得近了,那人被银白月光包裹住的身形也慢慢显露出来。

      尤啓靠坐在地,以许琸言的视角看过去,形容很是狼狈。

      这人像只遗世孤傲的大猫似的,只往那一靠,周身立刻形成了一圈‘生人勿进’的气场。

      许琸言定睛看了几秒,大概猜出,这人为什么会跟汪强那傻大冒‘走散’了。
      不是走散,怕是走不动了。

      许琸言见尤啓一条腿曲着,另条腿伸直,随意地搭在地面上。
      不是水泥地面,从膝盖往下那部分全都蹭上了湿泥。

      脚底下砾石轻微作响。
      尤啓听见声音,转头看来。

      许琸言目光不避不闪,又走近几步,“怎么弄成这样?”

      尤啓不吭声,但一直看着许琸言,不像早几天,俩人眼神几乎稍一碰,这人就会自动移开。

      许琸言走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俩人现在可以平视了。

      许琸言注意到,尤啓眼角边有道擦痕。
      说来也是巧,他眼角边的擦痕刚消,倒是换到了这人脸上。
      不过明显,那伤口比许琸言脸上的要严重些。

      “还能走吗?”许琸言问得小心翼翼。

      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应该是他先带着尤啓离开。
      毕竟依刚才的情况来看,派出去的‘小旋风’大概是嗅到了尤啓的方位,勤赶着回去通风报信的。
      他不知道老陈还能帮他拦多久。

      再说这地,条件也确实不好,许琸言蹲了会,一股道不明的馊腥味开始无死角地往他鼻腔里钻。
      闻得他直犯恶心。

      但他不敢触碰尤啓。
      因为——
      许琸言从尤啓的眼神中读出了,文雅点叫‘走’,粗俗点就是‘滚’的含义。

      几秒后,许琸言终于在这场无声对视中败下阵来。
      他移开目光,转而专心去看尤啓身上的伤。

      肉眼可见部分,除了脸上那道擦痕,就是伸直的那条腿了。

      许琸言默默从兜里取了个东西出来。

      是那枚创口贴。

      许琸言没什么要解释的,他把那枚创口贴撕开,捏着两角朝尤啓脸上那道擦痕贴去。

      行将挨上时,尤啓抬臂挡了回去。
      力道有些重,许琸言半蹲着,被他这么一推,差点坐地上。

      这个小小的抗拒动作,无端让许琸言回想起了他跟尤啓结婚那天的情形。
      婚礼结束后,他独自回到休息室。

      无名指上的戒圈有点紧,也可能是许琸言此刻想把它摘下来的心太着急了,反正他使劲撸了好几下,都没能把这枚素戒从指根摘下来。
      许琸言生气地往沙发上一坐,干脆发了狠。
      戒指是摘下来了,但手指内侧也被划破了。

      看着冒出的鲜血,那一刻,许琸言心底竟有种解脱般的快感。
      他没急着拿纸巾把血擦掉,就那么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血液从自己的身体中流出,漫出指根,再蜿蜒过整根手指。
      许琸言觉得很痛快,然后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尤啓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他指尖流下的血,顷刻滴落在了脚边的地毯上。
      尤啓要给他擦拭时,他也是这样,伸手把人挡开了。
      不过他那时用的力道要更重些,尤啓被他一推,直接坐在了地上。

      说实话很难堪,但他脸上没有一点恼怒与不耐,更多的,还是无奈。

      许琸言站起身,走前,把那枚硌在掌心的戒指丢在了尤啓脚边。
      ……

      许琸言忽然觉得有些戏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世事无常’?要么就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他用另只手去格挡尤啓挡在身前的手臂。

      俩人就这样无声地较了会劲。
      一开始谁都不肯落了下风。
      显然,许琸言的耐心要更持久些。

      手臂被他压下来后,尤啓脸上表情微动,嘲弄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
      许琸言把那枚创口贴贴在了尤啓眼角。

      贴之前,他用湿巾把那块凝结的血痂和重新冒出的细小血珠都擦干净了。

      俩人间无声对峙看着漫长,其实做完这一切也不过几分钟时间。

      “我怕他们再追上来,”许琸言架起尤啓一边胳膊,不由分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尤啓被他拽着,身子稍歪,但重心没动。
      他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迷茫。

      他是真的不懂,这人三番五次的帮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尤啓向来不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他也曾是明媚耀眼的少年郎,但那些都只存在于他12岁之前。
      母亲离开后,父亲再娶,他的生活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最明显的改变是,他开始不敢相信别人了。

      说好每隔一段时间一定会来看他的母亲,再也没来。
      说好过年要多陪陪他的父亲,却跟着后母回了娘家,留下他一个人在家中待到了初八。
      在父亲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会把他当自己亲儿子的后妈,背地里却一直在咒骂他的亲生母亲自己飞黄腾达享清福去了,留下这么个拖油瓶来拖累她。
      当面叫他大哥的小弟,背地里会在他的练习册上胡写乱画,会骗其他小伙伴说他哥在学校经常打人。之后院里那些小孩每每看见他,都会绕道走。

      学校的人,也很奇怪。
      他还是那个他,但他父母离了婚,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

      是我做错了吗?
      十五的尤啓每每这样问自己时,回答他的只有深夜中无边的黑暗。

      等到17岁,已经练就出一身‘铜皮铁骨’的尤啓再也不会问‘是我做错了吗’这种愚蠢的问题了。

      他学会了在生母偶尔的来电中,语调没任何起伏地说,‘嗯,挺好的’。
      他学会了在父亲又一次的欲言又止中,体贴地自己采买好一周的食物量,并告诉他们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面对后妈和那便宜弟弟,尤啓没学会曲意逢迎,但他学会了一项更好的技能——漠视。
      学会这点后,尤啓忽然就想通了,他跟这两位本来也不是家人。
      这两位的家人只有他父亲。

      刚开始他们仨像被迫挤在同一屋檐下的米虫,等尤啓初中毕业后,他不愿再当个任人宰割每回伸手要钱都像乞讨的米虫了,他开始利用晚间和节假日等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来兼职,换取他的学费和生活费。

      尤啓拿到第一笔‘工资’时,他忽然意识到,人只有经济独立了,才能真正做到思想和行为的独立。

      他不用再依附任何人了。
      同时也就不用再想着对任何人好了。

      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并且拒绝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靠近。

      到目前为止,他在自己的壳中一直活得很好。
      但许琸言是个例外。

      眼前这人,看样子,很想把他的壳撬开。

      这简直犯了尤啓自我构建信条中的大忌。

      尤啓随着他搀扶的力道站起,但站起那瞬,就把这人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强行甩开了。
      之后一言不发地朝胡同口走去。

      尤啓听到身后即刻响起的脚步声,厉声道:“别再跟着我。”

      临出胡同口,尤啓转回身,冰冷月光浸着他乌黑的眉眼,说出的话,比冷下来的眉眼更锋利,
      “你说的对,我没有朋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尤啓说完,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他辨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了。
      他把许琸言刚才贴在他眼角边的那枚创口贴,‘嚯’地撕下来,随手丢在了泥泞中。

      眼角那处伤口已经平复下去的疼痛,因着这个强烈撕扯的动作,又一下疼了起来。
      不光疼,还伴有火辣辣的灼烧感。

      尤啓明白了刚才心间划过的感觉——那是一种由他亲手造成的,毁灭般的快感。

      许琸言隔了会才走出胡同口。
      他垂下眼。

      那枚被尤啓丢弃的创口贴,终是不敌泥水浸透后的重量,沉了下去。
      小小一个泥水滩,波纹晃动间,许琸言看到了尤啓深邃的眉眼——

      那是在他把戒圈丢在尤啓脚边拉开门要走时,不妨迎面撞上来收拾场地的保洁员。
      许琸言让了她一下,错身而过时,因为角度关系,他看到了尤啓弯腰,从脚边把那枚素戒捡了起来。
      未干的血染上了他的指尖。

      十年时间仿佛一瞬叠合,男人眉眼依旧。
      只是十年前的惋惜无措换来了十年后的冷漠疏离。

      那时,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许琸言抬眼,重新看向尤啓离去的方向。
      少年单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许琸言却仿佛能在浓重夜色中,看到他强行按着右腿,努力绷直后背,离开的身影。

      许琸言忽然就笑了。
      他想,又是一次出师未捷啊……

      他拍了拍掌心沾上的泥土,朝着相反方向离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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