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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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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花园,下午三点钟。
纪霜背着个大包敲响了门铃,响过之后就站在门口安静等待。
之前纪霜偶尔会在一个平台上分享自己拍的照片和小视频,偶尔闲着无聊也会接几单,也算是有些粉丝。昨天她突然收到消息,请她来为订婚的一对恋人拍个照。
纪霜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人生大事,她就一个相机,或许加点修图技术,但还是算了。
不过对方莫名很坚持,说是非常喜欢她拍的照片,关注她好久了。
加上薪酬十分可观。
虽然纪霜不缺钱,但谁会拒绝送上门的钱。大不了,认真拍,拍好点,修漂亮点,总对得起人家一番心意。
所以她现在站在了这里。
等了五分钟,没人来开门,纪霜又按了下门铃。
这回倒是,很快听到了声音。
她换上营业的笑容,抬眼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男生穿着略显正式的西装,褪去了以前吊儿郎当的气质,现在成熟了些。他似乎并不惊讶,垂头看向她。
好巧。
纪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问:“是你订婚?”
林方文盯着她的脸,笑了下,“嗯。”
“找我来拍照的人也是你?”
“是。”
纪霜在心里啧了一声,果然不能为财所迷,摊上事儿了吧。
她低头拿出手机,划了几下,然后把手机屏幕面向他,“定金退了。”
“这单我做不了。”
林方文追问:“为什么?”
纪霜看向他,很直白:“如果知道是你,我根本不会答应。”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人拉住了手臂。是用了力度的。纪霜被扯得一停,皱着眉回过头,对上一双异常执着的眼睛。
“放手。”
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得更开,与此同时是一道清甜的女声。
“方文,是有客人来了吗?”
对方的笑容也在看到林方文握着她手腕的时候戛然而止。
一瞬静默。
纪霜心想,这他妈是什么狗血情节。
她用力甩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那个女生说:“我是来拍订婚照的摄影师,刚刚想逃单,被你男朋友抓住了。”
“现在想起来,逃单这个行为确实不好。”
林方文静静地看着她认认真真编谎话的这副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
高一那会,他坐在纪霜后桌。
他成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没想到她也是,只不过他成绩倒数,纪霜成绩前十。
有一天没忍住,他戳了戳女生的后背,问:“为什么你跟我一样上课不听,但是成绩这么好啊?”
“因为我,”纪霜扬起一个笑容,认真地说:“在偷偷吃一种药,晚上可以不睡觉,然后我就挑灯夜读,假装很轻松就考出好成绩。”
“我厉不厉害?”
男生那时还很稚嫩,看到她笑得弯弯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当然后来他知道这个话是假的了。
“傻不傻啊你,”纪霜笑得不行,“这都相信。”
林方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你怎么这么厉害的?”
“我上课不听,但我在做练习啊。”纪霜看他一眼,“你在干嘛?”
“我…我……”
那天他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是因为。
我在看你。
……
林方文旁边的女生听到这话倒是松了口气,不过下意识偏头看向身边人神情时又愣了下,只是没表现出来,她笑着对纪霜说:“我们订婚宴是明天,是不是说错时间啦?”
“……”
纪霜百分之一百确定自己没错,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不重要。
她微微弯起唇,笑得温和又歉意:“那应该是我搞错时间了。很抱歉我明天有事无法履约,如果你们来不及找新的摄影师,我可以推荐。”
“有个团队专门拍婚纱照,一定可以把你们拍得很好看。”
女生听得也挺开心,她也想要专门一个团队来拍照,而不是单单一个人。
纪霜笑:“那我先告知一声,然后把联系方式发给您。”
事情就要顺利解决了。
纪霜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她正想说句“再见”,林方文又开了口:“纪霜,好久不见。”
“……”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女生惊讶地看过来,“你们认识?”
“高中同学。”纪霜语气很简洁,“不熟。”
“那要不进家里来坐会?”
“不了,我还有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女生也没再说什么,她察觉到一些东西,于是安静地走了进去,把外面的空间留给他们。
身后的门一关上,纪霜就冷下脸,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不是有病?”
林方文闻言一笑,以前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又露了出来,“是。”
“……”
“有病就去治。”纪霜语气很淡:“下不为例。”
林方文盯着她,往前走了一步,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眼神执着又热烈,宛如少年的祈求。
其实是令人动容的。
但放到此刻,让人觉得有一种荒诞的可笑。
纪霜提醒他:“你现在是有个未婚妻的人。”
沉默半晌。
她的耐心快要耗尽。
“我就是想知道,”林方文低下头,喃喃地说:“你看到我的订婚宴会不会难过。”
“那你现在知道了。”纪霜的语气冷得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天,“不会,永远不会。”
沉默几秒。
纪霜缓了缓,平静道:“林方文。”
“我和你呢,之前好歹算是有同学情谊。给你个建议。”
“别执着以前的人和事,不然,现在的也留不住。”
纪霜说完转身走了,没去看他什么反应。
世纪花园很大,是个富人区,她往前走着,忽然瞥到一个身影。
过分熟悉的感觉。
她立刻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到了。
纪霜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情绪晃出去。
前方云卷云舒,一片开阔,人都应该往前走。
她自己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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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叮”的一声,卢婉以为是儿子回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壶去开门。
一打开,看到来人,嘴角的笑容还没扬到顶就僵在原地,一秒的愣怔过后,卢婉换上温柔的笑意:“屿白,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没说一声,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陈屿白当作没看到她表情的变化,勾了下唇,“没几天,不用准备什么。”
卢婉点了下头,“找你爸?”
“嗯。”
“他在楼上书房,我叫他下来。”
“谢谢卢姨。”
陈屿白像个客人一样换了鞋到沙发上坐下,长腿放松地交叠着,神情闲散又淡漠。
没一会,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他偏头看过去,陈商陆正迈步下来,四目相对中,他既没起身,也没开口。
沉重的气氛一瞬间蔓延开来。
陈商陆看着还年轻,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他在陈屿白旁边的沙发处坐下,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后,终于出声:“回来了?”
“嗯。”
“什么时候进公司?”
听到这话,陈屿白十分散漫地笑了下:“没这打算。”
没说两句话,陈商陆隐隐又有点怒气,一点没变。陈屿白懒散地往后一靠,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还以为你叫我来这一趟是有什么事。”
“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至极:“您亡妻的日子还记得么?”
……
很快。
陈屿白起身出了门,低头一看,不过过了十来分钟。
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刚坐上车,经理张程远就来了电话,陈屿白闭了闭眼,没什么语气地开口:“有事?”
“?”张程远一顿,“谁惹到你了?”
两人大学时相识,毕业后进入京西航空,一个飞行员,一个当行政,陈屿白干了两年突然决定转去国外,前段时间又回来了。
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张程远也没问。
主要是,他看着就心情不佳。
没人敢惹。
陈屿白“啧”了一声,把车窗打开,从旁边翻出来一包烟和打火机。“呲”地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眯了下眼,才开口:
“没谁。有什么事,说吧。”
“有个纪录片要来拍摄,你形象好,你负责。”
“不去。”陈屿白拒绝得干脆。
“上面要求的,这个纪录片得拍,可以展现我们飞行员的形象。”
“我是来工作的。”
“……”
张程远觉得陈屿白简直是他工作中的一道坎,见劝不动,他直接说:“周遥已经替你答应了。”
“……他答应让他去。”
“名字已经报上去了。”
“?”
“谁让你飞机上摆他一道?”
陈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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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大的宿舍里,很安静,灯光惨白,摇曳投影,落在纪霜的脸上。
她明天出发去培训,这会在收拾衣服,或许是因为即将要去做想做的事,她嘴角挂着点笑意,难得有些开心。
被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纪霜垂眼一看,划动接通。
“哥。”
纪璟的声音传过来:“听说你加入了一个纪录片拍摄?”
“在我身上装监控了呢?”
“别贫。你知不知道自己恐高?”
纪霜叠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嘴上却没停:“那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一个人出国好几年了?”
纪璟:“……”
“爸妈知道这事儿?”
“不知道啊。”纪霜声音清脆,“你别告诉他们不就行啦。”
话音刚落,宿舍门就被人从外推了进来,是刚刚说要给她送个东西的叶予静。
纪霜没管对面的人什么反应,低头说了句“拜拜”,就直接挂掉了电话,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见叶予静递过来一个小瓶子。
她接过来,问:“这什么?”
“禁欲药。”
“……”
“开个玩笑。”叶予静笑起来,“防头晕的。”
纪霜扬眉,“我不会晕了。”
叶予静:“以防万一。”
最终纪霜还是没把它带上,避免给自己心理暗示等会真晕了。
第二天她跟拍摄团队一行人包了一辆大巴车来到培训基地。团队成员很简陋,除了新人还是新人,不过也是因为这样,一群年轻人在车上的氛围热闹得要掀顶。
如果不是需要开车的话,纪霜想,司机大概会捂住受害的耳朵。
基地很大,他们被工作人员领进去,纪霜落在后面,细细观察着这里的每一处,心里想:
陈屿白以前培训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吗?
“大家稍等一下,陈机长马上过来。”
纪霜条件反射抬起头,看着那位工作人员愣了两秒,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像吃错药了。
同名同姓的人她在飞机上都刚见到过一个,何况只是一个姓,还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姓。
……
大家三三两两地站着,偶尔谈论起拍摄,偶尔说起培训。
都是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
才过了一小会,远处有脚步声传过来。
纪霜循声看过去时,陈屿白恰巧自拐角处转来。
他一身利落的黑色制服,肩章上是四条横杠,眉目轮廓分明,眼尾微挑。
此刻身姿清落地走过来,比从前看起来更为冷淡。
几秒的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如同所有熟悉的桥段一样,他走的每一步像放慢了的速度踩在她的心上,在即将与他撞上视线时纪霜垂下眸,心里纷乱如缠绕的细线。
她的喉咙干涩发紧,一双手握紧又松开,反反复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对视。
这也许就是大家说的近乡情怯吧。
周遭话语不断,他们开始寒暄作自我介绍,氛围融洽又友好。
纪霜隐在人群之后,垂着眸脸色微微发白,直到夏栩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才回过神来。
她抬起眼,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这的陆倾和陈屿白,以及,刚刚站在陈屿白身边的男人。
是她在飞机上见过的那人。
还真是,世事无常。
纪霜无数次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等真到了这一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倾给她介绍:“这是陈屿白,机长。”
“周遥,机长。”
“我们这次拍摄就围绕他们两人。”
纪霜微微一笑,平静地开口:“你们好,我叫纪霜,是来学习拍摄的。”
“你好啊。”周遥温和一笑,“还在上大学吧?”
“嗯,是的。”
纪霜有些不在状态,她能感觉到陈屿白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说不清什么情绪,总之隐晦又低沉。
或许是心里有鬼,纪霜没敢和他对视,更不知道在这么多人的场合里要怎么和他交流。
她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是合适的,只记得自己牵起嘴角好多次。
直到纪霜听见陆倾说:“那我们先回酒店,明天开始培训。”
她才如蒙大赦般推起行李箱往门口走,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陈屿白一只手懒懒地搭在她的行李箱推杆上,就放在她手边,隔着一点微薄的距离。
纪霜完全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的手,愣了好几秒。
握着推杆的手修长有力,隐隐能见青筋脉络,颇有一种人要走把箱子留下的架势。纪霜抿了下唇收回手,顺着视线往上看,视野被陈屿白似笑非笑的脸占据。
“……”
她现在是真的有点慌了。
周围的人很快注意到这个动作,然后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陈屿白却恍若无觉,长腿一迈站到纪霜身边,十分礼貌地开口道:“陆导,借用一会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