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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崩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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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池足足漱了三次口。
他双眼无神地趴在地面,连上身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像一条死狗。
总教官懒倦地坐在一旁,他用下巴指了指,示意□□上前。
所谓的教鞭,是一根又粗又长的黑色倒刺皮鞭。
乔池费力地撑起身体,恐惧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皮鞭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
疼。
太疼了。
那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后背的皮肤几乎在一瞬间肿胀破皮,乔池惨烈地大叫起来。
血腥气弥漫在狭小的惩戒室里。
□□似乎更加兴奋了,下手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五鞭。
乔池感觉自己像是一滩烂泥,沉甸甸地落在水泥地上。
五脏六腑仿佛都痛苦得蜷缩成一团,鲜血和碎肉组织喷溅在地面上,喷溅在乔池自己的脸上。
总教官微笑俯视着乔池,轻飘飘地挥了挥手:“行了。”
随后,他和□□走出了惩戒室,只留下了一句话:“自己去医务室包扎,下次再有这种情况——”
总教官晃了晃乔池的手机:“惩罚翻倍。”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乔池感觉自己缓过来了些,他撑着地面,费力地坐了起来。
应该马上就要到六点半了。
乔池扶着墙壁,一点一点挪动到门口。
鲜艳的血脚印如同冬日梅花,在他身后静谧地绽放了一路。
急促的脚步声袭来,随后,一道轻微的咔嚓声传入乔池的耳朵里。
乔池一怔,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门被反锁了,纹丝不动。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痛苦肆意折磨着乔池。
他靠着墙壁,绝望地喘息着,颤抖的手指还在试图摆弄门锁,而那具不堪重负的身体却无力地滑坐下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再度袭来。
……
熟悉的天花板。
乔池怔怔地望着。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坐了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失而复得的手机。
不知道听了几遍的声音如催魂般再度在耳畔炸开——“哥们,厉害啊。”
郑子禾笑嘻嘻地指了指乔池的手机。
乔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抓着自己的衣襟痛苦不堪地喘息着,剧烈的呕吐感随之袭来。
“呃,哥们……你没事吧?”
下面的郑子禾和何嘉润显然吓了一跳。
乔池死死地捂着胃部,他被反胃感折磨得冷汗淋漓,下了床就急着往洗手间冲。
他刚出宿舍门,正巧迎面撞见了那几个人。
付辞、曲星瀚和白溯拖着行李箱看了过来。
乔池突然难以忍受起来。
……上次的循环,他们又死在火场里了。
付辞他们刚想拉着乔池说说话,但那人只是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曲星瀚茫然地问:“这,这是怎么了?”
白溯利落地推开门,他快速跟新室友沟通了几句,转身言简意赅地道:“胃疼,好像是想去厕所里吐。”
付辞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他说:“我去看看。”然后就走向了洗手间。
乔池正趴在洗手池上干呕,脸色惨白,没有一丁点儿血色。
网瘾学校的所有洗手池都一个样,乔池被勾起了痛苦的回忆,胃里烈火烧灼般得疼,反胃感一阵比一阵强。
付辞被吓了一跳,赶紧快步上前问道:“阿池,你怎么了?”
乔池垂着头,黑色的额发遮掩住了他此刻脆弱不堪的表情。
他颤抖着喃喃自语:“……可是,我该怎么办?”
付辞没听清,他下意识弯下腰,凑到乔池身旁:“你说什么?”
猝不及防,付辞看见一滴泪水顺着少年的下颌线滑落。
付辞怔住了。
乔池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朝付辞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刚才很想家,然后胃又疼来着。现在好多了。”
付辞那边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只是轻轻看了乔池一眼。
乔池跟着付辞一起回到了宿舍。
他的脑袋突突地痛,仿佛有一万根钢针同时刺穿血肉组织,连带着血液喷溅出来。
乔池浑浑噩噩地按部就班,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午饭时间。
乔池躲在厕所隔间木然地滑动着屏幕。
突然,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
手机的通讯录居然和原先一模一样,信号也是满格的!
乔池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紧抿着唇,拨通了和付辞的通话。
“嘟”的一声,电话被接通了。
付辞略显惊愕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
乔池被这声音定在了原地,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滚烫的眼泪顺着面颊不断滑落。
他无声地阖上了流泪不止的眼睛。
付辞没察觉到乔池的不对劲儿,在电话那头又问:“你现在也在幻境里?”
乔池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了杂乱的心绪:“……嗯。”
付辞正身处监狱的办公室,他依靠在黑色皮质沙发上,听到乔池的回答后扯了扯嘴角:“导师,有问题。”
那天,两人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一局刚结束,乔池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阴森恐怖的BGM,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们就已经被执法队敲晕了。
乔池哑声道:“那溯哥和星瀚呢?是不是也被拉进来了?”
付辞一边哗啦啦地翻动监狱的违禁物品收缴表,一边懒洋洋地说:“不一定。”
“他们俩好像是出门散步去了,要是因此逃过一劫,也是有可能的。”
乔池怔了怔,缓缓道:“也是。”
“要不是你打来了这个电话,我也想不到金色星辰道具的作用居然这么强,甚至能帮助我们跨越幻境通话。”付辞摸了摸下巴,又说,“这样吧,我等下负责联系他们两个,然后下次通话给你消息。”
付辞游刃有余的话语让乔池镇定了一些。
乔池攥紧了校服的下摆:“辞哥,你那边还好吗?”
付辞说:“没事,不用担心。”
乔池顿时松了一口气,机械地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
听着电话那头的话,付辞微微蹙起眉头来。
……乔池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大对头?
付辞轻声问:“发生什么了?阿池。”
乔池强忍着不适仔细回忆,他把这几次循环的大致内容传达给了付辞。
电话那头的付辞静了静,只说:“下午的体能训练装病,争取去医务室。如果条件允许,在成功到达医务室后,你再给我打一个电话。”
乔池攥紧了电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好。”
下午,在众人体能训练之时,乔池成功靠装病进入了医务室。
一半靠演技,一半是乔池的身体真的不太舒服,多次循环的濒死体验给他的身体和精神带来了极大的负荷。
趁着医生出门找温度计的空荡,乔池拨通了电话。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医务室里的时钟,指甲神经质地用力扣进掌心:“辞哥,我已经到医务室了。”
“嗯,挺好的。”付辞单手撑着下巴,散漫地指挥道:“一会儿六点多的时候,你守在窗户旁边,找个好视角,好好观察火灾发生的全过程,看看起火点到底在什么位置,是不是人为纵火。”
电话这边的乔池记下了付辞的话,认真地说:“好。”
乔池的精神紧紧地绷着,他深吸一口气:“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付辞平静地说:“躺在病床上,阖上眼睛休息。”
“什么?”乔池在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的大脑如同浆糊一样,昏昏沉沉的,“辞哥,我不能……不能什么都不做。在上次的火灾里,我……”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火焰、浓烟、鞭子、缺氧窒息、绝望的哭喊与呼救、满地鲜红的血……
繁杂扭曲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着,乔池拽着衣襟,剧烈地干呕起来。
那头的付辞没说话,一时间只能听见他平静的呼吸声。
乔池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双目失神道:“辞哥,我必须……不能再……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
“乔池。”
清冷如玉佩击鸣的声线在乔池耳畔骤然响起,带着几分初雪般皎洁的寒意。
乔池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对方淡淡道:“现在去休息,你的精神太紧绷了。”
乔池的声音里含着几分哽咽:“辞、辞哥……”
付辞拨弄着办公室盆栽的绿叶,语气略微温和了些:“这一次什么也不要想,静静地看着就好了,阿池。”
乔池哑声道:“……好。”
他在医务室柔软狭窄的床铺上闭目修神,直到整点的钟声再次敲响。
乔池下了床,缓缓走到窗前等了一会儿。
黑色的浓烟滚滚。
很快,火势便蔓延至整层。
乔池蹙着眉,逐渐琢磨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这火势的蔓延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看上去不像是失火,倒像是人为纵火!
电光火石间,上次循环里那个匆匆跑来锁门的身影涌入了乔池的脑海。
锁门的事,大概率和大火脱不了关系。
乔池仔细地回忆着,在举报之前,自己似乎和同寝的同学提过消防安全的事,难道纵火犯就在他们其中?跑来锁门是怕自己坏事?
郑子禾、何嘉润和丰楷。
乔池轻轻抬起头,火光透过玻璃映在他的眼眸里。
他静静地等待,直到黑暗再度来临。